第1013章一項極為風(fēng)雅的事件（下）

　　取解試前五日,，趙興帶著程夏,、程爽兩學(xué)生前往府城應(yīng)付取解試,。他隨船載了半船酒,、半船山貨,，顯得有點(diǎn)心滿意足,。

　　兩名學(xué)生才十幾歲,，從多名學(xué)生中選拔出來參加取解試,，止不住炫耀的yu望,，他們穿著秀才的長衫,，驕傲的挺起小胸膛，不停的從船頭走到船尾,，從船尾走到船頭,，同時，還努力向兩岸看不清面目的行人大聲咳嗽,。

　　孩子們的驕傲看在趙興眼里,，他沒有阻止孩子們炫耀，反而帶著鼓勵的目光,，像個嬌慣的家長一樣縱容,。

　　盤點(diǎn)趙興這兩年的所得：前年，他的學(xué)生學(xué)會了編竹簍,；去年學(xué)會了燒陶,；今年，家家戶戶又都學(xué)會了釀私酒,、還開辟的新商路……

　　僅僅這年這個突破,，令趙興的身份有了大變化。在程家坳的演繹下，他成了程姓準(zhǔn)女婿,，并在程家坳勢力新整合中,，成為即代表外姓旁人又具備程姓母族（婿者，隨女）身份的村寨“第二長老”,，程族上下稱之為：“趙大官人”、或“趙秀才”,、“趙夫子”,。

　　此際，江水奔騰不息,，趙興獨(dú)立船頭,，心中充滿欣喜……

　　駕船的篙師依舊是趙興以前遇到過的那位老漢霍小乙。在程家坳待了半年后,，他索性將兒子與媳婦遷來了村里,，目前長孫已經(jīng)兩歲，就等著再大點(diǎn)進(jìn)到趙興的學(xué)堂學(xué)習(xí),，所以他一路上對趙興很巴結(jié),。特意在船艙里溫壺酒，不時殷勤地給趙興添上新熱水,。

　　這船上載的半艙酒屬于村子里品質(zhì)較好的酒,，其中大部分出自趙興之手。這些酒都用精美的陶瓶盛裝,，二十四瓶裝一簍,。

　　駛過浠水縣時，船沒有停,，當(dāng)天正午,，趙興帶孩子進(jìn)入黃州。

　　這是一套由連著的五房間打通的大院落,，自趙興打算參加州府的取解試后,，程同按照趙興的要求，在府城買下了這五間房,，而后把它打通組成了一個大院落,。它離碼頭不遠(yuǎn)，名義上這套房子將作為程家坳考生在府城的落腳點(diǎn),。實(shí)際上,，它還是倉庫——用來儲存程族販往福州的貨物……

　　稍稍梳洗過后，趙興便帶著兩名學(xué)生去拜會黃州知州,。拜會官府人員自然少不了門包,，趙興的敲門磚夠厚，知州得到門房通報后，沒片刻耽誤在大廳接見,。

　　黃州知州姓徐名大受,，字君猷，今年六十一歲,。見面后,，他故作為難地問：“你說是今年應(yīng)試生員——秋試在即，此際你我相見怕有瓜田李下之嫌……不過,，你既說不為考試而來,，所談不可涉及秋試?！?p>　　趙興鞠了一躬,，不亢不卑的回答：“學(xué)生不為考試而來，只為美酒,，求見府尊,。”

　　聽了趙興的話,，徐大受身體放松下來,，很有派頭地一揮手，說：“姑妄言之,?！?p>　　趙興將酒簍一一打開，每簍取一瓶樣品,，在面前地板上擺成一排,，他滿意地望著面前的酒壺，像在檢閱自己的士兵,。而后他拱手答：“使君大人,，學(xué)生據(jù)《齊民要術(shù)》記載，新釀美酒數(shù)種,，秋日酒成,，開窖之后自覺滋味極佳，惜學(xué)生才疏學(xué)淺,，想不出好名字為美酒增色,。鄉(xiāng)間傳聞使君大人詩才滔滔，故學(xué)生特攜美酒前來,，望使君品評,、賜名?！?p>　　風(fēng)雅,！

　　這事太風(fēng)雅了,，徐知州端正身子，抬手：“請,！請上酒,！”

　　宋代是士大夫最狂放的年代，宋太祖給子孫立下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家訓(xùn)后,，宋朝沒有向士大夫舉起過屠刀,。終此一朝，士大夫當(dāng)面批評皇帝,，甚至讓皇帝下不來臺,，卻依然無事。

　　狂放的士大夫們都喜歡做什么——喝最好的酒,、抱著最美的女人、寫最華麗的詩篇,，追求最完美的人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有人釀造了美酒，并特地請之命名,，這是一種榮耀,，如果酒好，命名之人甚至能與美酒名傳千載,。

　　這是最高雅的行賄,，把行賄變成一項極為風(fēng)雅的事件，那是一名現(xiàn)代推銷員的基本功,。換句話說：趙興是在利用他的推銷知識欺負(fù)古人,，而且欺負(fù)的很風(fēng)雅。比如徐知州就很享受這種“欺負(fù)”,。他低著頭,，挨個打量地上的六個酒瓶。

　　橘酒前面說過,，此處就不說了,。桃仁酒，酒瓶的造型是一只猴子雙手捧著壽桃,；梨酒,，酒瓶的造型則干脆是一個梨子；山楂酒是仙女散花的造型,；汾酒,、麥香酒造型簡單，類似現(xiàn)代茅臺酒瓶的造型,，但酒瓶略顯纖細(xì),，高度超過現(xiàn)代酒瓶,。

　　彼時，徐知州斜靠在臥榻上的,，趙興跪坐在地板上的,，聽到吩咐，趙興雙手按住膝蓋,，恭恭敬敬的欠身說：“飲此酒需要好器具,，最好是白瓷杯……還要飲茶，最好是飲不加香料的素茶,?！?p>　　文人，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復(fù)雜化,。

　　聽趙興把喝酒這事說得那么繁復(fù),，徐知州越發(fā)鄭重起來，他拍拍手,，呼喊道：“來人,，取我的定窯白瓷貢杯，喚勝之來,，上歌舞,，斗茶”

　　不久，一名梳著可愛雙環(huán)鬟的十三四歲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進(jìn)來,。她一點(diǎn)沒有怯生的感覺,，一走進(jìn)來就童性十足地偎在徐知州的身邊，然,，其神態(tài)舉止卻不是兒童所為,，她非常曖mei地用吳儂軟語，嘰嘰喳喳的向徐知州討要著什么,，趙興聽的斷斷續(xù)續(xù),，好像，一位閻姓侍姬從徐知州那里得到了什么而她沒有,，所以她非讓徐知州補(bǔ)送她一份,。

　　小女孩的到來緩和了現(xiàn)場的氣氛，會面變得不那么莊嚴(yán),，但似乎更符合當(dāng)時的時尚——輕裘緩帶,，不鞋而屐。煙云水氣,，風(fēng)liu自賞……這一分鐘里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切都直逼本心，超然物外,。

　　出于禮節(jié),，趙興只在女孩進(jìn)來時抬眼掃了一下,，現(xiàn)在，停著耳邊的軟語,，感覺那張充滿童真的臉,，與徐知州的橘皮老臉湊在一起，有點(diǎn)令人惡心,。聽口氣,，這名不笑不說話的小女孩竟是那老頭的一名妻妾，饒是趙興的臉皮夠厚,，依然有點(diǎn)不悅,。

　　小女孩鬧夠了，老頭也答應(yīng)給她補(bǔ)送一份禮物,，這名叫勝之的女孩坐下來,，馬上像一幅山水畫，空靈而雋逸,。她嫻熟地擺弄幾個茶盅,，邊含著飄逸的微笑邊有條不紊地完成茶藝。

　　茶湯沸了,，空氣中飄著茶葉的淡香，茶杯里渺渺的熱氣向天空飄散,，一個綠袍老叟,、一名黃衣童女，再加上白袍趙興,，坐在空曠的大廳……如畫場景下,，趙興按部就班，動作緩慢,、卻又帶著濃厚的灑脫意味,，優(yōu)雅地打開橘酒的壺嘴，將酒慢慢的注入定窯白瓷杯內(nèi)——動作嫻熟,，像個高檔西餐廳的侍者,。

　　這是往定窯酒杯中倒酒呀！一邊倒,，趙興一邊心里感慨：“宋人個個都是百萬富豪……瞧,，這樣一個定窯杯子，讓索斯比拍賣行來開價,，怎么也得20萬美金,。可現(xiàn)在,，我竟然……”

　　橘紅色的酒液在白瓷杯中輕輕蕩漾,，空氣中多了股橘子的清香,。

　　酒杯還沒遞到徐知州面前時，他已聞到香氣,，瞇起眼睛,，陶醉的說：“好酒！”

　　趙興面帶遺憾的看了看酒杯,，歉意的說：“可惜沒有琉璃杯,，這酒要是裝入琉璃杯中，外觀似赤霞,，似琥珀,，為酒更添嬌艷，飲之,，則似啄瓊瑤吞朝露……”

　　“豈能事事如意”,，徐知州說完這句話，態(tài)度和緩了許多,。他已經(jīng)決定,，無論如何需要給這酒起個好名字——光聞香氣、看賣相,，這酒已經(jīng)屬于上品了,。

　　酒飲下去后，徐知州閉目品味了半天,，卻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它的甘美香甜,，這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酒，萬一起的名字不好,，豈不讓后人恥笑他“沒文化”,。

　　想不出，以酒遮面,，徐知州一指酒瓶,，喝道：“再來?！?p>　　趙興沒有去拿酒瓶,，他端起茶杯，向徐知州請茶,，態(tài)度自然,。徐知州楞了一下，照做,。但他心急,，一口喝掉了半杯茶，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趙興并沒把茶水咽下,，他在很文雅的用茶漱口,。

　　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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