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剛剛正在各自地方說話的人就匯集到了正廳里頭,。
陳衍那邊幾個少爺也就算了,,東昌侯府此來的嫡次子金從嘉是個小胖墩,,年紀還小,又是最淘氣不過的性子,,在屋子里早就悶得煩了,。但陳冰就不樂意了,東昌侯府和自家一樣是侯門,,但當初襲封事還是靠自家父親的力促成的,,她對于東昌侯世子金從悠見過幾面,雖也有些心動,,卻更羨慕嫁入皇家的大表姐晉王妃,,所以剛剛那兩位手帕交說起自家哥哥給皇三子吳王伴讀的事,她立時留上了心,,少不得百般打聽,。
而馬夫人就更惱火了,她和東昌侯夫人李氏剛剛就婚事的說法提了個頭,,結(jié)果蓼香院突然派了人說老太太有請,,她不得不和李氏一同過來。至于徐夫人,,今天她正好說身上不爽快,,陳汐都借著這理由早早退場,她就更沒過來了,。
朱氏仿佛沒看到馬夫人那強裝笑臉的樣子,,更沒去瞧滿臉不得勁的陳冰,只是笑吟吟地說起了元宵節(jié)的賞梅事,。果然,,李夫人雖得了帖子,可終究不像朱氏乃是晉王妃的外祖母,,對此次得了帖子的人家和目的了若指掌,聽到朱氏歷數(shù)了皇家哪幾位世子郡王也要去,,晉王妃甚至邀了幾位郡主賞梅,,她就立時打消了眼下先把婚事定下來的主意。
須知本朝自太祖皇帝定下規(guī)矩以來,,無論是尚主還是娶郡主,,亦或是勛戚外戚,,都能憑著自個的功勞才具領(lǐng)相應官職,不會因為一門親事就擱置了前途,,于是皇家女兒竟是比從前更好嫁,。憑自家的世襲侯門,娶一位郡主想也不難,。
既然有了這心思,,李夫人自不會再久留,須臾便尋了借口先告辭了,。陳瀾一直坐在朱氏身側(cè),,見人走之后朱氏長長舒了一口氣,忙從一旁的綠萼手中接過那一盞參茶呈了過去,。朱氏捧過來還不曾喝,,下頭陳冰就忍不住譏誚道:“我想三妹妹怎么突然撇下我們不見人影,原來是半途來伺候老太太了,,倒是真有心,。”
陳滟瞥了一眼馬夫人,,也隨之笑道:“三姐姐剛剛這么早就走了,,是還記著當初在東昌侯府的事?東昌侯夫人都已經(jīng)賠過禮了,,三姐姐不看其他,,總得看著長輩的顏面?!?p> 陳瀾心里原本還有些同情二房的處境,,可陳冰冷嘲熱諷,陳滟火上澆油,,她又想起記憶中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還有前頭在東昌侯府莫名其妙的落水,那一絲憐憫立時煙消云散了,,面上卻是淡然不語,。果然,朱氏皺了皺眉,,隨即沖身旁的綠萼問道:“人還沒來,?”
綠萼望了望外頭,隨即小心翼翼地說:“人已經(jīng)去好一會兒了,,只外院過來有一大段路,,大約是快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終于讓屋子里的眾人意識到了什么,,馬夫人也終于有些不安了起來,,猶豫了片刻就張口問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一個聲音:“老太太,,劉管家來了?!?p> 聞聽此言,,朱氏也不理會馬夫人,立時喝道:“吩咐下去,,蓼香院各處人等不許隨便走動,,不許出這院子門一步!去挑開門簾,,扶我出去,!”
侯府素來內(nèi)外分明,二門之內(nèi)除了至交親朋,,別的男人鮮少有能進來的,,哪怕家里的管家管事亦是如此。所以,,這會兒朱氏竟是直接讓管家劉青進了內(nèi)院,,又下了不許人隨處走動的命令,屋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陳瀾一聽見這話就立刻攙扶了朱氏起身,,馬夫人亦是警醒過來,連忙朝陳冰使了個眼色,。然而,,陳冰還沒來得及上前,綠萼就已經(jīng)搶在前頭在另一邊扶了朱氏,,她只得訕訕地退了回來,。
等到了外間,朱氏坐了隔仗屏風前頭的楠木交椅,,見門簾已經(jīng)用玉鉤高高掛了起來,,門檻外頭正跪著管家劉青,她便輕輕嘆了一口氣,。直到綠萼玉芍和一干丫頭媽媽們退到了院子外頭,,屋子里全都是自己的正經(jīng)晚輩,她便淡淡地說道:“把之前那消息說給大伙兒聽聽,?!?p> 劉青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抬起頭來掃了一眼那滿滿當當一屋子人,又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這才一五一十地把剛剛晉王府送來的口信說了。話音剛落,,陳冰就尖聲叫道:“你胡說八道,,這怎么可能!”
馬夫人也是臉色蒼白,,卻沒有開口喝住自己的女兒,,只是期盼事實真如陳冰質(zhì)問那般是胡說八道。然而,,劉青雖跪在門外頭也不抬,,聲音亦低得很,說出來的話語卻仍是清清楚楚:“二小姐,,小的不敢欺瞞,,正是晉王府送來的消息,來的是往日常來家里的那個長隨,,最是可靠,。王府和咱們家有親,怎會在這種大事上開玩笑,?小的已經(jīng)差人出去打探了,,一會兒便能有消息傳回來?!?p> 此時此刻,,屋子里一片寂靜,緊跟著,,就只聽一聲輕響,,竟是坐在椅子上的陳滟緊張之下踢翻了腳踏,等手忙腳亂要收拾的時候,,旁邊一個小幾吃她一撞,,上頭的一個茶盞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見庶女這個樣子,,馬夫人驚怒交加,,竟是再也維持不住平日那慈母的樣子,劈頭蓋臉地怒喝:“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沒見過事也沒聽過事么,,就知道糟蹋東西!”
“夠了,!”朱氏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見馬夫人恨恨地住了口,,她這才吩咐道,“一個驚慌失措,,一個喊打喊殺,,這準信還沒來呢!”
訓過之后,,她就對劉青喝道:“你現(xiàn)在就出去,,約束外院眾人不許妄動,但使有人上門,,恭恭敬敬接待著就是,!老二媳婦,內(nèi)院就交給你了,,去水鏡廳坐鎮(zhèn)分派事情,,約束好各處下人。越是這種時候,,家里越是不能亂,!”
要是平日,朱氏這么說,,馬夫人自然無所不應,,可這會兒她卻覺得一顆心不爭氣地要跳出胸腔,就連說話也已經(jīng)不齊整了,,還是祝媽媽從外頭進來攙扶著她,,她才勉強能邁開步子往外走。等到馬夫人和劉青都走了,,朱氏少不得厲聲囑咐了下頭的一干孫兒孫女,,又打發(fā)了人送他們先在蓼香院的東西廂房休息,只留下了一個陳瀾陪在身邊,。
看剛剛馬夫人離去時的模樣,,陳瀾就知道萬一這事是真的,這位二嬸決計撐不了多久,。而陳冰陳滟出正廳時也是失魂落魄,,只怕也派不上用場。不單單是這些女人們,,就連三房的陳清陳漢,,自己的弟弟陳衍,被人帶出去的時候也是受驚過度的樣子,。要不是她事先得到了訊息,,心里好歹還有些底,決計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哪怕這會兒,,她還能覺得小腿在打顫,。
這可是天子一言,就能斷闔家生死榮辱的時代,!
心里正轉(zhuǎn)著各式各樣的念頭,,她突然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一回過神就發(fā)現(xiàn)朱氏正端詳著她,,連忙垂下了頭,。緊跟著,耳邊就傳來了淡淡的一句話,。
“瀾兒,你怕不怕,?”
陳瀾很想提起精神說自己不怕,,但話到嘴邊,她卻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最后才低聲說:“怕自然是怕的,但事到臨頭,,怕也沒用,。我只是覺得,咱們陳家百多年傳家下來,,風風雨雨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斷然不會因為一丁點事就這么垮了?!?p> “說得好,!”
朱氏滿意地微微一笑,隨即才扭頭看向了外邊,。門簾依舊是高高挑著,,一陣陣寒風爭先恐后地從門口撲進來,仿佛要把這溫暖的室內(nèi)全部變成寒冷的天地,,衣著稍單薄些的丫頭甚至還在瑟瑟發(fā)抖,。然而,朱氏的腰仍然挺得筆直,,直到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院子門口的穿堂處奔了進來,,又提著裙子上了臺階進門。
“老太太,!”來的正是鄭媽媽,,也不知道是因為趕得急吹了太多冷風還是受了驚嚇無法平復,她的臉色很有些發(fā)白,,“我剛剛從護國寺回來,,正好在路上撞見了錦衣衛(wèi),。二老爺已經(jīng)給拿下了獄,我到陽寧街的時候,,正遇上了大批錦衣衛(wèi)沖了咱們家來,,連忙從后門繞的!”
此時此刻,,朱氏剛剛還鎮(zhèn)定自若的臉倏地變了,,陳瀾亦是感到背后汗毛一炸。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看到旁邊的朱氏使勁攥著下頭的椅墊子,,臉色頗有些猙獰,連忙伸出手來使勁扶住了,。當看見鄭媽媽亦是驚慌失措地上前來的時候,,一個念頭陡然浮了上來。
據(jù)她所知,,二叔陳玖管的是京營官軍下草場牧馬那一樁事,,倘若僅僅是因為馬匹少了死了,下獄問罪是頂多了,,怎么還會有錦衣衛(wèi)上家里來,,難不成要抄家?老天爺,,要真是事情鬧到那個地步,,那興許這一趟入罪之外,還有其他的名堂,!
朱氏使勁抓著扶手,,臉上已是露出了幾分猙獰之色:“這個該死的孽障,他究竟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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