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幕如水,雞鴨鵝狗豬都睡了,。
而蕭奚奚躺在她精致得無與倫比的“床”里瞪著眼,,苦哈哈地數(shù)著星星。白天從巷子里回來的時候,她沿街隨手買了個荷包,將那方小章塞了進(jìn)去。仔細(xì)地拴在了腰帶上,。這玩意還是別貼身帶著了,不管它物理反應(yīng)還是化學(xué)反應(yīng),,人肉燒烤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再和韓人妖的藥起個什么沖突,自己的小命就要報銷了,。
“差不多到時辰了,。”蕭奚奚想都沒想就把韓奢給她的藥丸扔進(jìn)了嘴里,,入口即化,,卻并不苦澀,倒有些像寶塔糖,,蕭奚奚惡寒地琢磨該不會排出什么可怕的長條生物吧,?闔目預(yù)備會周公。
后面屋內(nèi)的韓奢盤腿坐在床上,,手中托著一個小鼎,,周身幽冥香濃若實質(zhì)。鼎內(nèi)窸窸窣窣地有些響動,,驟然紅光一閃,。
棺材里的蕭奚奚“噗”地噴出一口血,韓奢衣袖翻飛,,扔出小鼎,,恰好罩在蕭奚奚噴出的血霧里,。晃似時間倒流一般,,霧又凝回水滴狀,,一滴不漏地被吸進(jìn)鼎內(nèi)。窸窣聲更響,。
“咳咳咳?!笔掁赊删尤挥X得吐血吐得好爽,,順順胸口。韓奢已經(jīng)從屋里出來了,,接過懸在空中的鼎,,揭開蓋子,湊至唇邊一倒,。蕭奚奚看的真切,,竟是一只小指尖大小的肥蟲子。
“蠱,?”蕭奚奚眉毛一挑,。
那肥蟲子停在韓奢嘴上,嗡嗡地扇動根本撐不起它體重的兩雙翅膀,,似是在表功,。韓奢自頸間亮起一條寸長紅線,緩慢地自下頜至人中穿過挺直的鼻梁,,在他額間的蓮形花鈿處停下,,又漸漸消失。韓奢閉目半晌,,再睜開的眼睛里精光四射,,再無白日的媚意盎然,就這么隨意站在棺材堆里竟透出一股寶相莊嚴(yán),。
“哎,,我說,韓美人,?!笔掁赊砷镛A一下爬起來。眼看著韓奢這是得了好處的樣子,,底氣也足了,。打算多探討一下自己的福利問題。
韓奢將肥蟲子攏入袖中,,一步步走近棺材,,抬手封了蕭奚奚胸口幾處大穴,。拎著蕭奚奚衣領(lǐng)便把她抓了出來。足底一踏,,騰空而起直奔院外而去,。
※※※
夜半三更,眠城城主胡安康的宅子里家眷早已安寢,,唯書房燭火仍亮,。主座上正襟危坐一人,一身墨黑繡金蟒箭袖錦袍,,腰間墜一塊明黃絲絳絡(luò)著的玉佩,,雕的是栩栩如生的狼頭。墨發(fā)上束了個紫金冠,,端的是風(fēng)華無雙卻不累贅,。那人面色略白,銳利的眉下是一雙溺水含情桃花目,,眼波流轉(zhuǎn),,似瞇未瞇,讓人看不清他目光所及之處,。
下首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著胡安康,。
“警王殿下,早些時日領(lǐng)屬傳信來交代在辦的事,,都辦妥了,,那人現(xiàn)收押在大牢,您看接下來怎么做,?”胡安康做夢都想不到他這小城主能有一日接待如此人物,,“東盤賢龍,西臥奢鳳,,北嘯玄狼,,南棲白蠱?!泵麧M天下的當(dāng)世人杰,,隨便哪一位都是攪得風(fēng)云變換的主兒。今兒他老人家這座小廟怎就招了這尊大佛,。
“胡城主,,本王只是路過此處而已,邱掌教的繼位大典還有兩日,,我明日便告辭了,。”連警不緊不慢道。
“是是是,,在下全聽王爺安排,。那人?”胡安康起身一拜,,追問道,。
“玄七?!边B警喚到,。
“屬下在?!币蝗速康刈院部当澈髴?yīng)道,。
驚得胡安康胡子一顫,忙側(cè)身讓到一邊,。
“帶玄八玄九一起去,,小心別讓人死了,?!边B警囑咐。
“是,?!本珘褲h子領(lǐng)命而去。
“胡城主,,你們都先下去吧,。”連警揮揮手,,胡安康松口氣,,起身告退并將門口的守衛(wèi)都撤了。
待所有人都散了,,連警方才眉頭一擰,,捂住腰間。這傷既受了,,就要傷出價值,。他偏頭看向窗外,遙遙地望著南方出神,。忽然,,一絲幾不可聞的甜香飄過。連警凝神細(xì)嗅,,確是那人身上獨(dú)有的,,果斷翻窗尋香而去。
※※※
就在蕭奚奚灌風(fēng)灌了個八分飽的時候,韓奢牌載人直升機(jī)宣布到達(dá)目的地,。
“啪唧”,,蕭乘客被直接扔躺在地上,她瞄了瞄四周,,嗯,,妥妥的埋尸地,一片寂靜,,連個蟲鳴鳥叫都沒有,。這片林子枝椏繁盛,早春剛發(fā)的葉子稀稀落落掛在枝頭,,漆黑的夜里虛影重重,。韓奢蹲下身直接唰啦一下撕開蕭奚奚的襟口,露出的頸子纖細(xì),,鎖骨上方頸動脈的跳動清晰可見,。
肥蟲子順著韓奢的胳膊爬上了蕭奚奚的胸口。蕭奚奚索性兩眼一閉,,皮上麻癢了一下,,應(yīng)該是肥蟲子深情地吻了她一口。不多時,,麻癢遍布全身,。
“靠,該暈的時候又不暈了,?!笔掁赊尚睦锇盗R,那麻癢自表層滲入肌理,,內(nèi)腹,,漸漸轉(zhuǎn)化成齒嚙般的疼痛。蕭奚奚感覺自己里里外外好像被一萬張嘴在啃,。
“呃嗯...”開始她還忍得了,,只在嗓子里咕噥著悶哼。她被韓奢點了穴,,動又動不了,。漸漸那癢沒有消褪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蕭奚奚張嘴欲喊,,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猛一蜷身,雙拳緊握環(huán)抱胸間,,尖利的指甲嵌入掌心,,鮮血溢出,。她凄厲的慘呼了足有半刻鐘。那疼痛才沸騰至巔峰后,,伴隨著骨頭拔節(jié)的咯咯聲,,漸漸如潮水般散去。蕭奚奚像一條脫了水的魚,,躺在地上狂喘,。
半晌,她收束好衣領(lǐng),,臉上掛著豆大的汗珠,,滾散了的頭發(fā)濕噠噠的粘在臉上,她隨意地抹抹臉,,卻把掌心的血和汗摻著糊了一臉,,形如厲鬼。
不遠(yuǎn)處,,韓奢席地而坐,,五心朝天正在練功。蕭奚奚躡手躡腳地蹭過去,,蹲在韓奢面前嘿嘿獰笑,,她撿起一根地上的斷樹杈,打量著韓奢的臉,,預(yù)備來個有仇現(xiàn)世報,。戳哪兒好呢,?眼睛吧,,蕭奚奚知道自己肯定傷不了他,嚇嚇就算也賺了,。握著樹杈剛擦到韓奢臉頰,,忽然發(fā)覺手中一空。低頭一看,,手中樹杈萎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木灰隨落一地。蕭奚奚一驚,,就地一蹬,,矯健地竄離韓奢幾丈外。那邊韓奢恰好正張開勾魂攝魄的狹長鳳眼,,扭頭看向她,。
“奴家這功法是秘術(shù)?!表n奢摸了摸自己的嬌顏又指了指蕭奚奚的手,,繼續(xù)道,“不過,草菅性命的可不是奴家,,而是你,。”
“啥,?”蕭奚奚一愣,,她知道自己中的毒不是凡品,可是眼下這是什么情況,,解毒副作用,?人家是點石成金,自己是摸啥啥化灰,?
“胎骨尸心對奴家的功法甚有裨益,,這天下也就是奴家有這個本事解你的毒。幽冥香與胎骨尸心本屬一系,,你嗅了奴家的香,,勾動了體內(nèi)的毒。而鐵杉木是鎮(zhèn)毒良物,,那藥丸是為了助你凝毒排出,,雪球兒咬你那口是將奴家的真元渡入你體中,以修補(bǔ)你多年被毒侵傷的內(nèi)臟,。但你自幼以身養(yǎng)毒,,雖是去了這胎骨尸心,卻留得一身藥血,,可解百毒,。你現(xiàn)今全無內(nèi)力,無法控制藥性,。你的血觸及活物,,便是補(bǔ)過了頭,勝似尋常之毒物,?!表n奢慢悠悠地笑著詳細(xì)解釋。
“啊,,原來如此,,蕭厚在此拜謝韓大人救命之恩。他日必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笔掁赊哨s忙道謝,心頭卻覺得不對勁,。這些事在棺材鋪里都能做,,為什么他偏拉自己到這鬼地方,。
果然,韓奢呵呵一笑,,道,,“何必等那勞什子他日,便是今天吧,,你不是說過割肉奉心無所不從的嘛~”他曳步生姿,,儀態(tài)萬千地逼近僵在原地的蕭奚奚。手握成爪,,直探蕭奚奚心口,。
就在蕭奚奚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聲嗤笑傳來,,
“美人兒,,如此春宵良辰,你這般夜會旁人,,可是忘了當(dāng)日的抵死纏綿了,?”男聲清冽如山澗溪泉。夾著嗖嗖破空聲而至,。
韓奢驟然收手,,身形暴退。
下一瞬,,蕭奚奚被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蘭麝香氣沁然入肺。蕭奚奚心下大定,,又逃過一劫,。
韓奢避出安全距離,雙手交握于廣袖內(nèi),,咯咯嬌笑道,,“唉喲,,奴家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野狼頭子。怎么著,,醋了,?”
“唔,自是醋了,,艷鬼香恩怎是尋常人受得的,,一朝食髓知味,吾等今生不得相忘,?!边B警也噙著笑回道,,一雙桃花眼瞇得好似碧落仙釀,醺人入醉,。
“呵呵,,休討奴家歡心,夜深了,,奴家該歇息了,,若傷了這容顏,還怎么討得良人歡心吶,?”韓奢一甩袖飄然離去,,一團(tuán)紅霧直奔連警面門。
連警抱著蕭奚奚,,霍然騰身,,足尖連點竄上樹間。
“你怎么來了,?”蕭奚奚悶聲問道,。連著被他救了兩次,這回還是自己拋棄了人家之后被人家神兵天降般拖出狐貍口,,哪怕臉皮厚如蕭奚奚也不禁赧然,,垂頭喪氣地將腦袋往某人懷里又拱了拱。
連警滿意地摸了摸懷里毛絨絨的頭,,就勢摟得更緊,。蕭奚奚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想著自離開他后一串連驚帶嚇的經(jīng)歷,,覺得這人的懷抱真是舒服,,倦意排山倒海的襲來。
很久之后,,蕭奚奚將睡未睡時,,自她頭上幽幽地傳來一句話:
“江湖,還是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