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昨天回來了,,不過還在睡,。嗜睡是化療后的后遺癥之一。
葉梧桐爬上了前院和后院小平頂上,在這里,,只要父親一起床,她就能看到,。
還沒到上班時間,,院中一片熱鬧。
佬爺端個碗坐在院中吃個早飯,,對門的鄧爺爺從屋里出來,,將一只鳥籠掛在梧桐樹的枝杈上,是一只繡眼鳥,。繡眼鳥是中國四大鳴鳥之一,,自明朝起便有書房鳥之稱。
明中期后,,是一個享受,,狂狷,又溫婉的年代,,尤其是在南直隸一帶,,繡眼鳥頗受追捧。
前世葉梧桐不是寵鳥愛好者,,但她認(rèn)識的昆劇票友之中,,頗有一些人喜歡養(yǎng)繡眼鳥,。
在明朝時,昆曲和繡眼鳥都作為雅致之事在士人間流傳,。
蘇州河畔,,一葉小舟,船頭漁燈昏黃,,秀才盤坐彈琴,,船娘溫婉的立在琴邊,唱著杜丹亭,。隨著琴聲,,曲聲,一邊船桿上掛的繡眼鳥便會發(fā)出嘰嘰咕咕的小緒之歌,,如百鳥在鳴,。時而還能發(fā)出如琴聲一樣的聲音,千百年的流傳,,昆曲和繡眼鳥給人們的生活憑添了一份雅致,。
隔壁的姚阿姨正在放自來水,顯然她走神了,,自來水沖著地面,,嘩啦啦的響。
梧桐樹下的繡眼鳥便嘰嘰咕咕的應(yīng)和了起來,,那叫聲時而如杜娟,,時而如畫眉。
“老鄧,,你這鳥養(yǎng)活泛了啊,。”佬爺沖著鄧?yán)项^打趣,。
“那是,,等你退休了,我給你淘一只,,咱哥兒倆也有個伴,。”鄧?yán)项^道,。
“別,,我一粗人,沒這份雅,。”佬爺笑道,。
葉梧桐坐的高高的,,耳邊聽著繡眼鳥的小敘聲,,心中雖然仍有因父親生病的難過,但心情卻高揚,,生活中磨難很多,,但不管如何都要堅持前行,這是她前世就認(rèn)清的道理,。
“江叔,,單位要怎么處理建國這事啊,?”姚桂芬回過神來關(guān)了水龍頭,,想了想,走到佬爺身邊問,。
上回蔬菜公司的事情,,姚桂芬無端的被卷了進(jìn)去,弄得里外不是人,,為這事,,跟江家鬧了好一陣別扭。不過終是鄰居,,遠(yuǎn)親不如近鄰,,吵過了也就算了,沒有真正撕破臉的,。這會兒因著虞建國的事情,,姚桂芬免不得跟江老頭打聽一下單位的態(tài)度。
“小姚啊,,我什么個情形你是知道的,,就一臭老頭,這都是單位領(lǐng)導(dǎo)的事情,,我就工地上的一個小組長,,這種事兒我是真不清楚,你家建國是個明白人,,該怎么做你還得問他,。”江老頭不識字,,自小跟著師傅干建房子這一套,,磚匠,木匠一身挑,,空有經(jīng)驗卻沒有文憑,。加上他性子梗直,所以盡管這么大年紀(jì),,在一建也是老人了,,但做到小組長也是到頭了,,所以這種領(lǐng)導(dǎo)方面的事情他是真不清楚。
不過有一點,,這回虞建國一個以權(quán)謀私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就看單位處理的輕重,處理的重一點,,開除工職,,說不定還要拘留一些天。處理的輕也就罰罰獎金,,記個過什么的,,還能保留一個工職。
“建國說了,平日里他賺點錢,,單位那些人早眼紅眼珠子要露出來了,,這回啊,一個個跳出來,,是要趁你病要你命啊,。”姚桂芬恨恨的道,。
這年月賺點錢招人恨的,。
“唉,再想想辦法吧,,總歸也就是錢的事兒,。”佬爺嘆了口氣,,拿著空碗回廚房,。
姚桂芬跺跺腳。
大院門突然被人撞開了:“建國,,建國咋拉,,姚桂芬,你怎么照顧你男人的???”一男一女扶著一個老太太進(jìn)門,老太太一看到桂芬就吼了起來,。
“媽,,你怎么來了?建國在醫(yī)院呢,,沒啥大事,。”姚桂芬臉色不好的道。
“我怎么來了,?我再不來,,我說不準(zhǔn)連建國的尸都見不著了,還沒啥大事,?你瞞誰呢?我剛從一建那邊回來,,人都跟我說了,,建國這回要坐牢。我告訴你姚桂芬,,建國這回不出事則罷,,要出事,我第一個饒不過你……”老太太發(fā)著狠話,。
“媽,,這出車禍?zhǔn)且馔猓藳]事那已經(jīng)是幸運的事情了,,沒有哪個做媽不是咒兒子死就是咒兒子坐牢的啊,,有人眼紅建國在挑事,你不要受別人幾句蒙蔽也來添亂,?!?p> “呸,什么咒兒子,,什么添亂,,你別給我老婆子亂戴帽子,妻賢夫禍少,,這些年不是你竄掇著建國拉私貨,,竄掇著他賺這些沒底兒錢,建國如今能這樣,?”老太太瞪著眼道,。
當(dāng)年,姚建國想把老太太接到身邊,,結(jié)果婆媳怎么也不對眼,,姚桂芬和虞老太可是大戰(zhàn)一場,最終是姚桂芬贏了,,老太太回家里住,,虞建國每月送生活費回家。但姚桂芬和老太太兩人心里都梗著,。這回虞建國出事,,老太太豈有不把一切的錯都算在姚桂芬身上的道理,這是秋后拉清單了。
“呵,,合著建國平常送回家的錢,,送回家的東西你們都不要的是吧?行,,現(xiàn)在全給我送回來,,那我什么都認(rèn)?!币鸱乙驳苫厝?。
“嫂子,怎么這么說話,?媽這不也是為大哥著急嗎,?快讓媽進(jìn)屋吧,一大早天不亮就過來,,這早飯還沒吃呢,。”邊上,,那男的悶聲悶氣的道,。
“我這還沒燒早飯呢,家里一團(tuán)亂,,留你們不合適,,門口有早點攤子,一會兒你們再給媽在梧桐里旅社開間房,,我這還要為建國的事情去跑,,就不跟你們聊了?!币鸱夷贸鍪畨K錢拍在那男的手上,,轉(zhuǎn)身鎖了門,推著自行車就出門了,,連正在水池邊刷牙的虞東南也沒管,。
“這這這……大孫子……有你媽這么樣的嗎?啊……”老太太看著門上的鎖,,氣的臉都綠了,,沖著正刷牙的虞東南吼。
虞東南滿嘴泡泡的回頭,,黑著臉回:“也沒有你們這樣的啊,。”說完,,轉(zhuǎn)身繼續(xù)刷牙,。
“媽,那咱們先去外頭攤上吃一點吧?!边吷纤簞竦?。
“氣都?xì)怙柫耍詡€屁,?!崩咸珰庵耍罱K還是被兒子和兒媳拉出去吃東西了,。
“哎喲,,老虞家這下也不得安寧了?!编嚑敔敻袊@。
“可不是,?!北娙藨?yīng)和著。
“嘩啦啦……”虞東南將一個搪瓷盆放在地上,,自來水開到最大,,水直沖而下,聲音跟小瀑布似的,。
“阿門阿門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fā)芽,蝸牛背著那沉重殼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還早的很哪,現(xiàn)在上來干什么……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不知誰家的錄放機(jī)里播放著這歌曲,。
每一個人都是一只蝸牛,爬過山山水水,,爬過坑坑坷坷,,要一直爬,要早早的爬,,不畏艱險,,才能在葡萄成熟時采到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