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了,?鈺兒醒來了沒,?”模模糊糊間,鄭寶兒聽到一個中年男子低而焦慮的聲音。
鄭寶兒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在一片混沌中飄飄忽忽,,身上一陣?yán)湟魂嚐?,心里被深深的哀傷和憤怒填滿,。這是死了嗎,?就這樣死去,便是只?;觎`也不甘心的,!
“你還有臉問!”一個中年婦人因悲憤而顯得有些尖利的聲音如裂帛劃破寂靜,,哭道:“二十天了,,二十天了!我的鈺兒昏迷不醒二十天了,!甄格非我告訴你,,若是鈺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那小賤人陪葬,!”
另一個女子嗚嗚咽咽的哭聲適時響起,,含懼帶愧討?zhàn)埖溃骸胺蛉耍蛉?!三姑娘不是故意的,,姐妹倆只是鬧著玩,誰知會發(fā)生這種事,!都怪婢妾教導(dǎo)不嚴(yán),,夫人要怪罪,就怪罪婢妾吧,,夫人要怎么責(zé)罰婢妾都認(rèn)了,,求夫人開恩,饒了三姑娘吧,!”女子說著大哭起來。
那夫人想到性命不保的女兒卻是氣得火上澆油,,嫌惡的一指著喝道:“沈蕓霜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在我屋里作出這等狐媚子樣給誰看呢?我不是老爺,,不懂得憐香惜玉,,我雖不管事你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嗎?你先別忙著認(rèn)罪,,哼,,這件事你也不干凈,教我查出來,那時有你好看,!”
“夫人這話從何說起,?”沈蕓霜漲紅了臉萬分尷尬,哽咽著分辨道:“老爺和夫人對婢妾母女恩重如山,,婢妾銘記在心只有感激的份,,這些年來也沒作出半分對不起甄家的事,夫人這話婢妾,,婢妾——”沈蕓霜說不下去,,用帕子掩面又嗚嗚的低泣了起來,一副小媳婦委屈樣,。
甄夫人宋柔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原本只有三四分火氣一下子猛漲到七八分,忍不住氣沖腦門,,沖得她一陣一陣的肝疼,,更是止不住的責(zé)怪沈姨娘。沈蕓霜也不分辨,,只是嗚嗚咽咽要哭又不敢哭的委屈忍著,。甄夫人身邊的王媽媽、錦心,、錦言等也忙著低聲勸解甄夫人圓場,。
甄老爺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的忍無可忍,斷喝道:“夠了,!”他忍著心中的煩躁耐心道:“夫人自重些,,每次總說這些做什么!鈺兒和敏兒小孩子家,,一處玩鬧出了點意外誰也保不準(zhǔn),,夫人口口聲聲說的那些話,豈不令人寒心,?眼下最要緊的,,是讓鈺兒趕緊醒過來!”
“我自重,?甄格非,,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甄夫人臉色慘白,,心頓時涼了半截,。這就是她的丈夫嗎?從前的恩愛無邊到今天的橫眉冷對,!她又悲又怒冷冷道:“我的女兒被人害成這樣,,生死不知,,你竟然說是玩鬧、是意外,?你說這些話,,就不怕寒了我的心嗎?呵呵,,你自然不怕,,你巴不得我們母女早死才是真!”
“夫人,,夫人,!您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吧,!”王媽媽急得老臉都皺成了一團,,當(dāng)著姨娘和諸多下人的面,夫人這樣指名道姓的跟老爺抬杠,,老爺心上臉上怎么能下得去,?
“你別攔著我!”甄夫人一陣心酸悲從中來,,忍不住泣道:“是,,我們宋家敗落了,可我宋柔也沒到看人臉色過活的地步,!甄格非,,若我爹我伯父我哥哥們還在,你也敢這么對我,、敢護著那害我女兒的小人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甄老爺大怒,,簡直可以說是勃然大怒了,!不錯,他做到今天戶部尚書的位置是有宋家早年的提攜,,可難道就沒有他的努力和付出嗎,?如果他沒有真才實學(xué),宋家倒臺之后,,他為何非但不被貶反而官運一直亨通,?甄夫人這話,對他簡直就是羞辱,!不但羞辱他的能力,也羞辱他的人格——讓他有忘恩負(fù)義的嫌疑,!
甄老爺拂袖而起,,黑沉著臉走向沈姨娘,根本不顧及甄夫人的臉面,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扶起沈蕓霜,,拉著她就往外走:“以后無事不必再來此處,,好好做好你的分內(nèi)事便可!”甄老爺這話,,無疑告訴甄夫人,,以后,沈姨娘不必過來給她請安了,,也不必侍奉了,!
沈姨娘眼底閃過一絲喜色,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卻是怔了一怔,,為難道:“老爺……”
“站住,!”甄夫人大怒,,三步兩步過去,一把推開沈姨娘,,目光直直的盯著甄老爺冷冷道:“甄格非,,你不給我說清楚休想出這道門!你,,你這是要寵妾滅妻嗎,!”
甄格非冷笑,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神盯著甄夫人,,漠然道:“寵妾滅妻,?你要這么想隨你!捫心自問,,你所作所為是身為妻子該做的嗎,?宋柔,你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甄老爺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縷頹然和滄桑,。
“好,,好,好,!你如此待我,,終有一日你竟如此待我!”甄夫人的心猶如挨了重重一擊,,挖心挖肺的痛,!她抬手就往甄老爺臉上打去,。她怎么會變成這樣?變成這樣是怎樣,?一切都是她的錯,、只是她的錯嗎!
“你干什么,!”甄老爺大驚閃避,。丫環(huán)婆子們慌忙上前阻攔。
“老爺,!老爺,!”
“夫人!不要,!”
女人的叫聲,,男人的低喝聲,嘈雜的腳步聲,、下人的驚叫聲,、勸阻聲、響成一團,。一時間戶部尚書甄宅后院的正室大屋里好不熱鬧,!
無數(shù)的聲音灌入耳內(nèi),嘈嘈雜雜密密麻麻,,鄭寶兒煩不勝煩,,不耐的動了動身子,呻吟一聲輕輕道:“這是在地獄嗎,!”
坐在一旁小墩子上守著她的丫環(huán)金魚頓時呆了,,眨了眨眼,霍然起身歡喜道:“二姑娘,、二姑娘您醒了嗎,?”
二姑娘?鄭寶兒腦子里“嗡”的一下,,怔了怔,,輕輕睜開闔著的眼皮,愣愣的望著眼前穿著白綾裙子,、青藍(lán)比甲的圓臉小丫頭,,一臉的困惑不解與震驚。
“二姑娘醒了,,二姑娘真的醒了,!”金魚喜極而泣大叫著,轉(zhuǎn)身掀開簾子奔了出去,,興高采烈歡喜道:“老爺,、老爺,,夫人,二姑娘醒了,,二姑娘醒了!”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金魚的話吸引了過去,,數(shù)道齊刷刷的目光瞪著金魚。
“夫人,,二姑娘,,二姑娘她——”金魚眼神一怯,瞳孔一收,,下意識靠近甄夫人身邊,,屈膝行禮。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甄夫人已經(jīng)驚叫一聲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顫聲道:“鈺兒醒了,?你說鈺兒醒了!”
“是,,是,,二姑娘真的醒來了!”金魚的胳膊被甄夫人掐的生疼,,當(dāng)下忙不迭的點頭,。
“鈺兒、鈺兒,!我的女兒?。 闭绶蛉寺曇舭l(fā)顫,,不等人扶,,轉(zhuǎn)頭便往隔壁耳房奔去。甄老爺一怔,,也抬腳跟了進去,,沈姨娘咬咬唇,也一言不發(fā)隨在身后,,王媽媽,、錦心等也忙忙跟上。
鄭寶兒半坐起身,,呆呆的瞧著屋里華麗的擺設(shè)布置,,呆呆的瞧著淡綠色繡花帳子,瞧著蓋在身上輕薄柔軟又暖和的杏子綾錦被,,她舉起手,,瞧著小小的白皙的手掌,,小小的身子骨,驚得目瞪口呆,。
只一剎那,,這具身體的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凝聚過來,她腦子里精光一閃,,電光火石之間,,猛然明白了一個事實:她沒死,她借尸還魂了,!這具小小的身體,,屬于大夏國戶部尚書甄格非即將十歲的嫡長女甄鈺所有!
她鄭寶兒,,換了種方式又活過來了,!母親被水泡得發(fā)脹的尸身、表姐和舅父殘酷而貪婪的笑,、墜崖,、流血、昏迷,、真相,、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母親哀涼而堅韌的眼神……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呈現(xiàn),、轉(zhuǎn)換,、她的心猛的一陣刺痛。她嘴角牽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活著好,,活著好!活著,,就有希望,!前世的仇,今世她一定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