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葉連翹這番說辭,，孫嬸子并未曾起懷疑,，反而還連連附和。
“是呢,，我這粗手大腳的,，你讓我自個兒弄,，我恐怕也弄不好。這東西到底和藥沾邊兒,，你們自小受葉郎中熏陶,，不說懂多少，怎么也比我這外行人強(qiáng)些,。那行,，晚上我就去你家，連翹,，嬸子這張臉,，可就交給你了啊,！”
葉連翹松一口氣,，笑著答應(yīng)了，陪她閑聊一陣,，便領(lǐng)著小丁香告辭,，將裝著豬油的小碗也一并端了回去。
小丁香也是個有心眼兒的,，明明揣著疑問,，卻沒有當(dāng)著孫嬸子的面問出來，直到回到他們那間破舊的小房子,，她這才皺起眉,，攥住了葉連翹的袖口。
“二姐,，你不是已經(jīng)打算把豬油和桃仁末都送給孫嬸子了嗎,，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這兩天,，我明明瞧見你在調(diào)那油的時候,，壓根兒沒怎么講究桃仁末的分量，為什么……”
葉連翹彎起嘴角一笑，沖她眨了眨眼,，掩上門，神秘兮兮湊過去,，對著她的小耳朵咭咭噥噥一番,。
“賺……賺錢？,！”
小丁香的眼睛霎時間瞪得老大：“二姐你說真的，沒開玩笑,？”
“噓,，別嚷嚷啊,！”
葉連翹趕忙一把摁住她的嘴,，左右看看，干脆將她扯進(jìn)里間,，壓低喉嚨：“咱這法子,，只需三天便能把臉養(yǎng)得光光生生，依你說,，村里那些嬸子姐姐們,，會不會有興趣？花幾十上百個錢買一罐面脂膏子,，她們未必舍得,，可咱們只要把價錢定得便宜些，她們能不動心,？月霞村一共有百來戶人家呢,，咱不指望發(fā)大財(cái)，可是,，能吃上兩頓肉也好?。 ?p> 小丁香耳朵里恐怕只聽見那個“肉”字,，喉嚨不由自主咕嚕了一下,，面上卻是懵懵懂懂，可愛得緊,。
“小傻子,，還沒鬧明白？”
葉連翹戳戳她腦門,，半真半假地斜她一眼：“這方子固然是好,，可你也聽見了，連孫嬸子都說，它實(shí)在太過簡單,，只要是個人,，鐵定一學(xué)就會，那咱們還賺什么,？趁早喝風(fēng)去吧,！孫嬸子對咱兄妹三個好，我自然不能掙她的錢,，所以我讓她來家里治，再把那方子說得玄乎一點(diǎn),，即便她將這事傳了出去,，村里人也弄不清該怎么操作,，不就自然而然會找上門？”
“哦,。”小丁香這才算是懂了,，抬頭看她一眼,，不無憂心地道，“二姐,，我覺得……你是不是應(yīng)該先跟哥商量一下？”
“我當(dāng)然會跟他說,，但不是現(xiàn)在?！?p> 葉連翹不假思索地?fù)u頭：“等真的有生意,，事情板上釘釘，咱們再告訴他不遲,。哥那個人最愛操心,，若給他曉得了,，十有八九，不是絮叨我傷剛好,，不宜過多勞動,，便是嫌棄你年紀(jì)小——‘唉，連翹,，你怎么不聽我的話呢？’”
她仿著葉冬葵的神情,，粗聲粗氣地道，繼而噗嗤一笑：“你想想,，他是不是這模樣,？”
“哈哈！”
小丁香給她逗得大樂,，使勁拍手點(diǎn)頭：“對對對，哥就是這樣的——二姐,，你怎么變得這么好笑,？”
“是嗎,？”葉連翹也笑瞇了眼,。
從前的葉連翹，性子或許真的與她大相徑庭吧,，但現(xiàn)在，她想憑著自己的心意,，替這個姑娘，好好活一回,。
黃昏時分，葉冬葵從縣城下工歸來了,。
彼時，葉連翹同小丁香兩個正在灶房做晚飯,。
照舊是雜面餅，照舊不見半分油星兒,，可是沒關(guān)系，這樣的日子,，一定不會過得太久,。
葉連翹以前從未用過這種燒柴的灶,，然而借著腦子里的記憶，再加上小丁香從旁指點(diǎn),，居然也沒出什么岔子,，不一會兒，便有熱騰騰的飯菜香氣自灶房慢吞吞飄出,。
葉冬葵在縣城里干的是力氣活，連日勞累,，難免有點(diǎn)頂不住,，渾身又酸又疼，坐在凳子上歇了好一陣,，才打起精神喚了聲“妹妹”。
話音未落,，他那兩個妹子便笑嘻嘻從灶房里蹦了出來，小丁香顫巍巍將一碗熱水捧到他面前,，葉連翹則捏著塊長手巾，預(yù)備替他撣去身上的灰塵,。
瞧見她倆這歡歡喜喜的模樣,，葉冬葵頓時覺得心中亮堂許多,，這一天的辛苦,，也頓時算不得甚么了，抬眼朝廚房里張一張,，含笑嘆口氣：“連翹，你怎么不聽我的話呢,？你的傷剛好，還應(yīng)當(dāng)多休養(yǎng)才是,，晚飯等我回來做也……”
不等他把話說完,，葉連翹和小丁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小丁香更是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滿嘴只嚷嚷肚子疼,，手里的水也潑出去大半碗,。
“你們這是……干嘛？”
葉冬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看了看兩個妹子：“我說錯話了？”
“沒有沒有,。”葉連翹趕緊擺手,，將他從凳子上拉起，“來,，你先站一站，我?guī)湍惆鸦覔鄹蓛??！?p> 說著就掄圓了手巾,，拍打他身上的浮塵,，一面抬頭看看他的臉，滿意地笑起來：“哥，你的臉也好多了,，瞧著比姑娘家還細(xì)嫩呢！”
“胡扯,。”葉冬葵沖她鼓鼓眼睛,，繼而也是一笑，“不過你還真別說,，那豬油混著桃仁末抹在臉上，果然很有效,。今兒風(fēng)大,，我在外頭干了一天的活兒,，臉上也沒覺得難受,?！?p> 葉連翹聞言便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那當(dāng)然，莫不是我還能哄你,？”
又抿一下嘴角：“嗯……對了,，家里不是還剩下一點(diǎn)嗎？我就自個兒做主,，送給孫嬸子了，請她晚上來家里,，我替她敷，你……沒意見吧,？”
葉冬葵卻也豁達(dá)，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該的,，孫嬸子平日里沒少照顧咱們，橫豎那東西咱家也派不上用場了,，留著也是白糟蹋,，倒不如送給她，也算是咱們的心意,。我……”
話說到一半兒，忽地被葉連翹一手巾抽在肩膊處,，登時“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怎么了,？”
葉連翹唬了一跳，忙停了手,。
“你好歹也輕點(diǎn)啊……”
葉冬葵伸手摸摸肩膀，避重就輕道：“審犯哪,，使那么大力？”
話雖這么說,，臉卻疼得都有點(diǎn)變形了,。
拍灰而已，能使多大力,？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葉連翹心里有點(diǎn)犯嘀咕,，但見他那架勢似是不愿說,，便也沒有追問，只避開肩膀,，在他身上又拍打兩下，輕描淡寫道：“去洗把臉,，吃飯吧,。”
……
這晚戌時中,，隔壁的孫嬸子果然帶了張洗臉的帕子來到葉家,。
葉連翹請她在桌邊坐了，便把那豬油熬化,，背著她將桃仁末子添進(jìn)去攪拌均勻,，又打來一盆熱水幫她洗干凈臉，小心翼翼將豬油涂滿她面頰,。
給孫嬸子治面上皴裂,，固然是出自真心,，但她更指望著這位嬸子能成為自己的活招牌，幫忙在村里招攬買賣,。
所以,，怎么能不用心服務(wù)周到？
而對于她的“服務(wù)”,，孫嬸子顯然非常滿意,，不停口地夸贊她手腳輕,，動作柔,，服侍得人很是舒坦。
“這豬油要連敷三晚,，嬸子你夜里睡覺時當(dāng)心些,，莫弄污了被面?！?p> 葉連翹笑著吩咐了一句,，頓了頓，又道,，“三天之后,，我包管嬸子你的臉再沒有半點(diǎn)干裂，到那時,，若有村里人問起,，你只消照實(shí)說，只是……別告訴他們豬油和桃仁末是我送給你的,，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