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屋子一瞬間變得毫無聲響,,靜得幾乎能聽見每個人的鼻息,。
過了不知多久,小丁香一臉呆滯地扯了扯葉冬葵的袖子,,喃喃低語:“二姐瘋了,,她說要打死衛(wèi)策哥……”
葉連翹恨不得扒個地縫鉆進(jìn)去,。
頭先兒她也是實在著急,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其實剛說完,,心里就覺得后悔。但已然出口的話,,又哪里還能生吞回去,?
人家衛(wèi)都頭今日是來幫忙的,一句感激都沒撈著,,反而被她揚言要“打死”——拋開禮數(shù)什么的不談,,就她這小身板兒,能打得死誰,?
葉姑娘,,你這純粹就是在作死啊,!
她偷偷地用眼睛余光往衛(wèi)策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見那人仍舊皺眉盯著她,前思后想,,覺得還是應(yīng)該說兩句好聽的,,趕緊把這事兒糊弄過去,于是把心一橫,,猛地一抬頭,,剛要擺手,卻驀地怔住了,。
衛(wèi)策身材比她高得多,,看著她的時候,便難免有點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他那一張臉此刻毫無表情,,黑魆魆的眸子深不見底,透出兩點微弱的光,就像……
就像閃著寒光的刀尖,,隨時都能殺人,。
他居然是真的在生氣。
葉連翹抬到一半的手就這么僵住了,,心里沒來由地一哆嗦,。
所以,他剛才的那句“你說什么”,,不是詫異,,更加不是調(diào)侃,而是實實在在,,包含著怒氣的質(zhì)問嗎,?
這個人……
“咳咳?!?p> 終于,,葉冬葵看不下去了,清清喉嚨,,不動聲色地擠進(jìn)兩人中間,,訕訕笑著打圓場。
“啊哈哈,,那個……衛(wèi)策哥,,你別介意,我妹沒有旁的意思,。她就是,、就是把這七白膏看得太緊要,平日里就算是我和丁香想要碰一碰那瓦罐,,她都不答應(yīng)的,!家里唯有外屋這扇窗戶最寬敞,七白膏需要透氣,,所以就擱在了這里……嘿嘿,,你也曉得,我們家日子一直不寬裕,,好容易有這么個機(jī)會,,能賺上一筆錢,她就生怕出差錯,,你千萬莫要同她計較,,她這人,,瞧著伶俐,,其實腦子經(jīng)常犯懵……”
說著,又回身拽了葉連翹一把。
“我看那七白膏也用不著挪地方了,,今兒我趁著休息的時候,,已經(jīng)將那些個小盒子全做了出來,過會子你拿滾水煮一煮,,把膏子填進(jìn)去,,明天咱們趕緊交了貨,心里就踏實了,?!?p> “哦?!?p> 葉連翹木木地應(yīng)了一聲,,直到這時,才想起把那只在半空懸了許久的手收回,,沉了沉心,,抬頭迎上衛(wèi)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
“衛(wèi)策哥,,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我給你賠不是,?!?p> 這話,她是誠心誠意說的,。
衛(wèi)策的反應(yīng),,在她看來是小題大做,但無論如何,,既然錯在她,,就應(yīng)該好好道歉。
然而對面的人卻半點反應(yīng)都無,,仿佛是壓根兒沒聽到,,立刻扭過頭去,看向葉冬葵:“那姓胡的一家就住在你們右手邊,?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人便走了出去,。
“那你過會子來吃飯!”
葉冬葵追著他叫了一聲,,自然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轉(zhuǎn)身略帶責(zé)備地看了葉連翹一眼,將手里裝著木盒子的布包塞給她,抬腳進(jìn)了灶房,。
小丁香年紀(jì)雖小,,卻也知道方才那情形不是在開玩笑,怯生生地抱住葉連翹的胳膊晃了兩晃,。
“二姐……”
葉連翹無聲地嘆了口氣,。
從昨晚自作主張地抓賊起,她好像就再沒做過一件招人待見的事兒,。果然她終究是個平庸的人啊,,在過了一段還算順?biāo)斓拇┰缴钪螅哪X袋,,無可避免地開始長泡了,。
……
衛(wèi)策當(dāng)然不會笨得直接去盤問胡順兩口子昨晚做過些什么,事實上,,他只消往胡家門口那么一站,,說一句“昨夜你們隔壁的葉家遭了賊,雖沒損失什么,,卻到底不能掉以輕心,,你們最近一定要謹(jǐn)慎”,無論是他那黑面神的造型,,還是他捕快的身份,,便已然對這兩個原本底兒就不清白的家伙造成足夠的震懾。
當(dāng)然,,他也是決計不可能再去葉家吃飯的,,辦完了這件事,他便立即頭也不回地出了村,,甚至連招呼都沒跟葉冬葵打,。
葉連翹連夜將七白膏全都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靥钛b進(jìn)小木盒,按照事先盤算好的那樣,,每個盒子配兩粒用落葵子制成的敷臉丸,,隔天一早,讓葉冬葵進(jìn)城時挨家挨戶送去,,順利地賺足了六貫錢,。
沉甸甸的銅板,葉連翹仔仔細(xì)細(xì)數(shù)了兩遍,,只取了幾百文擱進(jìn)錢罐子,,剩下的那些,則被她藏進(jìn)了里屋的床下,。
其實這地方算不得隱蔽,,對于那起慣偷來說,,要把錢翻找出來,壓根兒沒有絲毫難度,。不過,畢竟衛(wèi)策實打?qū)嵤莻€捕快,,在他來過之后,,他們?nèi)置茫瑧?yīng)該是能過上一段清凈的日子,。
至于那晚窗外的黑影究竟是不是胡順兩口子,,她反倒沒那么在意了。
相比而言,,她倒更有些好奇,,為什么衛(wèi)策對于她那句無心的“打死”,會有那么大反應(yīng),。
雖然那人是古怪了點,,但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小心眼兒的人吶……
他那眼神太可怕,,即便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會令得她心頭發(fā)寒。
可是,,她都已經(jīng)道過歉了,,還能怎么樣?
這事兒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擾,,想去跟葉冬葵打聽打聽,,卻又沒那個膽子,怕再被他訓(xùn),,于是只能自個兒悶頭琢磨,,越想越覺得煩,干脆一拍桌,,大喊三聲:“關(guān)你屁事,,關(guān)你屁事,關(guān)你屁事??!”
“二姐,你……你罵誰,?”
小丁香站在外間,,扒著門框小心翼翼地問。
“總之不是你,?!?p> 葉連翹揮揮手,,垂眼瞥見桌上的小木盒。
特意多做的一罐七白膏,,是打算拿去送給薛夫人的,,若不是她專門帶何夫人來,他們兄妹不可能接下這筆買賣,,賺到六貫錢,。
“我進(jìn)城一趟,你看家,,盡量別到處亂跑,。”
她丟開手里的藥書,,跳下床將那小木盒一揣,,順手扯了塊帕子包住頭,急匆匆地出了門,。
……
敷了足足兩月的生發(fā)藥酒,,如今薛夫人頭上生出不少茁壯新發(fā),已是不必再用藥,,是以,,她也就好些日子都沒再去月霞村。
薛夫人是真心覺得與葉連翹甚為投緣,,冷不丁見她來了,,自然十分喜歡,拉了她的手就往屋里拽,,一面笑瞇瞇地與她說些閑話,。
“昨兒我還跟丫頭嘮叨呢,那何夫人將你的七白膏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害得我怪心動,,還打算哪天去找你,也弄一罐兒來試試,,沒料想你這姑娘,,竟主動給我送了來!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
一邊說,,一邊回頭打量她,噗嗤笑出來,。
“我說你,,還頂著這帕子吶?天兒越來越熱,,你就不覺得難受,?瞧瞧,,都出汗了!趕緊取了,,既來了我家,,還有什么可顧忌?”
不等葉連翹答應(yīng),,一把就將她頭上的帕子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