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黑漆漆一片,皇后在門口立了片刻才漸漸適應(yīng)這里的光線,,她不確定地輕喚:“意衍,,你在嗎?!?p> 沒有聲音回應(yīng),,皇后眉頭皺了皺,在聽到幔帳之后云意衍粗重紊亂的呼吸時復(fù)又略略舒展,,她摸索著前行,,途中被橫倒的燈臺絆了一下,低低的驚呼中她向前撲倒,,好在手搭住了木柜邊緣才不至于摔慘,。定了定神,她憑記憶摸到存放在石盒里的火折子,。
微弱的昏黃暈染開,,檀木書桌旁,羽帝仰頭躺在寬大的扶椅中,,后頸枕著光禿禿的椅背沿兒,,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硌,或者說,,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心力顧及外界的任何事物,。
皇后心底一沉,嫁來羽國整整九年多,,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如擎天之柱石的夫君原來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羽帝雙眸直愣愣盯著天頂,攤在桌面上的右手鮮血淋漓,,尖銳的酒杯碎片參差插在掌心,,皇后三兩步跑過去:“意衍……意衍你看看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羽帝微微側(cè)頭,,對于闖進他封閉空間的聲音很厭煩,。
“好,,我不吵你,可必須先處理你的傷口,,意衍,,點盞燈可以嗎?”
半晌過去,,羽帝喉嚨蹦出簡短而干澀的兩個字:“一支,。”
皇后忙點頭,,十二花托的蘭燈她只點燃其中最高的一支紅燭,,接著輕輕拔出刺在他手心的瓷片,,羽帝終于感覺到疼痛,,整條手臂劇烈一顫,皇后的手也跟著一抖,,她心急又心痛地攥緊裙擺:“這樣不行,,傳太醫(yī)來瞧一眼好不好?!币娪鸬勖碱^攢起,,她輕輕嘆息,仔細將碎片清干凈,,她不敢離開去取藥,,更不敢喚侍女進來,草草用手帕暫時包住傷口后便陪羽帝一起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在皇后以為他準備就這么坐一夜的時候,,羽帝突然動了動:“晴兒,,為什么是天音……為什么會是她……”
不著邊際的一句話皇后無法理解,待她斟酌措辭剛想詢問時,,羽帝話鋒一轉(zhuǎn):“南平初年,,先祖元帝建立大羽,那時的羽國偏居貧瘠之地,,民不過六萬,,城不過十七座,每歲都要向相鄰強國納貢伏低,,只要誰抬抬小拇指都能讓大羽傾國覆滅,,而大羽卻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一代一代存活了下來,越來越強盛,越來越富庶,,子民越來越多,,土地越來越廣袤,直至今時今日與華國,、星夜國三強分天下,。”
南平初年……皇后用心聽著,,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起數(shù)百年前的事兒來,。
“晴兒,你可知其中關(guān)鍵是什么,?”
皇后未嫁前是華國三公主,,華國成親王的同母妹子,成親王明為王,,實質(zhì)上華帝昏庸無能,早被他架空了,,三國人盡皆知,,華國的成王才是真正的皇帝,自小她跟著皇兄也了解了不少事情,,羽國的崛起她略知一二,。
“傳聞,羽孝澤帝引上楚風族和半神族蕭族入世,,鑄就了后來引起腥風血雨的破蒼卷,,大羽借助二族之力先重挫西延,后傾覆強國尤梓,,替大羽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基石,。”
羽帝嘲諷一笑:“你也說了,,這是傳聞,,其實并不然……這才是真正的國史,大羽有兩部國史,,一部在典吏手中,,一部則交由歷代神侍統(tǒng)領(lǐng)保管,典吏手里那部國史已將上楚風族和破蒼卷一節(jié)徹底刪去,,希望破蒼卷三個字隨著時日變遷徹底淹沒在歷史中,??尚ο茸?zhèn)冋嬲嫱髻M心機,,幾百年的光陰,世人從來都沒淡忘過破蒼卷,也從來都沒淡忘過那段傳聞,。你可知破蒼卷究竟是什么東西,。”
皇后雙唇動了動,,終垂下眼簾道:“臣妾未曾見過,,又怎會知曉呢?!?p> “朕告訴你,,它是天下間最可怕的刀劍,江湖高手,,即便像弟妹楚笑幽那樣的絕世高手擁有的骨劍‘瞬’,,它能頃刻斬殺多少人?百人,?千人,?呵……破蒼卷卻是能在頃刻間屠戮上億人的入魔之書!羽國曾擁有它,,但當整個尤梓國數(shù)億生靈雞犬不留的殺孽造下,,上蒼收回了它,朕沒想到,,而今它卻要再次橫空出世了……如果朕不爭,,大羽等同于此刻即亡,若爭,,卻要朕犧牲一件難以割舍的至寶,,朕心痛啊,!晴兒……你告訴朕,,該怎么選,朕該怎么選,!”
皇后倒吸一口涼氣:“意衍,,你先告訴我,所謂難以割舍的至寶是什么,?”
羽帝眼角抽搐兩下,,又一次轉(zhuǎn)了話題:“龍君鳳主,龍息鳳骨,,蕩古齊會,,破蒼斬空……原來流傳的歌謠沒有一句虛言,世上真的有這么兩個人,,也真的有顆珠子叫做龍息鳳骨珠,。朕膝下共有八個子女,最疼惜的卻只有兩個,一個是皇長子天弈,,一個是天音,,當初為他們?nèi)∶值臅r候,朕知道三國間和平的假象維持不了四十年,,羽國成或敗全壓在下任君主肩上,,其中艱辛就如同與天執(zhí)子對弈,所以朕給擁有繼承權(quán)的長子取名天弈,,對他要求不是嚴格而是嚴苛,。而天音,朕嬌寵放任,,不求她滿腹詩書,,不需她循規(guī)蹈矩,朕希望她永遠單純快樂,,永遠笑得像天欲明神殿四周掛的忘憂鈴那么悅耳動聽,。”
“意衍……我求你了,,明明白白告訴我,,你提起國史,提起破蒼卷,,提起天弈和天音,究竟中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聰明如你,晴兒……你應(yīng)該已猜到了,?!?p> 皇后瞬間石化,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而她的手還舉在原來的位置,。
羽帝不忍看她,卻偏頭狠心補了一句:“天音便是鳳主,,咱們的瑞王殿下和尊貴的瑞王妃從她出生那刻就確定了,,可他們直到今日才告訴朕!”
“不會……假的……他們一定在開玩笑,,六弟最愛惡作劇了,,我要去找他們問清楚,對……問清楚,,這就去……”皇后喃喃自語,,掙扎著想站起來,努力了兩次卻力不從心。
羽帝將她拉起來,,兩個人共坐一張椅子,,他緊緊箍著她柔弱的肩:“冷靜點晴兒!”面對更脆弱的她,,他不得不承擔起身為丈夫,,身為男人的責任,他自己的脆弱,,他想逃避的心情,,在她六神無主的蒼白面容下統(tǒng)統(tǒng)埋進角落中。他沉聲開口:“朕也不愿意相信,,比你更不愿相信,!可朕很清醒,如若此事子虛烏有,,六弟怎會帶雪夜返京,,雪夜的‘病’根本沒好,他們不顧親生女兒的安危跑回來,,難道就為了和朕開這么個玩笑,?”
“那你告訴我,龍君鳳主的命運會怎樣,?龍君是誰,?天音以后要面對什么?大羽和我皇兄的華國會怎樣……不用顧忌我的感受,,我要聽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