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匣子在你身上吧,？”阿離問華安,。

　　“啊...那個...確實在我身上,?！比A安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

　　“什么時候到你身上的？過來的時候也沒看到你帶的有東西啊,?！庇诙@訝地上下打量著華安說。

　　“哎,，你不要看小偷一樣的眼神看我嘛,，我只是在你們先跳到洞里之后看到了那匣子，順便收起來之后跟著過來了,，雖然它已經(jīng)被凈化過了,，但是那么古怪的東西放在那里萬一被閑雜人等拿去說不定又會再生事端,，所以放在我這里才是最保險的，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華安作偉大狀慷慨地說,。

　　“我看你是想私吞吧,，藏哪了？我看看...”于冬雪一邊說著一邊拉住華安上下左右地看著,。

　　“哎哎哎...不要亂摸?。∥夷贸鰜砭褪橇??！比A安嘟囔著說，說完便不情愿地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眾人,，像是在他隨身帶著的那個破腰包里摸索著，等轉(zhuǎn)身過來的時候那個黑匣子已經(jīng)在他手上了,。

　　于冬雪和孟承志看得目瞪口呆。

　　“不要問,，問了我也未必說,，說了你也未必懂,?！比A安擺擺手說，言罷便把那黑匣子遞給了阿離,。

　　阿離接過后用手摩挲著那漆黑的匣子表面，露出十分懷念的神情,，之后緩緩打開了它，撫過里面已經(jīng)一分為二的白色東西,，接著用手摸索著匣子底部的邊緣,，手上一陣游走之后底部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

　　咔答，機(jī)簧打開的聲音,，原來底部還有一個夾層,，阿離打開那個夾層，從里面拿出折疊起來的幾張紙,，像是從哪里撕下來的,，一側(cè)的邊緣不是十分整齊。

　　打開之后上面寫滿了楷體小字,，字跡略顯笨拙,，阿離把那幾張紙遞給了孟承志，示意他念出來,。

　　孟承志不解地接了過來,，緩緩念出紙上的文字...

　　第一次隨家人過來祭拜的時候，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坐在山神廟院子里那棵大樹最低的一根樹枝上,，悠閑地晃動著腿，露出白色裙衫下一小截干凈的小腿,，纖細(xì)的腳踝,，小巧又干凈的一對赤腳，像鐘擺一樣交互地晃動著,。

　　說是少女只是我的猜想,，因為她大部分的身體都隱沒在濃密的樹蔭里，從遠(yuǎn)處根本看不真切,，除了那垂下來的好動的赤足之外,，就只能看到她長發(fā)末端的部分像黑色的絲絹一樣垂在身后，微風(fēng)拂過樹枝,，她整個人就像原本就長在那上面的葉子一般,，隨著它輕輕地飄動。

　　啊,，那樹上有個人,，我這么對隨行的家人說,，父親在看過之后斥責(zé)了我，而母親則低下頭對我笑了笑,，把食指放在嘴邊,，輕聲地說。

　　噓——不可以打擾神明喲,，不特意去看的時候就看不到了,，知道被人看到的話神明會生氣怪罪的，記住了嗎,？

　　嗯,，知道了，我說,。

　　但是經(jīng)過那棵大樹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真的是神明嗎？藏在樹蔭里晃動著赤腳的那位少女,，是怎樣的神明呢,？

　　啊，你看到我了,，樹蔭里的少女說,，聲音聽起來清脆悅耳,，帶著一絲不情愿卻又有些驚訝的語氣,。

　　家人們毫無反應(yīng)地拿著祭拜的物品繼續(xù)往廟里走去，我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樹蔭,，停了下來。

　　下次記得帶些爽口些的點心來,，那些糕餅實在吃的有些膩了,，樹蔭中的少女說。

　　好的,，那——你是神明嗎,？我問。

　　樹上的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好像盡量忍著不笑出聲來,，坐著的那根樹枝都顫動起來。

　　算是吧,，看你要怎么說了,，如果說你們供奉的這些東西是要給神明的話，那我就是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接著說,。

　　我可以明天帶給你一些我覺得好吃的點心，但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你所說的爽口的點心,，我說,。

　　嗯...那你帶過來吃吃看就知道了，她說,。

　　好吧,，那我?guī)碇笠趺凑夷悖课艺f,。

　　你只要帶過來就可以了,，反正我一直在這里的，也沒什么事情好做,，就在這里等你好了,，她說。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過來,，馬上要進(jìn)到廟堂里的母親招手叫著我。

　　這就來,，我應(yīng)聲道,，回頭又看了看那樹蔭中的人。

　　我擁有最多的東西之一就是時間了,，就在這里等你喲,。

　　樹蔭中的少女撥開了身前的樹枝，探下身來,，烏發(fā)如瀑布般從肩上傾瀉而下,，展顏一笑，如山中積雪初化時第一朵盛開的桃花,。

　　念到此處,，孟承志忽然停了下來，其他人聽著他念出的語句,，仿佛看到了里面所描述的那次奇妙相遇的美好畫面,，并沉浸其中，對于那份欣喜和驚奇感同身受,。

　　“然后呢,？”良久不見孟承志接著念，于冬雪忍不住催促著問,。

　　“沒有了,，上面只寫了這么多...”孟承志攤開手中的紙張無奈地說。

　　“是的,，只有那么多,，那是你的某位祖先寫的,，說的是他與我們天狐一族的初次相遇，也是那次相遇之后才有了你們——御守一族,?！卑㈦x看著孟承志說。

　　“在那之后呢,？又發(fā)生了什么事,？”于冬雪追問道。

　　“唉...”阿離嘆了口氣停頓了一下,，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天下狐類能修為精怪的不在少數(shù)，但能夠稱為‘天狐’的卻寥寥無幾,，雖然我們也算是狐族的一支,，但是卻因為自身的特殊性而被其他同族嫉恨疏遠(yuǎn)，老天賜給了我們這樣的天賦,，卻沒有賜給我們能夠保護(hù)自己的鋒牙利爪,，要獨行于世上，艱難兇險不計其數(shù),，是故天狐者多早夭,，即便是茍活下來的，也因天性純不懂得隱藏自己,，幼時極易被法術(shù)高強(qiáng)之人識破捕獲而被施術(shù)束縛于廟堂或宗祠內(nèi),，用以求神問卜和福蔭子孫，因受術(shù)所制身不由己,，只能無限制地滿足人的需求和愿望,，最終會因靈力耗盡而亡。因此,，天狐一族能活到成年的屈指可數(shù)，且散落各地鮮有往來,，是故人丁越發(fā)凋零...”

　　“那到底是怎樣的能力才會招致這么多的不幸啊...”于冬雪慨嘆著說,。

　　“通天之術(shù)...”阿離看著她說，“能知千里之事,，且能預(yù)言諸事于未果,；有治愈之力，卻只能醫(yī)人而不能自醫(yī),。徒有通天之術(shù)卻連自保都不能,，還真是諷刺...”

　　“那位樹上的少女就是被施術(shù)囚禁在那里的嗎？”孟承志問,。

　　“是的,，雖說是被供奉為神明,，實際上卻也只不過是人們?yōu)榱藵M足自己的愿望而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雖然行走于世上危機(jī)重重，但對于妖怪們來說,，自由有時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所以被束縛在那神廟里的她也比其他人更加渴望自由，但是卻無法掙脫,，只能選擇無盡的等待...”阿離說,。

　　“在那漫長的等待當(dāng)中耗費著自己的靈力，在百無聊賴中等待著自己油盡燈枯的那一天,，直到那一天,，遇到那個能看到她的特別的少年，會帶好吃的點心和別致的玩物給她,，他們會藏在樹上聊天,，偶爾也會做些嚇唬人的惡作劇，如此一來,，等待的日子也變得不那么無聊了,。”阿離娓娓地說著,，“直到有一天,，那少年被身為族長的父親叫到房里問話，問關(guān)于他經(jīng)常跑去廟堂的事,，單純的少年告訴了父親所有的一切,，父親十分憤怒，說少年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因為褻瀆了對神明的尊敬,，所以神明降罪給整個家族，不斷發(fā)生各種不幸,，勒令他不準(zhǔn)再接近廟堂,，但不服氣的少年終究還是找機(jī)會溜了進(jìn)去，他問那樹上的少女為什么要降罪給他的家人,，幾天沒有見面的少女看起來十分憂郁,，她說她只能預(yù)言未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她只是提前把它說出來而已,，卻不能改變它，人們總是只希望發(fā)生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卻不愿意接受那些同樣要發(fā)生的壞事情,。”

　　“她說她還預(yù)知到了另一件事情,，一件她等了許多年的事情,，本來預(yù)知到這件事情她應(yīng)該要高興的,，因為或許在那之后她可能就有機(jī)會重新獲得自由，但不知怎地卻高興不起來,。少年問她預(yù)知到了什么,，少女哀傷地跟他說——她預(yù)知到了少年家族的滅亡，少年大吃一驚,，問她有什么辦法可以挽救,，少女卻說她無能為力，少年慌忙回家告訴父親這駭人的預(yù)言,，但父親卻在得知他又去了廟堂之后怒不可遏,，他說他們的神明已經(jīng)變成了降禍的妖魔并且迷惑了自己的兒子，必須要用家傳的古老法術(shù)殺死已經(jīng)變質(zhì)的神明以免為禍家族,，少年的哀求被父親嚴(yán)詞拒絕,，他召集了所有的族人押著少年去了山神廟里，要少年指出那妖魔所在之處,，少年卻什么都不肯說,，只是哀求父親放過那可憐的少女，其他的族人見狀更加深信少年被妖魔迷惑,，催促著他父親趕快進(jìn)行那古老的除妖儀式...”阿離又停頓了一下,。

　　“就在這時，發(fā)生了山崩,，從崩裂的山體里噴出煉獄之火,，山下的村莊全部垮塌落入開裂丈余的地縫之中，大小不一的石塊從山頂滾落,，所有的人無一幸免,，如那天狐少女所言，少年的家族在一瞬間滅亡了,?！卑㈦x面色凝重地說。

　　華安等人聽得心驚膽戰(zhàn),，仿佛身臨其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少女呢,？還有那個少年呢？他們后來怎么樣了,？”還是于冬雪先問了出來,。

　　“雖然山神廟和村落都被夷為了平地，但是束縛少女的法術(shù)卻沒有被解開,，她依然被束縛在那塊土地上,，她站在那片廢墟上日夜哭泣,，連飛禽走獸都為之動容...直到那一天，有一位旅人路過那里,，他看到了仍在哭泣的她,，便問她因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少女抽泣著告訴了他事情的原委,，旅人聽后唏噓不已,，說他可以解除束縛少女的法術(shù)，但法術(shù)解除之后少女依然哭泣著不愿離去,，旅人問她為什么,，她說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只是覺得自己的心仍被束縛在此,，無法離去...旅人猶豫了很久后問她,，是不是想要死去的少年復(fù)活，少女點頭,，旅人說,，本來已經(jīng)逝去的生命是無法挽回的，想要得到一樣?xùn)|西,，就要拿等量甚至超量的代價來交換...”阿離說,。

　　“旅人問少女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是不是愿意為那個人付出那樣大的代價,，少女再次堅定地點了點頭,，她提出了唯一的一個要求——希望旅人抹去少年過往的回憶，她希望少年重新獲得生命后能夠忘記自己,，也忘記失去家族的不幸,，能夠平靜地活下去，旅人嘆息之后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最后旅人按照約定用少女的生命和靈力換得了少年的第二次生命,，但是因為心存不忍,，并未完全抹去二人共同的回憶，只是保留了他們最初相見時的情景,，它是如此美好,，以至于少年以為那是個并不存在的美夢。后面的一段時間旅人照顧并教導(dǎo)著少年適應(yīng)他的新生命,，最終旅人不得不離去,，臨走的時候給了少年一個黑色的匣子、一串手珠和一本冊子,，告訴他匣中存著一樣他哪怕舍棄生命也要去保護(hù)的東西,，但他卻不能打開那匣子，直到他遇到下一個天狐的族人，由她才能開啟,。分別的時候,，少年提出了自己最后的問題，自己是誰,，他又是誰...”

　　室內(nèi)所有的人都望著她,，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阿離卻看向了華安,。

　　“你不要忘記自己夢中的那個情景,，從此以后你就姓‘孟’吧，守護(hù)好你最重要的東西,，至于我...你知道我姓華就可以了——旅人這樣說道,。”阿離說,，“而我,，就是若干年之后他的后人遇到的‘下一個天狐的族人’，那匣中存著的,，是那天狐少女的狐衣和她的回憶,。”

　　華安看起來也很吃驚,，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

　　“有一個神秘的姓華的人，身為區(qū)區(qū)一個人類卻能做到各種連很強(qiáng)的妖怪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除了因為他自身有很高的法術(shù)修為之外,，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他身上帶著的那個寶物——這些都是我后來在妖怪們當(dāng)中聽到的傳聞，妖怪們盛傳那件寶物不但能使持有者變得無比強(qiáng)大,，并且能夠?qū)崿F(xiàn)持有者所有的愿望...大概這也是為什么華家后來產(chǎn)生了巨變的原因,，那樣的東西...為了得到它而愿意鋌而走險的妖怪實在太多，以至于后來根本無法追查究竟是誰制造了那樣悲慘的事件,，又或者說那根本就是所有貪婪的妖怪共同勾結(jié)在一起完成的,，不然以華氏家族的異能根本不可能落得那樣慘烈的下場...”阿離接著說。

　　“發(fā)生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東西引發(fā)了那么多妖怪的貪欲,？”孟承志問。

　　“華家受到了大量不明來歷妖怪的突然襲擊,，華宅被圍攻了三天三夜,，人與妖怪戰(zhàn)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雙方都死傷無數(shù)之后,，華家最終因孤立無援而慘遭滅門,，所有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華家守護(hù)著的那件東西也不知去向,，界門被打開,，從此大荒與人間連通，魚龍混雜的妖怪們涌入了人世...”華安說,。

　　“界門,？大荒？”于冬雪不解地問,。

　　“天下生靈種類,、強(qiáng)弱各有不同，最初為了使得大家都各得其所,，能有安身立命之地,，所以將人間和妖怪們所在的大荒以一道界門分開，我們?nèi)A家就是守護(hù)著界門鑰匙的掌匙人,，凡人間有草木動物修為精怪便由華家監(jiān)控,，若有為禍人間的便捉了放到大荒去，同樣,，若大荒中有無法生存在那里的弱小妖怪也會被安置在相對安全的人間,，數(shù)百年間由華家維持著兩邊的平衡與秩序...直到變故發(fā)生的那一天...”華安說，“妖怪們猜測的不錯,，華家所守護(hù)的界門鑰匙才是他們能做到這一切的真正原因,，因為它華家才可以號令妖怪，做到那些常人不可能能做到的事,?！?p>　　“不是說華家...慘遭滅門嗎，那么華老板你...”于冬雪又遲疑地問,。

　　“種善因得善果,，或許是天意吧...”阿離說，“事后妖怪們害怕遭受華家的報復(fù),，寧枉殺不錯過地追殺了幾乎當(dāng)時所有華姓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的華家人都姓華的...”

　　“我不明白...”于冬雪迷惑地說。

　　阿離遲疑地看著華安,，欲言又止,。

　　“因為我家的祖先是很早之前就被秘密驅(qū)逐出華家的一支，被趕走的時候被勒令不準(zhǔn)再使用這個‘華’姓,?！比A安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但也正因為此而保住了性命,?！?p>　　華安搔了搔頭，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滿頭的亂發(fā)上面，使得發(fā)色看起來很溫暖,。

　　“不說這個啦,，還是說說小雪的問題吧，跟這個匣子也有關(guān)系嗎,？”華安說,。

　　“唉，現(xiàn)在回頭想想,，冥冥中這一切似乎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還真是不好說...”阿離嘆了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