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1.3.02

　　大學醫(yī)學系畢業(yè)已有三年,，千辛萬苦拿了個博士的頭銜后,，已經快要三十歲了，托父母的關系進了軍方的特別法醫(yī)組,，現(xiàn)為一個四處奔走的社畜,。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春節(jié)后,，威斯塔·梵雷特現(xiàn)在在卡塔爾東北火車站,，等候一班駛向牧田市西的列車。

　　一身黑色大衣,，內部是穿戴整齊的白大褂,，耳套耳機將他的耳朵包圍。

　　靠窗的位置,，他略帶點欣喜地坐下，接著沉浸在音樂與風景之中,。

　　從卡塔爾的東北角出去,，景致會慢慢從刻意的城市綠洲凈化，變?yōu)檎嬲崎e的鄉(xiāng)村小調,，冬天雖然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但遠遠小村莊飄出的炊煙也別有一番風味，遠處的群山隨著高速行駛的列車而如海浪般起伏,，白云則藏在同樣灰白的天空底色中,，只能依稀看出不甚明顯的輪廓線。

　　安靜的音樂聲突然斷掉,，讓他反射般把右手向兜里一伸,，微偏的視角掃到了左臂上一團銀色的毛發(fā)。

　　當他疑惑地轉過頭,，那團毛發(fā)快速地移動,，最后停在幾乎和他頭部等高的地方，他疑惑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慌起來,，因為那團銀毛抖動了一下,，露出了圓潤而雪白的頰部曲線。

　　“不好意思,，”他將因為好奇轉成75度的脖子微微回轉,，躲過她那棕色瞳孔的打量。

　　“嗯,，”她用鼻音小小地回應,，聽起來似乎有些睡意，但是有突然傳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他疑惑地轉過頭,，只見她小心地從他的左臂衣服袖子上抓走一根銀絲——大概是她的頭發(fā)。

　　突然感覺靠窗坐久了,，稍微有點酸痛,，于是他微調了一下座椅，左兜的票不注意散落出來,，落到她的雙腿下,，他愣了一下,，想要無視她那纖細潔白的雙腿，但在一瞬間的微微前傾后,，他開口：“請問,，能幫我撿一下車票嗎？”

　　“嗯,，”她面無表情地轉向他,，在慢慢低下頭去撿車票，一縷銀發(fā)從她的耳根后偷溜出來,，遮住了她的半側臉,。

　　“嗯，”她把票遞給他,。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像是學生時期麻煩前桌吊著狗尾巴草的女同學幫他撿起掉落的橡皮或是鉛筆的感覺，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你也是去牧田嗎,？”她也許是瞥了一眼票上的終點站，不帶感情地問他一句,。

　　“是,。”

　　“我也是呢,?！彼⑽⒉[起眼睛，嘴角呈現(xiàn)一種柔和的曲度,。

　　人世間的談話往往起于不明所以,，大都終于不了了之。

　　威斯塔注視這廣闊的車站,，車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

　　按照安排，警署長會派人過來接他去往總部,。

　　他提著不多的行李,，意外地看見人群中的警署長，他一身制服,，特別顯眼,。

　　威斯塔向他標準地敬禮，而后警署長則笑著向他身后打了個親昵的招呼,。

　　“,？”威斯塔回頭，卻看見那銀發(fā)女子笑著快步走向警署長,。

　　“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警署長笑瞇瞇地看著他,。

　　她用不太容易察覺的小舌頭掠過嘴角,，“好巧啊?！?p>　　“嗯,，你好?！彼驳鼗貞?。

　　“你們倆認識？”警署長看看他們倆,。

　　“列車上恰好并排，”她帶著些許敬意回答后,，將仰著的頭轉向威斯塔,，“我叫格林·芙拉普徹斯，敢問——”

　　“威斯塔·梵雷特,，您好,。”

　　與往常不同的笑意,，在他周圍擴散開了,。

　　3：10

　　在重重包圍下進入解剖室，他并未聞到常見的藥水味或是腐爛味,，因此他使勁抽了抽藏在口罩和防護服后的鼻子,，擠進一排和他相同的法醫(yī)中。

　　“喂,，”前方一個全副武裝的醫(yī)生轉向他,，“梵雷特?！彼麎褐ぷ?。

　　“嗯，請問,，您是——”他突然切斷自己的細小拖音,，“學長！”

　　透過防護服的防護鏡,，看見了他金黃色如同貓一般的瞳孔,。

　　尸體并不稀奇，只不過被不少人指正說其死得蹊蹺,，在城郊倒著走路,，不停地將脖子向后彎曲,，最后慢慢倒地。

　　死者名叫佩因·苔絲,，是個孤身一人的年輕女子,，沒有固定工作和住所，幾乎沒有其它信息了,。

　　她奇怪的舉止由數(shù)十個人和監(jiān)控證明在28日已出現(xiàn),。

　　尸體最早發(fā)現(xiàn)時間為1日早晨。

　　尸檢報告最終判斷腦停止活動時間還要再早兩天,。

　　也就是說,，在人們看見她在做出奇怪動作前，她就已經死亡了,。

　　仔細分析之后,，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疑似微生物的感染，而且尸體并無明顯傷口,。

　　但是每個部分顯示死亡時間卻略有不同,，如心臟部分和雙手明顯腐爛程度更高，而雙腿則似乎剛死去一般,，也許只是錯覺,。

　　整具女尸顯得并不安詳雖然表情自然，肌肉松弛,，但各個詭異之處總給人慢慢死去的無力感,，像是得了漸凍癥的病人，從肢體,，慢慢被奪取,，直到大腦。

　　“少見呢,，是吧,，”可可學長和他并排站著，“這種,，在學院里可見不見哦,。”大褂和防護服武裝下的他們聊著,。

　　“不過這件事還是交給精神科的吧,，”可可和他靠在解剖室之外，如釋重負地摘下口罩,，“我們已經結束使命了,，怎么樣，第一次出來?！彼钪募?，金黃色的貓瞳閃著光。

　　“見到世面了呢,，”他扶了扶度數(shù)并不太高的眼鏡,，看著學長有神的貓瞳，暗想,，話說我也沒有過度用眼什么的,，父母也都是視力5.0，怎么就近視了呢,？

　　“差不多了,，我明天可以回去了，學院那邊我也可以幫點忙,，你要長期留在這里,？”

　　“不好說，任務大概是這樣,，”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按揉著兩側太陽穴,，用力地閉著眼休息。隨后將白大褂的袖子旋轉一甩,，飛速地看了一眼表。

　　“不好意思哈,，可可學長,，”他講話時會不自覺地下壓視線，但為了顯示對他人的尊重,，他又使勁地注視他人的眼睛,，“有人找我有點事，我先走一步,，有事速遞（短消息APP）,。”

　　可可抬起手,，雙指帶動手掌手腕作了個再見的手勢,，看著快步離去在走廊的背影，他回憶起考研時的梵雷特,，那副謙遜而正經的樣子,。

　　“感覺——不，沒什么,?！彼厕D過身，自言自語。

　　4：00

　　提早請好假,，雖然并沒有什么必要,，急急忙忙換好衣服，他坐在牧田最大的轉角咖啡廳,，面前已擺好兩杯牧田式的奶香咖啡,，他翻著速遞中的聊天記錄，確認完碰面時間,，一放下手機就看見門口的簾子掀起來,，一頭柔順的過耳黑色短發(fā)女子微微環(huán)視四周，隨后看見了他,，微微一笑,。

　　她單穿一件黑色大衣，內搭米色厚羊毛衫,，與清爽的發(fā)型相配,，微畫淡妝，幾乎素面朝天,，但是左手無名指上已有一個冰藍寶石的戒指,。

　　“恭喜，”他開口,。

　　“嗯,，”她笑起來，“也恭喜梵雷特博士,?！?p>　　兩人似乎在打量著對方，都沒有快速繼續(xù)開口,。

　　“從高中到現(xiàn)在已經12年了呢,。”他開口,，正在喝咖啡的她快速將茶杯放下,，“很久了?！?p>　　“是啊,，”她輕嘆一口，“同學會你也不怎么去,，但是,，如果在我們班找一個最沒有變化的人，那一定是你,?！彼J真地看著他，“梵雷特，當年你可是到了高二都還要思索我叫什么,，我可是記得很清楚,。”

　　“抱歉,，”他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可是感覺你變了太多呢?！彼t疑了一下,，“班花還是班花呢?！?p>　　“都是青春了,，所以啊，我剛才第一眼看到你,，突然感覺被拉回天天刷題的那時了,。”她小呡一口咖啡,。

　　你愿意回去嗎,？

　　兩人又冷下來了。

　　“話說那時你是不是有一個姐姐,？”

　　“嗯,？”梵雷特有點驚訝，“嗯,，A高的,。”

　　“聽別人說是A高的?；ㄊ裁吹?，怪不得你那時對女生很冷清根本,，”接著說笑起來,。

　　“我可從來沒覺得自己冷清，反而,，我覺得自己在耍寶,。”他攤攤手,。

　　“正經的人太少了,，”她換了個調侃的語氣，“話說現(xiàn)在你姐呢,？”

　　他帶著殘余笑容緩緩搖了搖頭,。

　　“怎么了？”她聲音突然降下去。

　　“不是啦,，只是不知道她身在何方,。話說你現(xiàn)在婚禮準備得怎么樣?！?p>　　“別說了,，他正在為這些忙死忙活得......”一談到婚禮總是像世界大戰(zhàn)一般，這是婚前方雙方的常態(tài),。

　　“......結婚真是煩死了,，哎，”她無奈地撐起下巴,，就像她高中面對難解的數(shù)學一般,，“你婚禮能來不？”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我還是算了?！?p>　　“那好吧,，”她一撩秀發(fā)，“你——”她欲言又止,。

　　“對了,，最近的牧田有——”他也欲言又止。

　　兩人的話撞到一起,，變成了沉默,。

　　“你先說?！薄澳阆日f,。”

　　“那好吧,，”她現(xiàn)在沉默中爬出,，“有人希望你去參加？你還是單身吧,?！?p>　　“啊—，”他微張嘴,，慢慢地倒吸氣,。

　　“噔噔噔......”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梵雷特小聲地說聲,，“抱歉,，”快速地接了電話,。

　　“什么，要我現(xiàn)在回去......”他為難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她,，“我能請假嗎,？”

　　她微笑了一下，好像在說我沒事的,。

　　“嗯,，嗯，”他為難地笑了兩聲,，“我馬上回來,。”

　　“抱歉,，抱歉,，婚禮的事，我,，”他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嗯，我會來的,，抱歉,，先走一步?！?p>　　她看著他的背影,，撥通了備注為“韓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