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學習,?”
丁薄咀嚼著這個從未有過的名詞,,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如何反應。
李綱也不待他多想,,當即又道:“諸位現(xiàn)在就可以去拜見陛下,,城中住所,,也會著人安排,。休息兩天過后,,就可以進班學習了,?!?p> “好,某等謝過李相公,。”
各人再無話說,,當下各自拱手,亂紛紛出得都堂,。待他們出外之后,自有人引領(lǐng),,往著皇宮方向而去。
看著眾人面露不滿,,那何粟等老臣更是摩拳擦掌,,顯然是要到皇帝面前,告上一狀,,李綱連連搖頭,,長聲嘆氣。
這些明明全是皇帝的主意,,當日他也請求皇帝明詔頒發(fā)天下,,卻不料,皇帝卻將這些事全數(shù)壓在了他的頭上,。
一想到趙桓似笑非笑,向著他道:“卿為平章軍國事,,這些事卿亦贊同,,又何必一定要朕下詔,?”
李綱只覺得皇帝講的是歪理,,一時半會,,卻又不知道如何辯駁,。
其實事情很簡單,,至少在表面上,,趙桓加強了相權(quán),,主動削弱了君權(quán),。事皆出于政事堂,,這樣等于后世的內(nèi)閣負責制度,,一切成績與李綱有關(guān),,若是有了失敗,自然也是千夫所指。而以趙桓的政治手腕,,自然也不必擔心李綱弄權(quán)。
君權(quán)相權(quán),,千百年下來,,君權(quán)越來越強,相權(quán)越來越弱,。漢文帝時,,丞相申屠嘉不滿皇帝寵愛小臣鄧通,于是自丞相府發(fā)令,,召見鄧通,,意欲殺他。
鄧通知道此事,,嚇的屁滾尿流,,連忙入宮,趴在漢文帝面前求皇帝救命,?;实垡矝]有辦法,只得先讓鄧通去相府,,讓他好生求饒,。然后自己再派人說情,救了鄧通一條小命,。
至武帝時,,開始設(shè)立中書令等官,以內(nèi)廷分薄宰相的權(quán)力,。及至宋初,,宰相連坐椅都被撤下,要站著與皇帝說話,。
皇帝權(quán)力越來越大,,沒有管不到的事。而宰相權(quán)力越來越弱,,這一趨勢,,在靖康五年的長安,卻有了小小的改變,。
這一改變,,目前只能使擔負平章軍國事的李綱頭疼,他怎么也弄不明白,,雖然自己擔負重責,,皇帝卻等若把所有的事情都放給自己來辦。
比如此次處置被金人放歸的官員,所有主意都是皇帝自己拿定,,他不過贊襄輔助,,卻是由他發(fā)號施令,將責任統(tǒng)統(tǒng)扛了過來,。
行人司,,明明被皇帝拿在手中,卻是掛靠著政事堂的名義,。
而如此種種,,所行的事皇帝卻又事先都與他打過招呼,征得了他的同意,,卻教他無可拒絕,,他黑鍋一個接著一個的背,卻也只能甘之如貽,,有苦自知,。
他在這邊苦著老臉,趙桓卻也是心煩意亂,。
幾個月下來,,憑著以往的積累的政治經(jīng)驗,令他將川陜十路的政軍大權(quán)牢牢掌握,,改革政治制度,,卻只是稍變皮毛。
至于經(jīng)濟制度,,軍事制度,,雖然自己心里有很多想法,暫且卻是無可下手,。種種事情,,繁蕪復雜,各種勢力,,纏繞糾結(jié),。
他現(xiàn)在最苦的,便是手頭可用的人太少,。
設(shè)立行人司,,他已經(jīng)將費倫等心腹衛(wèi)士派了出去,因著他們年紀尚小,,經(jīng)驗不足,,只能暫且做些收集情報,積累經(jīng)驗的小事,,總得過上兩年,,才能大用。
開春之后,,原就是要改革官制,,清除冗官冗員,還未著手,,卻傳來金人求和,,放回被俘高官一事。
如此一來,,卻將他預定好的步驟打亂,。
而新任的三司使趙開前來拜見,給他帶來的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雖然這小半年來息兵罷戰(zhàn),,軍隊一樣要吃餉,官員的俸祿一樣不少,,收取來的賦稅又不能再加,。而與此同時,江南各路擠濟過來的物資,,卻是一日少過一日了,。
這自然是趙構(gòu)在搞鬼,川陜催促的文書一封接著一封,,對方也不說不給,,只是采取了一個“拖”字決,卻已經(jīng)使得趙桓頭大不已,。
川陜十路,,算算最多是兩千萬貫的收入,這其中有九成是用在軍隊和官員身上,,他的宮室費用省到不能再省,,身邊除了從東京跑來的幾十個宦官和宮女,別無長物,。就算如此,,也眼看要入不敷出。
趙開雖然是理財能臣,,到底是時代局限,,并不能提出什么真正有效的辦法,只能反復削減冗費,,拆東墻補西墻罷了,。
正自煩亂,一個宦官上得前來,,輕聲道:“官家,,外頭有何粟等人求見,。”
“哦,,到底是來了,。”
趙桓勉強將思緒收回,,令道:“宣他們進來,。”
“是,,賤臣尊旨,。”
那宦官依命去了,,過不多時,,已將十余人帶上,。
何粟撲騰一聲跪倒,,泣道:“陛下……”
其余諸人,亦是跪地哭泣。
趙桓看著他們模樣,,心中一絲一毫的感動也是欠奉,。
當下淡然令道:“諸卿起身,,不必如此?!?p> 待各人情緒稍稍平靜,,趙桓便向何粟道:“卿自五國來,,父皇如何,近況可好,?”
何粟答道:“太上皇先是聽說陛下逃走,心中憂急,,食睡難安,。后來聽說陛下成功逃走,,太上皇又是欣喜若狂,,兩相交加,又受了點風寒,,竟是臥房半月,,方才愈好,。臣返來之前,太上皇拉著臣的手道:盼吾兒早些接朕回去,,卿務(wù)將此語帶到,?!?p> 趙桓步下御座,盯著他眼,,又問道:“太上皇還有別的話說嗎,?”
何粟搖頭道:“別無他話?!?p> 趙桓連連搖頭,只得又坐了回去,。他心中明白,趙佶必定是得了女真人的警告,,不使他在趙桓與趙構(gòu)兄弟之間做出決斷,,以使得宋朝的局勢更加混亂,。
當下心中失望,,只得草草敷衍幾句,,問候了這些大臣生活起居諸事,待對答完畢,,便懶洋洋道:“諸卿想必知道都堂安排,,且先下去休息,,過兩日去重新學習政務(wù),一待學習有成,,都堂便會重新安排,。”
何粟等人原本要尋他告狀,,眼見皇帝如此說話,,心中已是涼了一半。丁薄到底不甘如此,,當下壯起膽子道:“臣等為官多年,,政事諳熟,哪里再學,。李相公如此安排,,臣等并不心服,。”
趙桓原就極不喜他,,見他如此,,便厲聲喝道:“卿熟諳政務(wù)?當日東京被圍,,卿無一策可報國,,唯知搜羅東京百姓金銀以饋敵軍,還聽那什么郭京胡說,,以六甲神來助大宋,?當真荒謬!朕被卿一誤,,豈可再誤,!若不服李相公安排,,崖州便是你的好去處,!”
趙桓自即位以來,還從未如此發(fā)火,,就算是當日東京城破,,也并沒有如此切責臣下。
丁薄嚇的滿臉通紅,,雙眼翻白,,眼見就要暈倒過去。
趙桓拂袖而起,,也不管他,,只向著侍立在一邊的趙開令道:“趙卿進來,朕還有話要問,?!?p> 其余諸人只得跪倒叩首,不敢再說,。
趙桓正欲入內(nèi),,卻突然盯著秦檜,令道:“秦卿也進來,?!?p> 秦檜吃了一驚,原就是心中有鬼,,皇帝盛怒之余,,卻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他來,也不知道是兇是吉,。
當下只得應允道:“臣遵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