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劉兵變的消息,迅速傳遍江南,。
雖然派出了過百人的信使,,分做兩隊,一路在陸路急馳,,一路沿江朔流而上,,直入荊襄,由漢中過秦嶺,,直入漢中,。
因著河南尚在金人手中,也只得這樣舍近求遠,,繞道前去長安,。
苗劉二人也知道緩不濟急,派出信使的同時,,同時又入宮去見太后,,再次求得詔書,安撫人心,詔命韓世忠,、劉光世,、楊沂中等部鎮(zhèn)將,留駐防地,,不得擅動,。
宋朝并沒有派宦官傳詔的慣例,這一份份詔書,,自臨安發(fā)出,,由著大大小小的頒詔官員,星夜就道,,分路前往各地,。
奉命前往鎮(zhèn)江頒詔的,卻是那日在兵變時斷然交出康履,,避免亂兵沖上城樓的戶部郎中葉宗諤,。趙構在位時,對他漸漸信重,,他以戶部郎中的官職在禁中掌握軍械甲仗,,官位雖然不高,其實職責很是重要,,對禁軍將領和士兵也極有影響力,。
那日亂軍沖入內(nèi)宮,若不是他,,只怕趙構身邊寥寥無已的那些殿前班直衛(wèi)士都不會剩下,。
趙構在失揚州后,確實有相當一段的時間不得人心,,朝野皆怨,。中央禁衛(wèi)軍發(fā)動叛亂,也是這種失望心理的表現(xiàn),。
但是如現(xiàn)在這般,,差點連身邊最親近的衛(wèi)士也將他拋開的情形,卻是因為趙桓歸來,。
葉宗諤那日雖然暫且回護趙構,,免得他被亂軍所傷,也是出于士大夫本能的忠君心理罷了,,在他看來,,雖然趙構對他自己極為信重,卻并不是值得尊重和效忠的帝王,。
遠在長安的靖康天子,,才是正統(tǒng),。
而且,除了正統(tǒng)之外,,趙桓顯然比趙構要英武的多,,除了少數(shù)趙構的心腹外,沒有人真心態(tài)意擁戴于他,。
若不是趙桓擔心引發(fā)內(nèi)亂,,心里又清楚趙構身邊早有定時炸彈,就算是強迫趙構退位,,趙構也非奉詔不可,。
而趙桓并沒有強迫趙構退位,身為文臣,,又在趙構身邊極受重用,那自然還是要竭力效命,,已為社稷國家盡力,。
如此錯蹤復雜的形勢與想法,苗傅等武將卻是完全不能明白,。
請諸文臣出外頒詔安撫人心時,,這幾個禁軍大將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文臣不服,,不肯效命,。若是如此,則軍心民心必亂,,很難維持,。
只是當他們尋著葉宗諤時,他卻是立刻接命,,沒有半分的遲疑,。
因著事情緊急,自臨安出發(fā)后,,葉宗諤等人星夜就道,,除了要歇馬之外,竟是很少停駐腳步,。吃飯喝水,,都在馬上,除了困的實在受不得,,才下馬暫且打上一個小盹,,然后就繼續(xù)前進。如此這般,,不過五天之后,,距離鎮(zhèn)江已經(jīng)不足百里,。
知道就要趕到,葉宗諤反倒在傍晚時,,下令暫且歇息,,與一眾從人在一個小酒店中用飽了飯,又好生睡了兩個時辰,,起身上路時,,雖然天夜黑透,冷風陣陣,,各人卻是精神抖擻,,馬匹也回過力來,雖然頂星戴月,,連夜趕路,,一時間卻不覺得很苦。
一路疾奔,,待到天色隱隱發(fā)白,,沿途的村莊傳來陣陣雞啼,開始有行人和起早的農(nóng)夫出現(xiàn)時,,葉宗諤駐馬稍歇,,問清距離鎮(zhèn)江不到十里,各人都是松了一口大氣,。
這一番長途奔波,,卻是將隨行葉宗諤出來頒詔的家仆和保護的禁軍將士,累的如同脫了層皮一般,。
江南的冬天陰冷難耐,,天氣將明未明時節(jié),最是難耐,。各人雖然穿的極厚,,一陣陣冷風卻如同刀割斧削一般,一直往著人身體里鉆,,直涼透骨,。
雖然如此,葉宗諤心中卻如同一團火在燃燒,。二帝相爭,,極其影響士大夫的心理,成為壓在他心中的一塊重石,,如今在他看來,,大事已定,大宋軍民將在靖康天子的率領下抵抗金兵,,大宋地廣人多,,兵力財力雄厚,,自此往后,還有什么好怕的,!
他生性豪爽,,一路騎馬急行,感覺到冷風直刺入骨,,再看鎮(zhèn)江城池隱約可見,,心中更是歡喜。因嘴中一邊呵著白氣,,一邊扭頭向幾個騎馬跟隨家仆令道:“天色好早的了,,大伙兒加把勁,一會進了城,,詔書開讀了,,就可以去用早飯,好好歇息,?!?p> 跟在他身后的仆從軍人早冷的不堪,此時他一路不停,,各人也不敢說話。雖然此時太陽已經(jīng)升的老高,,一輪紅日掛在頭頂,,看的眼熱,卻不能給人一絲一毫的熱氣,。眾人早冷的難耐,,聽他如此一說,一個老成家人笑道:“大人,,既然都到了鎮(zhèn)江城啦,,也不急著這一刻,咱們就在城外不拘找個早點鋪子,,隨意用點早飯,,喝口熱粥便是?!?p> 他一開頭,,其余各人也七嘴八舌道:“正是,吃幾塊胡餅,,喝點熱粥,,也能去去寒氣!”
“這鬼天氣,,這風象小刀一樣,,我的胸口只怕一點熱氣也沒有了,。”
“最苦的是騎在馬上,,連跺跺腳也是不成,,我的腳只怕一會下地走路也難?!?p> 聽著各人七嘴八舌的抱怨,,葉宗諤先是含笑不語,待各人說完,,便搖頭道:“咱們不能下馬吃飯,,太耽擱時間。我身負重任,,豈可有一絲一毫的耽擱,。”
他其實身上也很是難過,,也很想下地休息,,喝點熱粥暖身,只是想到就要面見韓世忠,,說定大事,。待靖康天子詔書一至,則再也沒有反復,。
一想到這里,,身上的責任感和迫切知道韓世忠態(tài)度的急切心理,使他不愿做半刻停留,。
因含笑道:“吃了這么多天的苦,,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p> 先阻住各人話頭,,又令道:“來,把昨天買的酒取出來分了,,大伙兒喝酒御寒,!”
他自己先取出馬背上的酒壺,對著嘴大喝幾口,,有幾滴落在了他的胡子上,,葉宗諤也不去擦,只是將舌頭一伸,,全數(shù)甩入嘴中,。
一邊飲,一邊又取出幾塊牛肉干,,大嚼幾口咽下,,然后又是飲上幾口酒,。
他酒量極大,這小小酒壺便是來上十幾壺也醉不倒他,,只是想到一會要見韓世忠頒詔,,少飲幾口后,便只吃肉不喝酒,,一會功夫,,便將幾塊牛肉吞下。
如此作派,,不但他身前身后的禁軍將士看的目瞪口呆,,此時鎮(zhèn)江城門附近出入的百姓看到這個官員如此,也是看的楞征,。
只由他的家仆見怪不怪,,只是仍然忍不住面露笑意。
鎮(zhèn)江城距離長江極近,,行到城門處時,,只覺得江風浩蕩,水聲呼嘯,,一陣陣勁風掠來,,吹的人衣衫啪啪做響。
“痛快,!”
葉宗諤將手中酒壺一拋,,回轉頭去,遙望北面的長江,。
到底隔的還遠,,只是能看到遠處有水氣升騰而起,,并不能看到一波如帶的大江,。
他心中覺得稍稍遺憾,卻想起不久前聽到的一首詩,,此時喝了幾口酒,,又覺得國事大有可為,竟是不自禁吟道:“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自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吟罷,,揮鞭漫聲道:“唯愿我大宋將士橫戈渡江,再不退回才好,!”
話音未落,,卻聽不遠處有人應道:“好詩,!”
聽聲音,卻是一個女子,。
葉宗諤轉頭去看,,只見一個妙齡美婦,正含笑看向自己,。見他眼光轉來,,那女子也并不躲避,而是將手一拱,,笑道:“大人做的好詩,,小女子佩服!”
“豈敢,,這并非是下官所做,,而是另位奇女子所作?!?p> “喔,?”
那婦人眼眉一挑,大是驚異,。
她雖然生的眉目如畫,,美艷非常,此時做如此舉動,,竟是英氣勃勃,,勝過男子。
葉宗諤看的大奇,,見她身著華貴,,打扮也是貴婦模樣,竟是騎在馬上,,懷中抱著嬰兒,,腰間居然還佩著一把佩劍。
他身為程氏理學的信徒,,原不欲在大街上與一婦人搭話,,此時此刻,被這女子的氣度所折,,竟不知不覺又答道:“此詩是李易安所做,,我也是在臨安時聽人傳頌吟讀,記了下來,。適才想到長江就在眼前,,不知不覺間吟了出來。”
“居然如此,,李易安一向是做婉約詞,,居然能寫出如此慷慨絕妙男兒氣十足的好詩,當真讓人敬服,!”
那女子先是恍然大悟,,感慨贊嘆之后,卻又一笑,,向葉宗諤道:“大人滿臉風塵,,顯是有要務,小女子就不耽擱大人了,?!?p> 說罷,竟又是抱拳一禮,,姿式瀟灑干脆,,只道:“大人請!”
葉宗諤看的一呆,,卻也回禮道:“夫人請,!”
答禮之后,這才策馬驅騎,,直往城中韓世忠居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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