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從點上一根香煙,,深吸一口,,緩緩回憶道:
“二十多年前,我從部隊轉業(yè)回鄉(xiāng),,托不少關系進了刑警隊,。當時褚辛已經(jīng)在警局工作了兩三年,,我們是同齡人,也是搭檔,,關系處的不錯,。后來得知他是當時副局長陳亦戰(zhàn)的親戚,而陳亦戰(zhàn)又是市委副書記在部隊時的老部下,,有這些關系,,我跟他走的就更近了。
“有一天褚辛找到我,,說不久之后那位副書記要來下面視察,,順便想在舜城南部山區(qū)玩一玩,要我弄幾支**做成延時炸彈,,在水庫里炸魚,,讓副書記好好過過癮。那時候年輕,,一心要討好領導,,又礙于情面,我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你知道,,我在部隊當?shù)氖枪こ瘫?,對我來說做那種東西很簡單,我們一起在采石場搞了一些**,,沒過多久我就做好交給了褚辛,。
“可是幾天之后,我聽說了武昌路的爆炸事故,。我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陳亦戰(zhàn)和褚辛正在指揮人員調查、搶救,。那血腥的場面,,一輩子也忘不了。我是爆破專家,,現(xiàn)場的情形一看就明白爆炸源頭在哪里,。炸彈被安裝在一輛淺藍色廣州本田轎車里,開車的人是一個女人,,叫楊海玲,,是舜城國土資源局機關干部。經(jīng)過仔細的檢查,,我發(fā)現(xiàn)炸彈正是由我制作交給褚辛的那些,。
“我知道自己被褚辛耍了,在威逼之下,,他終于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根本就沒有什么副書記視察的事,,那些**也不是為了在水庫炸魚,,他們的目標就是楊海玲。楊海玲本是縣招待所的服務員,,在那位副書記下來視察時作了他的情婦,。她后來因此進了國土資源局,成了國家干部,。但是這個女人貪心不足,,非逼著副書記離婚,自己要當書記夫人,。副書記的妻子是有來頭的,,再說離婚這種事在那個年代可不是小事,副書記為了自己的前途,,想甩掉這個女人,,幾經(jīng)誘騙,讓一個縣里的年輕干部娶了楊海玲,。之后四五年,,感覺上當?shù)臈詈A峤?jīng)常以自己掌握的副書記的一些秘密相要挾,,借副書記的手把自己的父母由無業(yè)人員“照顧”成為舜城的國家干部,還辦理了退休手續(xù),,連她的妹妹也成了某機關的公務員,。那一年正值副書記往省里高遷,楊海玲又提出了一些苛刻的條件,,終于,,那位副書記下定決心要除掉她。
“他把這件事交給了自己的心腹陳亦戰(zhàn)和褚辛,,陳褚二人本想利用我制作的炸彈制造一次汽車爆炸事故,,沒想到行動的時候遇到有人在搶修煤氣管道,竟然引起整條街的連鎖爆炸,。死了八個人,。
“褚辛說,他們的目標只是那個貪得無厭的女人,,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完全是巧合??赡钱吘故前藯l人命,,整條街道都毀了。當時陳亦戰(zhàn)和褚辛也慌了,,馬上給副書記打了電話,。經(jīng)過那位副書記的指揮,他們迅速搞定了兩個人就將整件事壓住了,。一個是當時煤氣公司來的技術調查員夏源,。陳亦戰(zhàn)在夏源還沒有將調查結果上報之前控制住了他,給了他五萬塊的封口費,。五萬塊,,在當時可是筆大數(shù)目,要知道那時我們的工資也不過二百多塊錢,。
“另一個人是劉克森,。
“老劉當時作為技術人員協(xié)助調查,很多細節(jié)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們同樣給了他五萬塊,。其實老劉不是一個貪財?shù)娜耍敃r他不滿兩歲的女兒得了白血病,,急需一筆高昂的手術費,。
“就這樣,一場慘案被定成了事故,,那個修理煤氣管道的工人,,也就是封戈的父親封國強,,成了替罪羊,不但白白送掉了性命,,還背了二十年的罵名,。
“我曾經(jīng)想過將此事公布于眾,可是終究沒有膽量,。不但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同樣怕一旦事發(fā),自己也脫不掉干系,。
“去年的夏小雨案案發(fā)時,,我已經(jīng)對夏源沒什么印象了,畢竟事情過去了二十年,。后來通過調查,,我發(fā)現(xiàn)了夏源的身份,但當時寧愿相信只是巧合,。當褚辛女兒出事的時候,,我意識到,二十年前那件事的報應,,終于來了,。我很恐懼,怕自己的家人也受到傷害,。昨天我已經(jīng)安排他們回老家親戚那里躲一躲,。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一定要幫我查出真相?!?p> 羅從停了好久,,沐天陘才緩緩地問道:“那位市委副書記是誰?”
羅從突然笑了,,笑得很無奈,,抬起頭盯著沐天陘,臉突然變得僵硬,,伸手在桌子上寫下一個名字,。
沐天陘辨識著羅從手指揮出的筆畫,眉頭緊蹙,,驚訝地說:“竟然是他,。”
…………
舜城縣醫(yī)院,,劉克森經(jīng)過妻子的悉心照料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夜色初降,,妻子因為工作沒在病榻旁邊,只有女兒劉雪陪在身前照顧,。
正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出院,,突然,整理床鋪的劉雪咦的輕呼一聲,,轉過頭來問道:“老爸,,你怎么住院還帶著槍?”
劉克森趕緊把槍接過去,,訓道:“別亂碰,,那天心臟病病發(fā)的時候不是正在單位工作嗎。別在腰里一直沒有取下來,。不要亂講,,我這樣是違反規(guī)定的?!?p> 劉雪嘟了嘟嘴,,說道:“出院以后可不許再折騰了。和那些尸體打了一輩子交道,,還嫌不夠啊,。您說您當年乖乖的和我媽一起在醫(yī)院呆著多好,非去考什么法醫(yī),,把身體糟蹋成這樣,,萬一……”
“臭丫頭,,越說越?jīng)]譜了,。去,給我打點熱水,?!?p> 女兒走了之后,劉克森不禁回憶往事,,是啊,,如果當年老老實實在醫(yī)院當醫(yī)生,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肯定不會遇到那件事,,可如果沒有那筆錢,女兒還能活到今天嗎,?當年選擇考法醫(yī)是為了圓兒時當警察的夢想,,后來夢想成真了,卻失去了信仰,。那件事,,折磨了自己一輩子,,然而每當看到眼前健康快樂的女兒,他覺得一切都值,。以為都過去了,,他也漸漸在內心里寬恕了自己,幾乎已經(jīng)忘記,,然而時隔二十年,,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人相繼出事,作為老刑警他明白,,這不可能是巧合,。他怕有一天那個復仇的惡魔也會找上他,于是偷偷在身上藏了配槍,。妻子女兒在身邊照顧自己,,他也可以暗中保護她們。
拘留室中,,羅從看著沐天陘吃驚的表情說道:“世事難料,,是不是?我們沒有時間考慮那個大人物,,現(xiàn)在,,眼前案子的關鍵問題是缺少證據(jù),你還能不能抓到林函引的把柄,?”
沐天陘努力把自己從師傅的講述中拽出來,,說道:“我感覺,林函引不會就此收手,。他這樣的人極其自負,,自己計劃好了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如果暗中監(jiān)視他,,也許能抓他一個現(xiàn)形,。”
“現(xiàn)在專案組的主意力全部在封戈身上,,我走不開,,也不能分派警力去監(jiān)視林函引。如果我把同你的談話說出去,,確實,,人們會以為我也瘋了。我把你交給裴宣,,怎么做,,就靠你們自己了。”
“把我放走,,你會擔很大責任的,。”
“誰說我要把你放走,?我只是把你移交給仁州警方,,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p> 沐天陘恍然一笑,。
“一會兒我把裴宣找來,動作得快,,趁段青山不在,,你們趕快離開。發(fā)現(xiàn)什么了馬上給我打電話……你不要打,,讓裴宣打給我,。”
移交手續(xù)很快辦完,。離開警局之后,,裴宣打開沐天陘的手銬,遞過去一個手機,,問道:“你暗示我車里的東西就是這個手機,?什么時候放我車里的?我沒看出里面有什么特殊的東西,。本想找機會去問你,,你師傅居然打電話把你交給了我?!?p> 沐天陘接過手機調試一會兒,,放在裴宣眼前:“GPS,沒用過,?”
裴宣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一個亮點,,說道:“當然用過,,手機上的沒用過,。”
“這是GPS導航定位手機,,我的跟蹤器被你和正陽搜去了,,只好用這個。還有另外一部,,非常小,,和林函引滾在一起的時候,我偷偷將那部手機放進了他的衣服里。希望他不會閑來無事翻自己的口袋,?!?p> “原來你那是裝瘋?!?p> “當時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了,,不可能找到褚夢瑤的尸體。只好給你留條線索,,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和你一起跟蹤這條線,。”
“你怎么知道會用得著這個東西,?事前猜到可能找不到褚夢瑤的尸體嗎,?”
“不。我確實沒想到自己會失誤,,我得承認低估了林函引,。這GPS本是想用在我?guī)煾瞪砩系摹,!?p> “你想跟蹤羅從,?”
“是本想讓你跟蹤。我知道一旦查到林函引我就會徹底失去自由,,對我來講無所謂,,抓住林函引,褚夢瑤案子破了,,正陽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只是武昌路事故依然沒有查清。本想讓你去查,,可剛剛師傅竟然把當年的事都說了出來,,出乎我的預料?!?p> “那起事故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停車,!”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的沐天陘突然喊道,,“去縣醫(yī)院,左拐,,按我指的路走,!快!”
“怎么了,?”
“林函引在縣醫(yī)院,!”
“他去那里干什么,?”
“劉克森就在那兒住院,林函引要對他下手,!”
裴宣一怔,,用力踩緊了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