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香豆腐,、麻辣豆腐,、紅燒豆腐,、脆皮豆腐,、口袋豆腐,、三鮮豆腐羹,,還有一碗熱騰騰的鯽魚豆腐湯......這一張半舊破損的桌子上竟擺滿了各色豆腐做的菜肴,,端的是白嫩鮮香,,讓人食指大動,。
子妤看的驚喜,,忍不住夸道:“嬸子能將豆腐做出這幾種菜肴,真是好手藝??!”
得了客人的肯定,,茗月媽菜黃的臉色下顯出一抹紅暈,略顯粗糙的手指頭揪了揪圍裙,,上頭還有兩團被油燙了的紅印子,。
這一方鋪子還真夠小巧的,只幾把陋椅,,一張簡桌,,靠著墻角一張供著茗月爹牌位的香案,再無其他,。至于茗月媽的床榻,,估計就在那方洗得發(fā)白的青布簾子后面,因為子妤已經(jīng)瞧見了半截床腿兒......雖然清陋,,勝在干凈,。
子妤跟著古婆婆長大,一直住在田間的四合院子里,,到婆子去世,,也沒有如此落魄過。不禁感慨:貧寒人家,,也就是如此了,。自己姐弟能在花家班落腳已是萬幸,也難怪茗月媽怎么都要送了女兒去學(xué)戲,。畢竟,,養(yǎng)個閨秀嫁個好夫君怎么也比拋頭露面強幾分。
且不說子妤的莫名感傷,,茗月見連唐師父對這一桌子豆腐宴席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頓時心中有些小小的滿足,忙甜笑著上前請了三人落座:“俺娘做其他菜不行,,但做豆腐可是一把好手,,唐師傅,子妤子紓,,你們先請坐下說話,。”
說話間,,茗月已經(jīng)利落地擺好了杯盞,,又拿出子紓給的半只燒雞和牛肉裝盤,看來平素里是經(jīng)?;丶?guī)兔ψ黾覄?wù)的,,一點兒也不顯得生疏。
客人落座,,茗月媽笑意也濃了,,抹了抹額上因為拘謹(jǐn)而沁出來的細(xì)汗:“咱們家好久沒這樣人熱鬧了,,等我去后院把埋在樹下的老酒拿出來待客?!闭f著腳步輕快地往后頭去了,,不一會兒就抱了一壇被泥糊滿的酒罐子出來,細(xì)心地用抹布擦了擦壇口,,斟出來一小壺,,又將壇口封住,很是愛惜的樣子,。
五人圍坐,,唐虞和茗月媽喝的是桂花酒,花家姐弟和茗月因為還沒成年,,喝的是細(xì)碎的麥殼茶,。
子妤嗅著桂花酒的甘洌香氣,不免有些意動,,眼巴巴地看著唐虞杯盞中晶瑩的黃湯,,咋咋嘴巴:“嬸子,這桂花酒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呢,,好香呢,。”說著還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顯然對那桂花酒的興趣遠(yuǎn)遠(yuǎn)超過一股糊味兒的麥殼茶。
“倒是去年的時候埋下的,?!避聥屢部吹贸鲎渔ニ耄f著就要替她換被子斟酒:“想喝嗎,?”
唐虞卻伸手一攔,,朝著茗月媽點點頭,示意她不用替子妤斟酒,,惹得茗月媽臉上又是一紅,,有些羞赧地收回了手。
“就嘗一點罷了......”子妤嘴饞,,可憐巴巴地望著唐虞,,想讓他就范。
蹙了蹙眉,,似乎抵不住子妤露出這樣小貓似的表情,,唐虞唇角微微一揚,將自己身前的酒盞推到其面前,,“只許喝一口,?!?p> 子妤愣了愣,看著唐虞的杯盞,,想起他先前已經(jīng)就著喝了一口,,怎么會讓自己也用他的杯子呢?這也太哪啥了吧,!
唐虞卻沒發(fā)現(xiàn)子妤的顧忌,,見她愣住,干脆將杯盞一收:“不喝便罷了,?!?p> “別......”最后還是酒蟲戰(zhàn)勝了內(nèi)心的那股子尷尬嬌羞,子妤下意識地一把奪過那粗陶酒盞,,先小心地嗅了嗅,,果然甘洌滋味撲面而來,再小心的湊到唇邊,,輕輕呷下一口桂花酒,,頓時一股火辣辣伴著濃烈泥土味兒的液體順著喉嚨滾下肚。
天哪,,聞起來與喝起來這感覺也差別太大了吧,,豈止是難受二字,讓子妤喉嚨幾乎麻了,,連呼吸都沒法繼續(xù),,只能憋著讓自己不要嗆出來,否則就太丟臉了,。
看著子妤巴不得喝口酒,,之后又一副喝了毒藥的樣子,身為弟弟的子紓首當(dāng)其沖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唐虞看著子妤平時的矜持全沒了,,俏臉被憋得通紅的樣子實在難得,也忍不住甩頭笑了起來,。
茗月和母親一開始還擔(dān)心子妤被嗆了,,見唐虞和子紓都笑得厲害,也隨著“咯咯”地捂嘴笑了起來,,頓時席間氣氛大好,,熱鬧的幾乎將這破敗豆腐鋪子的屋頂都給掀翻了。
正巧,,幾下不合時宜的“篤篤”聲響起,,似是有人在敲門。
“誰,?”茗月媽收起笑意,,有些緊張得霍然起身,,怯怯的問了句。
子妤也止住了咳嗽,,趕緊喝了口麥殼茶通通嗓子,,用衣袖擦擦唇邊酒液,埋怨似的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又憋氣地看了唐虞一下,,也轉(zhuǎn)過頭去看到底誰來的這么不合時宜,讓茗月媽神色如此緊張,。
“是我,,老劉!”
門外一聲粗粗的答應(yīng),,聽得出來人和茗月媽是極熟悉的,。可茗月媽卻猛地?fù)u搖頭:“劉大哥,,今兒個我請了幾位客人,,不太方便,您請回吧,?!?p> 門外頓時沒了聲,大家都以為這個“老劉”離開了,,卻沒想隔了片刻門上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安娘,,我就想看看你怎么樣了。今兒個我才從城外跑貨回來,,沒曾想那個狗崽子竟打了這樣狠毒的算盤,。本想去縣衙疏通疏通,街坊說你今兒個一早就已經(jīng)回來了,,所以......”
聽著“老劉”的口氣,親熱不說,,還夾雜著討好的曖mei,,子妤和唐虞不約而同地都望向了茗月。茗月卻疑惑的搖搖頭,,表示她可不認(rèn)識這個什么“老劉”,。
茗月媽卻越聽越著急,干脆一把將門打開,,露出頭來左右望了望,,扯了那門口那個臉色焦急的漢子進屋,又將門閂放好:“我說劉大哥,,您就別這樣了,,街坊們會誤會的,。”
那漢子約莫三十來歲,,滿臉髯須,,眉骨聳的極高,一雙大眼睛像銅鈴似地上下仔細(xì)打量了茗月媽,,見她卻是安然無恙,,這才憨憨一笑:“安娘,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說著,,才終于瞧見了坐在屋中的一桌人,。
“劉叔?”茗月仔細(xì)瞧了瞧那漢子,,覺得有些眼熟,,不敢確定地喊了一聲。
那漢子見茗月認(rèn)出自己,,也很驚喜:“那時候在老家見你不過才七歲多呢,,這么些年過去了,丫頭你還記得劉叔,?”
茗月終于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看娘:“劉叔既然來了,,就坐下一并吃個飯吧,,這兒都不是外人?!?p> 表情尷尬地擺擺手,,那漢子掃了一眼桌上的幾人,對于花家姐弟也是憨厚地報以微笑,,只是在看到唐虞的時候卻明顯一愣,,隨即黑面微紅:“安娘,這小白臉是誰,?你一直不愿接受我對你好,,難道是因為他?”
被這漢子的話給嚇到了,,茗月媽檀口微張,,臉色醬紅,明顯是又意外又氣急,胸口起伏地想要開口解釋什么,,話到嘴邊卻成了:“是又怎么樣,,我都說了,你是亡夫的好兄弟,,若真想照顧我們孤兒寡母就請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還我清譽。你知道那鋪頭為何要來尋我晦氣么,?就是因為周圍街坊暗地里戳著我的脊梁骨罵,,說我把女兒送走好偷漢子......”說到此,茗月媽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嗚咽地啼哭了起來,。
可那漢子絲毫沒有所動,卻只抓住茗月媽那句“是又怎么樣”,,雙目瞪住她,,不可思議地語氣又是一通質(zhì)問:“你承認(rèn)了?你承認(rèn)你喜歡這小白臉了,?我就說嘛,,我對你這么好,日久見人心,,連畜生都知道感恩的,,你卻視我如草芥。罷了罷了,,我劉誠今兒個才看清了你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就是一顆硬石頭也比你暖和!”說完,,這劉誠扭頭猛的拉開門閂,,氣沖沖地摔門就出去了。
屋里的人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鎮(zhèn)住了,,都沒出聲兒地看著茗月媽,。
茗月媽卻抹了抹淚,轉(zhuǎn)頭抱歉地苦笑:“對不住,,讓你們看笑話了,,唐師傅......”
唐虞卻一揚手,止住了茗月媽的話,,起身朝她欠了欠身:“對不起,在下還是先告辭了,?!闭f著擺擺手就往門外走去,只是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身形,,回頭看著茗月媽:“你可以隨口將唐某用作借口打發(fā)那人,,但請等那人冷靜后無比去解釋清楚。若你不去解釋,,唐某會親自去解釋,。”說完,,這才蹙著眉邁步而去,。
咬住唇瓣,茗月媽知道這樣的確是冒犯了唐虞,,想哭又哭不出來,,更加沒有任何解釋的話語能說出口,只好抬袖狠狠地抹了抹淚,。
子妤看到唐虞憤而離席,,也對子紓使了使眼色,朝著茗月和她母親福了禮,,也趕緊隨著唐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