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坪一共也沒有幾匹馬,，宋陽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是衙門里養(yǎng)的‘官馬’,，笑道：“你偷的,？小心盤頭兒抓你?！?p> 二傻一聽就嚇壞了，趕忙回頭張望,，仿佛盤頭兒已經(jīng)揮舞著鎖鏈追到身后,。
看二傻的樣子，宋陽更驚訝了：“真是你偷的,？趕緊送回去,?！币贿呎f，一邊忍不住想笑,，就算衙門小,、差役平時都不怎么上心干活，也不至于讓一個傻小子把馬給偷了吧,。跟著,，他又安慰道：“我和你一起去，放心,，送回去了就不算偷,，我和盤頭兒說?！?p> 二傻聽說他肯幫忙,，立刻顯出開心模樣，一個勁地點(diǎn)頭：“那你記得給我求情……”說著牽轉(zhuǎn)馬頭向衙門走去,，可沒走兩步,，二傻就站住了腳步，他把實(shí)情想起來了：“不對,，馬不是偷的,，是我用羊跟盤頭兒換的?！?p> 要說燕子坪的衙門,，就好像是周大老爺和盤頭兒倆人合伙開的似的，官馬換羊這種事還真不值得奇怪,，宋陽只是納悶問二傻：“你換馬做什么,？”
“去青陽城，向欽差獻(xiàn)技,。南理一品,，奇士劉二?！眲⒍翟谡f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平靜語氣淡漠，當(dāng)真一副‘一品’模樣,。
說完,，停頓了片刻，傻笑再度浮現(xiàn),，高人氣質(zhì)轉(zhuǎn)眼灰飛煙滅：“聽說你也要去應(yīng)選,。你有車，我換了馬,，咱倆趕車去,?！?p> 宋陽好奇笑問：“奇人劉二，你的本領(lǐng)是什么,？”
劉二傻一向老實(shí),，不料關(guān)鍵時刻還挺奸，只傻笑,，不吱聲,。
宋陽又問：“那你用多少頭羊換了這匹馬？”
傻笑變成了哭喪臉,，劉二傻滿臉難過：“賠了,，所有羊，一共四十六只,?！?p> 四十六只肥羊換回一匹駑馬，就連二傻也知道賠了……這個時候盤頭兒的笑罵聲傳來：“陽伢子,，你聽二傻胡謅,！”
說話聲中，盤頭兒帶著幾個差役,，肩負(fù)粗繩,、車馬具笑呵呵地走上前：“什么羊換馬，盡胡說八道,。馬是大老爺借給你倆的,，他的羊暫時寄養(yǎng)在衙門里，等他回來再還他,。”
劉二傻怫然不悅：“進(jìn)京做官,，哪能說回來就回來,。”
盤頭兒不和他矯情,，只是笑道：“您老什么時候回來,，羊什么時候還您，四十六頭,，一只也少不了,。”
一個衙役搭腔笑道：“劉二傻不在家,，他的羊可活不了太久,，就是咱們兄弟這些天要輪班當(dāng)羊倌了?！?p> 盤頭兒把身上背負(fù)的諸般車具交給手下,，幾個衙役忙活著,，開始套車裝轅。盤頭兒懷中取出一只信封遞過來：“官馬拉私車,，遇到盤查麻煩不小,，這是周太爺?shù)淖C箋，證明你們不是偷馬賊,，隨身放好千萬別弄丟了,，回來的時候連馬帶箋要一并交還的?！?p> 說完又拉著宋陽走開了幾步,，繼續(xù)道：“劉二聽說‘選賢’，不知抽了哪門子風(fēng),，非得要去不可,，偏偏又不肯說他有本事……他能有個狗屁本事。本來我不敢讓他去,，萬一沖撞了欽差,，那是不得了的大禍?？稍傧胂?，他腦子不好，一輩子沒出過遠(yuǎn)門,，難得這次興致這么高,，好歹我也算看著他長大，真要黑臉黑眼的攔他心里也不落忍,?！?p> 宋陽明白盤頭兒的意思：“我照看他，就當(dāng)帶他出門玩一趟,，不會惹事,。”
盤頭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多上點(diǎn)心,，就是因為有你照看,，我才放心讓他去?！闭f著,，伸手一拍宋陽肩膀，轉(zhuǎn)身回去幫忙套車了,。
再看二傻正爬上爬下,，滿臉興奮，可把他忙壞了。
不久后車子套好,，劉二攥著放羊的鞭子一屁股坐到車夫位置,。宋陽也不管他，和盤頭兒等人說笑告別,，可沒想到,，就這么一會的功夫，劉二居然熟練上手,，輕輕松松地趕著馬車在附近兜了幾個圈子,。
盤頭驚訝而笑：“這伢子，對畜生門道怕是還真有點(diǎn)天分,，也不對,，要不也不會前后弄丟兩頭牛?！?p> 宋陽正想搭話,，忽然一陣清脆啼鳴傳來，一只白色雀子疾飛而至,，在天空盤旋兩周,，落到宋陽身前，這是任小捕和他的‘專用信道’,。宋陽伸手解下短函,，讀過之后眉毛一挑，隨即笑了起來……
此時劉二傻已經(jīng)把車趕回到門口,，對著院里吆喝：“宋陽,，安心上路吧！”
盤頭怒斥：“胡說八道,，亂放狗屁,。”
宋陽哈哈一笑,，也不當(dāng)回事,，迅速給任小捕回了短箋，綁在鳥兒腿上讓它帶走,，跟著對送行鄉(xiāng)親拱手告別,，翻身跳上馬車,，和劉二傻并肩而坐：“咱走,。”
劉二傻揮舞鞭子,，用從說書先生那里學(xué)來的強(qiáng)調(diào),，拉著長音大喊：“起…駕…回…”宋陽趕緊伸手捂住他嘴巴，把最后一個字擋住了……
青陽州府青陽城，距離燕子坪三天車程,，前兩天的行程一路平安,，劉二傻手上揮鞭趕車，嘴巴喋喋不休,，但既不惹事也不亂跑,，聽話得很。
那只他從小養(yǎng)到大的蜥蜴,，始終趴在他肩膀上,，眼睛半閉不吃不喝，要不是偶爾探出舌頭,，都分不清它是死是活,。到了第三天黃昏時分，二傻忽然從懷里摸出了錢袋,，對宋陽道：“咱今晚上住店吧,，我請客?！闭f著晃了晃錢袋,，嘩嘩作響，看來他還真有些銅板,。宋陽空有偌大一箱奇珍異寶,，但身上沒啥錢，前面兩天都睡在了車?yán)?，沒舍得到客棧投宿,。
劉二傻有自己的心思，繼續(xù)道：“明天臘月初一,，選賢第一天咱們剛好進(jìn)城,，今天晚上洗洗衣服、再洗個澡,?！?p> 宋陽本來也有這個打算，總不能蓬頭垢面地去‘選賢’,，這下他和傻子想到一塊去了,，點(diǎn)頭道：“把你的錢袋收好，住店的錢我有,?！?p> 劉二傻大樂，喜滋滋地收好錢袋：“那好,，你請我住店,，回去我送你一頭羊,。”
宋陽咳了一聲,，笑了起來,。
再向前走上一陣，路邊見到客棧,，劉二傻歡呼一聲趕車上前,，不等停好就跳下車，跑進(jìn)客棧大喊：“伙計,，住店,！”伙計迎上來，滿面歉意：“對不…”不等對方說完,，二傻就伸手向門外正收攏韁繩的宋陽一指：“我不管事,，有話和他說?！?p> 伙計也看出來他的腦筋似乎不靈,，笑呵呵地說了聲‘好’，快步走向門外的宋陽：“對不住的很,，小店今天被客人包了下來,。”
他們走的是官道,，此時已經(jīng)臨近州府,，客棧數(shù)量不會太少，宋陽問道：“這附近哪里還有客棧,?！?p> 伙計態(tài)度不錯，耐心給他指路,。兩個人在外面說話的時候,，二傻就站在客棧大堂里，看著一桌桌客人說笑,、吃喝,。二傻天性老實(shí)，不會主動惹事,，人家吃得高興,，他也看著開心。
相鄰不遠(yuǎn)的一張桌邊,，一個綢衫年輕見他肩膀趴著一只丑陋蜥蜴,、滿臉傻笑的樣子，不禁笑問：“你干啥,？”
二傻從來都是有問必答：“住店,，宋陽請客，今晚上洗衣服洗澡,，明天進(jìn)城參選,。”
綢衫青年詫異,，顯然沒想到傻子居然也會去湊這個熱鬧,，這一座店子里都是他們的人，聞言全都笑了起來,。二傻跟著一起笑,，突然福臨心智，反問對方：“你們也是去選賢的,？”
綢衫青年點(diǎn)頭,。
劉二傻挺高興：“祝你們?nèi)贾羞x，以后咱們同朝為官,?！?p> 綢衫青年失聲而笑：“同朝為官？你倒信心十足,，說來聽聽,，你的本事是什么？”
劉二傻的本事連宋陽都不告訴,，當(dāng)然不肯對陌生人說,，搖了搖頭不吭聲。
綢衫青年也不生氣,，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說說你的本事,，我請你喝酒吃肉?！?p> 二傻吞了口口水,，居然忍住了，繼續(xù)搖頭,，但嘴巴不停：“你的本事是啥,？”
綢衫青年哈哈一笑，坐在原處不動：“想看我的本事,，簡單,！”說著肩膀輕輕一震，一道劍光乍起,、即滅,，擦著二傻臉頰閃過。
此人出劍又急又快,，同行人齊聲喝彩,，綢衫青年得意莞爾,，不想再和傻子廢話：“店我包了，你換別家吧,?！眲⒍禌]受傷，但也沒看清對方如何出手的,，不過眼力再差勁也能看到對方拔了刀子,，再不敢和他們說話，轉(zhuǎn)頭跑出了客棧,。
此時宋陽已經(jīng)大概問明白路徑,，正想招呼傻同鄉(xiāng)啟程，就看劉二傻臉色蒼白地從客棧里逃出來了,，顯然被嚇得不輕,。
宋陽皺眉：“怎么了？”
劉二傻沒聲張,，一個勁的搖頭：“沒事沒事,，咱們快走?！被蛟S是怕兩個青年路人吃虧,，或許是怕他們在店里鬧事，宋陽身邊的店小二也趕忙附和著：“沒事就好,，兩位盡早啟程,，能趕在天黑前住進(jìn)客棧?！?p> 宋陽沒理會他,，只是望著二傻問道：“你的蜥蜴怎么了？”
劉二傻愣了愣,，嘀咕著‘劉三沒事兒啊’,，伸手向著肩膀上的蜥蜴摸去。蜥蜴是他從小養(yǎng)的,，名字也是順著自己往下排的,，叫劉三。
可一摸之下,，二傻猛地怪叫了一聲,。綢衫青年那一劍沒傷到劉二傻，卻削掉了蜥蜴的腦袋,。
捧著無頭‘劉三’,，二傻雙手顫抖、嘴巴顫抖,、整個人也在顫抖,，未幾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全忘了對方的刀子，轉(zhuǎn)身就往客棧里沖,，哭喊著：“賠來,，陪我！”
店伙計反應(yīng)很快,，攔腰就抱住了二傻，他和傻子講不清道理,，一邊用力攔住劉二,，一邊對宋陽說：“客官，里面的人惹不起,，不過就是一頭蜥蜴,，息事寧人……”
宋陽卻沒理他的話茬，只是問道：“他們有錢,？”
“有錢有勢還有刀子,。”
宋陽又問：“里面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都是一起的,，不下三十個，人人習(xí)武……”
伙計言之鑿鑿,，只盼宋陽能知難而退,，全沒想到自己的話還沒說完，遽然一陣隆隆腳步聲響起,，身前那個衣衫樸素,、長相清秀的青年，竟踩出了比著大象還要更沉重的腳步,，轟轟烈烈一頭沖進(jìn)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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