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大冷的天,,自己剛被人從湖中“救出”,簡單泡個澡換身衣服后就被叫出來問話,難道你就不怕我留下什么后遺癥,?這也就罷了,,可這是景陽宮,,又不是正式場合,,難道你就不能讓王恭妃和你女兒朱軒嫄坐在下首嗎,?就算不讓坐下,你讓她們站起來總行吧,?
“父皇,!”朱常洛跪下行了一禮,語氣有些僵硬,,反正是剛被人“謀害”過,,此刻倒也不用太過掩飾內(nèi)心的憤怒。
“嗯,?!敝祚粹x用鼻子應(yīng)了一聲,,也不說免禮,,也不馬上問話,只是端起手邊的茶,,小呷了一口,,隨后微微皺了下眉頭,不知是喝不習慣景陽宮里的茶還是想到了為難的事,。
“父皇,,兒臣在剛才喝驅(qū)寒湯的時候,嫄兒的藥也已經(jīng)熬制好了,,太醫(yī)曾吩咐,,那些藥要趁熱喝才行……”朱常洛撒了個謊,以此來提醒朱翊鈞一聲,,你的女兒身體弱,,還吃著藥呢,你就忍心讓她在這冰冷的地上跪下去,?
“哦,。”朱翊鈞放下茶杯,,看了跪在地上的朱軒嫄一眼,,難得問了一句:“身子骨硬朗些了嗎?”
“嗯,?哦,,我、不,,臣女……”大概是朱軒嫄每年也就能在那固定的幾個節(jié)日里見上朱翊鈞一面,,話也說不上幾句,更不用說關(guān)心的話了,,這讓小丫頭一時緊張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父皇關(guān)心,嫄兒雖然體弱多病,但這些年靠著自己的堅持以及母后和母妃的照顧,,倒也算熬過來了,。”看到朱軒嫄的緊張樣子,,朱常洛的怒火實在忍不住了,,替妹妹回答的同時,也借機暗諷了一下朱翊鈞,。人家能活到現(xiàn)在,,是人家的堅持以及王皇后和王恭妃的照顧,跟你這做父親的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說完之后,,朱常洛心中莫名的舒了口氣,并沒有后悔自己的話,,壓抑了這么多年,,就趁今天的這個機會口無遮攔一次吧!
朱翊鈞正要去端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接著收了回來,,轉(zhuǎn)頭盯著朱常洛看了看。朱常洛大著膽子跟他對視了一下,,臉上毫無懼意,,心臟卻不爭氣的“砰砰”狂跳起來。
朱翊鈞的手還是伸向了茶杯,,端起來吹了一口,,并沒有喝就放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輕聲說道:“許福,,記下,,今后但凡外藩和各地進貢的補品,按照啟祥宮的份額送景陽宮一份,?!?p> “是,萬歲爺,?!鄙砗蟮脑S福低聲答應(yīng)一聲。
“謝父皇恩典,?!敝斐B逍闹杏行┨湫苑牵@次他說那些話并沒有考慮太多,,只是想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滿而已,,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謝皇上恩典?!?p> “謝父皇恩典,。”
王恭妃和朱軒嫄也緊跟著說道,。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朕有些話要問皇長子,?!敝祚粹x揮了揮手,接著又說道:“陳矩,,你留下,。”
“是,!”
瞬間功夫,,滿屋子就剩下朱常洛,、朱翊鈞和陳矩三人,。
“你也起來吧!太醫(yī)怎么說,?”朱翊鈞今天像是“愛心泛濫”般,,少有的關(guān)心了朱常洛一次,就連幾年前的“遇刺”,,他也沒說過類似關(guān)心的話,。
“太醫(yī)說的醫(yī)理兒臣也不太懂得,猜想大致意思無非就是要發(fā)一場汗,,免得濕毒入體,,留下禍端,他回去時還開了幾劑驅(qū)寒湯和發(fā)汗散,,說是今晚要多出些汗才好,。”朱常洛恭敬的答道,。
“嗯,。”朱翊鈞微點了下頭,,端起茶杯說道:“說說今天是怎么回事吧,。”
“是,!今天兒臣一路賞著花燈前行,,不覺間就到了御嵐湖,,由于那里距離景陽宮較近,也是兒臣常去的地方,,這點很多人宮人都知道,。”朱常洛組織了一下語言,,徐徐說道,。
朱翊鈞放下茶杯,輕嗯了一聲,,朱常洛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包括常去御嵐湖。
“只是沒想到,,兒臣剛到那里便被朱常洵帶著四個近侍堵住了,,他當時還說了一句話,說兒臣果然是常到御嵐湖,,很顯然他是專門在那里等兒臣的,。”朱常洛偷看了朱翊鈞一眼,,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以便確認是不是他把朱常洵派過去生事的。
朱翊鈞聽到這里,,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從朱常洛的話里聽出這事或許還夾雜著陰謀。
朱常洛看朱翊鈞的反應(yīng),,有八分把握不是他派朱常洵過去生事的了,,當然,也不排除朱翊鈞在刻意偽裝,。不過,,朱常洛覺得朱翊鈞不應(yīng)該在自己面前掩飾太多情緒吧?再怎么說自己也是他兒子,,用得著像在大臣面前那樣刻意去偽裝么,?再說自己的年齡還這么小,朱翊鈞的防范之心不應(yīng)太重才對,。
“當時,,朱常洵的語氣異常不善,兒臣看出他要生事,,便想馬上離去,。只是,沒走的多遠,,就被那四個近侍圍住了,,他們怎么也不放兒臣離去,。”朱常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委屈一些,,同時臉上也露出不忿的神情,。
“啪!”
朱翊鈞把再次端起來的茶杯放在桌案上,,之前在御嵐湖時他便聽那四個小太監(jiān)說起過這茬,,此時再次聽來,仍對那些人膽敢阻攔皇長子的去路有些氣憤,!再怎么說,,朱常洛也是皇長子,是皇族,,是這皇宮里的主人之一,,那些小太監(jiān)的行為已經(jīng)屬于逾越,破壞了規(guī)矩,。
“朱常洵在他們困住兒臣后,,也趕了過來,威脅兒臣去辦一件事,?!敝斐B宓奈兂闪藲鈶崳骸八獌撼枷蚋富屎桶俟俾暶鳎С炙龌实?!”
朱常洛故意把太子改成皇帝,,朱常洵還是小孩子嘛,,說出這樣的話也很正常,。但是,雖然只是改了一個詞,,但聽在任何現(xiàn)任皇帝耳中卻絕對不一樣:自己還沒死呢,,就急著跳出來想做皇帝,這即便不是謀反,,也屬于大逆不道的逆子了,。
“哼!”
朱翊鈞不知是表示不屑還是不滿,,朱常洛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但也知道,這肯定不是為他那個三兒子驕傲,。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兒臣怎么可能答應(yīng)他!何況,,不要說支持他做皇帝,,就是支持他做太子也不是兒臣能做到的,,所以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敝斐B鍧M臉嚴肅的說道,。
“對于兒臣的拒絕,朱常洵顯得很氣憤,,大罵兒臣是下賤的都人…之子,,還說他是高貴的皇貴妃的兒子,兒臣不配與他相提并論,。最后威脅說你這下賤的都人…之子,,再不答應(yīng),就打死你,?!敝斐B瀹斎恢乐祚粹x也是都人之子,平日里也異常忌諱別人說起這個,,所以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生氣吧,憤怒吧,,朱翊鈞越這樣,,對他也就越有利。
朱翊鈞臉色鐵青,,他在御嵐湖邊就親口聽朱常洵說過這樣的話,,為此還親手打了從來就沒有苛責過一句的朱常洵一個耳光。此刻聽朱常洛重提這茬,,依然對那逆子充滿了憤怒,。
“那四個近侍聽了朱常洵的命令,圍得更緊了,,滿臉猙獰,,眼看著就要對兒臣動手。這時,,兒臣的近侍鄒義眼看事情不妙,,拼了命的擋住了那四個近侍,大呼讓兒臣趕緊逃命,。兒臣眼看會景陽宮的路被他們擋住了,,只能往湖邊跑去,想沿著御嵐湖的那條水上小路逃跑,?!?p> 看了一眼朱翊鈞,朱常洛語帶悲切的說道:“他們畢竟人多,鄒義拼命阻攔也只是給兒臣爭取了少許時間而已,。兒臣剛跑上湖中小道,,便聽見后面?zhèn)鱽硪痪洹o我打死他’,接著便被人猛的推了一下,,隨后一陣頭昏目眩,,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落入湖中了,。幸好父皇帶人及時趕到,,不然兒臣不被淹死,也會被凍死在湖中,?!?p> 朱翊鈞再次盯著朱常洛看了一陣,隨后站起來拍了拍快要趕上他身高的朱常洛的肩膀,,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這件事朕自有處置?!?p>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