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
張廷玉被費迪南給撩起了談性,，正想好好討教一下到底該怎么做才能把“權(quán),、錢,、女人”這三種誘惑弄出來吸引那些不事勞作的關(guān)內(nèi)旗人的時候,，卻被人打斷了,，打斷這場談話的只是費迪南的一個家奴,，然而,，這個家奴的幾句話卻讓費迪南立即就蹦達起來,，連張廷玉這個欽差也顧不上,，一溜煙兒就跑了出去，出于年青人的好奇心,，張廷玉想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
“字畫，字畫,，賣字畫嘍,！”
奉天的大街，當(dāng)然不可能像北京城那樣熙熙攘攘,，不過,，再差也是大清朝的盛京，東北第一大城,，所以,，人流也還算可以。而就在這條大街的一頭,，邊上,，擺著一副小小的字畫攤，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老人正在拿著雞毛撣子輕輕的打著那些字畫,，撣去上面的灰塵,。
“字畫，賣字畫嘍,！”
老人撣了一會兒,，攏住手，又對著街上的行人叫賣起來。
“的的的……”
馬蹄聲由遠及近,，街上的行人紛紛躲到兩邊,！老人也趕緊把字畫攤往邊上扯了扯，在這奉天城,，到處都有跑馬射箭的人,，這些人又大都是八旗的世襲貴族，掀翻了你的攤子,，也是白掀,，不要損失費就是好的了！所以,，老人在吃過幾次虧之后,，對這種事就已經(jīng)十分小心了。
而正當(dāng)老人費力地往后拉自己的攤子的時候,，馬蹄聲已經(jīng)到了跟前,，并且，刷地站住了,。
“主人,，就是這位老先生！”
生硬的漢語讓老人抬起了頭,，映入他眼簾的,，是并排的三個人：一個虬髯大漢，一個老者,，還有一個年輕人,！而且這三個人都還穿著官服。
“一個一品,，一個五品,，一個六品……？”看著三人的頂戴補服,，老人心里暗暗打鼓,，一時愣住,！
“敢問,，先生可是戴梓戴文開？”那個身穿五品官服的老者向老人做了個揖,，輕聲問道,。
“幾……幾位大人，找小老兒有何事,？”老人問道,，言下,，等于已經(jīng)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費大人,，你叫本提督來這里,，難道就是為了見一見這個老頭？”現(xiàn)在的奉天城只有一位一品大員,，那就是奉天提督，薩布素,！他先前正在自己的提督衙門處理公務(wù),，就被費迪南給拉到了這里，本來還以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卻沒料到只是為了見這么一個穿著破舊,，一臉滄桑的老頭。
“……薩提督,！”
“怎么,？”
“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火力攢射’,，什么叫‘交叉式射擊’，什么叫‘炮火覆蓋’,？”
“不……不知道,！”
“不知道？那您就先到一邊兒去,，這次呢,，叫你來是為了做個見證！……放心,，呆會兒我肯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費老頭幾句話把薩布素搞定，再一次面向了老人戴梓,！
“戴梓,，字文開，生于前明祟禎八年,，即大清天聰九年,，人稱耕煙先生，仁和(今杭州)人,。其父戴蒼,，曾任明朝監(jiān)軍，擅長制造軍械,，又喜歡繪畫,，為當(dāng)時知名畫家,。幼承家學(xué)，11歲時就能寫詩作文,，尤愛軍器制造,，常常廢寢忘食地研讀此類書籍，精通制造原理,，少年之時就試制成功一種火銃,，能射百步之外?？滴跏?，應(yīng)召入伍，參加平定“三藩之亂”,。戰(zhàn)陣閑暇,，仍然不忘制造兵器，制出“連珠銃”(即連珠火統(tǒng)),，一次可發(fā)射28發(fā)彈藥,，威力巨大，康熙十五年,，收復(fù)江山城,，授道員銜?？滴跏拍陸?yīng)召離伍到京,，以精通天文、歷法,、算學(xué),、樂律和繪畫，被任為翰林院侍講,，入值南書房,。又曾仿制成功西洋“蟠腸鳥槍”和“子母炮”，甚受我康熙皇帝的贊賞,，后被告發(fā)‘私通東洋’,，被罷官流放遼東，在奉天以賣字畫為生——不知道在下說的這些可對,？”
“這位大人,，您弄這些東西……莫不是小老兒又犯了什么罪不成？”戴梓的話里稍帶了一絲悲憤,。
“不是這樣的,！戴先生，在下費迪南,，現(xiàn)任奉天八旗駐軍副都統(tǒng),，想請先生出山再制火器,，不知道可不可以？……”
“五品的副都統(tǒng),？沒聽說過,！”其實剛剛問完剛才那句話的時候，戴梓就已經(jīng)醒悟過來了,，就算自己有了罪,，也不至于勞煩一個一品大員來啊，又經(jīng)過費老頭的話驗證,，他就放下了心,！接著，他就開始打量費迪南,，他實在是沒想到會有官員穿錯官服，不過,，既然這里還有奉天提督做證,，想必這個也不會是假的。
“出山,？小老兒是有罪之身,，大人想必是找錯了人了！”擺了擺手,，戴梓又繼續(xù)去撣自己的字畫,。
“先生是當(dāng)今的火器制造大家，難道想眼看著自己的一身本領(lǐng)失傳嗎,？”費老頭緊跟在戴梓身后,，追問道。
“呵呵,，失傳,？我哪有什么本領(lǐng)，湯若望雖然死了,，可朝廷還有南懷仁嘛,，那才是火器制造大家，小老兒不過是一個靠字畫為生的有罪之人,，大人還是回去吧,！”戴梓苦澀地笑了笑，又走到了一邊,。
“戴先生……”費老頭又追了上去,。
……
“魯莽了！找人不應(yīng)該這么直接……”張廷玉站在小攤旁,，看到費迪南這種求人法暗暗搖了搖頭,，然后,，他拽了拽薩布素的袖子，小聲問道：“提督大人,，費大人為何要找這位戴先生,？”
“不知道，可能是為了火器的事兒吧,！”張廷玉來奉天并沒有大張其鼓,，不過，薩布素在來時的路上也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此時聽到他問話,，便回答道，“幾天前這家伙就派人來找我,，讓我?guī)兔Σ橐幌逻@個戴梓,，他也不想想，我管的是軍馬,，又不管政務(wù),，怎么幫他查？最后還是找了奉天府尹才打聽到這個戴梓就在盛京,，派人告訴了他吧,，他居然還拉我一起來，可拉來又讓我站一邊,，你說他這算什么呀,？要不是念在他年紀(jì)大了，我早就一拳把他捶翻了,！”
“提督大人,，你萬萬不可魯莽！費大人是胸有丘壑之人,，我估計不久之后皇上恐怕就要找他問政,，你最好還是善待他的好！再說了,，提督大人英雄人物,，何必跟一位老人置氣？”張廷玉微笑道,。
“嘿嘿,，張大人客氣了，關(guān)鍵就是這費老頭太氣人,，和他那侄女兒,，還有侄女婿一樣氣人！”薩布素還沒有忘記上一次馬德派人散播他的謠言的帳,。
“提督大人,，不知你如何看待朝廷封禁滿洲一事,？”張廷玉突然問道。
“張大人你問這個干什么,？……這個,？……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想法，我們當(dāng)兵的,，只管聽從調(diào)遣就是了,！……”薩布素愣了一下，便有些模糊的答道,。
“費大人曾言,，滿洲應(yīng)當(dāng)繁華起來，而且還提出了幾條可行的辦法,，可這又似乎與朝廷封禁滿洲的本意相違背,，我想問一下，提督大人希不希望滿洲富裕起來呢,？”張廷玉又問道,。
“這……我一介武人，實在是不知道,！”薩布素小心地答道。
“原來如此,！唉,，此次前來奉天，皇上本只是想讓下官問一下費大人種水稻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收獲遠大于此！只是,，朝廷有朝廷的想法,，未必會顧及到滿洲本地人的意思，而下官在此的時間不可能太長,，也不知道該不該到處去問一下,，也好向皇上提一提！……”張廷玉貌似自言自語,，可他的話卻一字不落地被薩布素的耳朵給兜了進去,。
“去問，趕快去問,！……誰不想自己的駐地繁華一點兒,？就算老子不想，那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誰不想跟杭州將軍,，蘇州將軍，南京將軍,，還有廣州將軍換一換,？誰不想去江南花花世界去？……可這話能當(dāng)面兒說嗎,？老子若是亂說話,，指不定哪天就給擼下去了，到時候你賠得起嗎,？所以,，你趕快去問別人的好！”薩布素暗地里瞪了一眼張廷玉,，沒有說話,，可是，眼里的渴望卻是毫不掩飾,。
這時,，費迪南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朝這邊走過來，看他一臉失望的樣子,，很顯然戴梓沒有答應(yīng)他什么,。
“提督大人！”走到薩布素跟著,，費老頭朝他說道,。
“什么事？”薩布素問道,。
“不知道羅欣送你的那副火槍圖紙可還在,？”
“這個……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費都統(tǒng)難道你想要回去,？”
“不是的,，只是，這戴梓既然是火器名家,，一定對一種新型的火槍感興趣,，我想用這圖紙?zhí)羝鹚呐d頭來，到時候,，再勸他出山就應(yīng)該容易得多了,！……”費老頭回頭看看又在撣字畫的戴梓，黯然道,。
“費都統(tǒng),，我得提醒你一聲，私自研制火器可是死罪，你可不能亂來呀,！”薩布素說道,。
“知道！不是說朝廷馬上又要西征了嗎,？多些火器總是好的,，這戴梓據(jù)說第一次只用了八天就造出一門‘子母沖天炮’，若是讓他教徒弟,，用大規(guī)模的作業(yè)方法,，不知道一年能造出多少門來！提督大人,，你想一下,，若是幾百門大炮并排，朝著敵軍齊齊轟去,，那將是何等的威力,？……所以，即便是朝廷不允,，也要讓這戴梓把本領(lǐng)傳下來,，絕不能失傳啊,！……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在西方卻是親處感受過，千人的火槍隊,，排成幾個橫隊,，一隊射擊，一隊填彈,，一前一后，輪番上陣,，中間毫無間斷,，那殺人就像割草啊,！……上萬人的騎兵,，還沒有沖到人家的面前，就被清掃一空,！”
“……有這等事,？騎兵沖擊極快，火槍就算一時能夠起到作用,，又怎么可能以一當(dāng)十,？”薩布素牛眼睜得突圓，一臉的不相信,。
“哼,，當(dāng)然是真的,！火槍射程遠超弓箭，盔甲又擋不住子彈,，而且,，輪流射擊又沒有間隙，當(dāng)然比弓箭更加有殺傷力……還有‘炮火覆蓋’,，上百門火炮,，用調(diào)整炮管高度來調(diào)整射程，一次次發(fā)射,，由近及遠,，就跟犁地一樣，攻城拔寨,，那叫一個摧枯拉朽,！……”
“……百門火炮？……當(dāng)年三藩之亂時,，撫遠大將軍圖海與周培公西征山陜,，跟恃兵自立的陜西提督王輔臣大戰(zhàn)，手中也不過才三十門火炮,，就這都已經(jīng)是朝廷諸路大軍之中火炮最多的一部了……我大清尚且如此,，難道西夷軍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火炮不成,？”
“你……”費老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人家就會造大炮，當(dāng)然有很多了,！告訴你,，人家海軍的一艘主力艦上，就有不下于數(shù)十門火炮,！……海戰(zhàn),，人家現(xiàn)在主要靠的是船與炮，兵力的多寡早就已經(jīng)不是最主要的了,！”
“……”薩布素怔了一下,，又跟張廷玉互相看了一眼，暗暗點了點頭,！看來費老頭說得沒錯,！雖然兩人都沒有參加過收復(fù)臺灣的戰(zhàn)事，可是,，卻也知道當(dāng)時施瑯帶領(lǐng)清廷水師是如何跟劉國軒帶領(lǐng)的臺灣水師打的,，據(jù)說當(dāng)時雙方所用的戰(zhàn)船都是仿造的佛朗機戰(zhàn)船，船身兩側(cè)都開著炮孔，那么,，正宗的佛朗機戰(zhàn)船上擁有更多的火炮也未必不可能,！
“你們是不知道，西方軍隊中的火炮之多,，甚至到了可以對敵人所占區(qū)域的進行‘地毯式轟炸’的地步,！……”
費老頭繼續(xù)大放厥詞，只是,，他雖然好像是在對薩布素和張廷玉說話,，可他的眼睛在看向這兩個人的時候，卻又不時的瞄向背對著他們撣畫兒的戴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