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官?
“為什么,?”
馬德對李衛(wèi)的回答頗感不可思議?,F(xiàn)在這年頭,,不想做官的人恐怕還真不容易抓,,君不見那么多讀書人,,十年甚至幾十年寒窗,,就是為了一個功名,?別說現(xiàn)在了,就是放在后世,,公務(wù)員那行當(dāng)也還是照樣有那么多人擠破了腦袋想考,!
“大人,您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您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氣,,哪容得他什么想不想的?”李鱗急忙說道,。說完,,還不忘瞪上李衛(wèi)幾眼,那神情,,要不是因?yàn)轳R德在場,,估計(jì)他就要當(dāng)場開揍了。也難怪李鱗會這樣,。想當(dāng)初,,他連一個鳳陽知府都花了老鼻子勁,后來跑到北京找了吏部的官員才弄到手的,,如今難得馬德青眼有加,,日后李衛(wèi)如果表現(xiàn)好,那前途還不是一片光明,?可這小子是哪根筋錯了,?居然還來了個不想做官?看來是皮癢了,!
“……哥,,我,我還小,,不著急!”李衛(wèi)好像有些怕李鱗,,看著李鱗似乎想吃了自己的神情,,本來還有些晃動的身體立即就坐實(shí)了,一動不動,,只是小心地說道,。
“你還?。磕锏?,你小子媳婦兒都娶了兩個了,,還小,?”李鱗罵道,。
“咕嚕!”馬德剛端起茶杯想喝茶,,聽到李鱗這句話,,立碼連茶葉一起吞了一去?!钚l(wèi)不是挺那個的么一個人么,?本來他還以為“吾道不孤”呢,可怎么這小子居然已經(jīng)娶妻了,?而且還是一娶娶倆兒,?
“李大人,娶妻生子是人家李衛(wèi)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急什么,?”張楷抓到機(jī)會,,對李鱗笑道。
“我懶得管他,。這小子太忒不識抬舉,!”李鱗沒理會張楷,只是瞪了一眼李衛(wèi),,轉(zhuǎn)身又朝馬德說道:“大人莫怪,。這小子是家里的獨(dú)苗兒,平日里我那叔嬸也管不住他,,今天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居然連大人的面子都敢不給,回去我就收拾他,?!?p> “哈哈,不用不用,!”馬德笑笑,,“既然李衛(wèi)你不想當(dāng)官,我也不勉強(qiáng),,不過,,我還是給你撂下一句話:哪天你想當(dāng)官了,,盡管來找我就是。怎么樣,?”
“謝大人不怪,。以后小子一定來找您!”李衛(wèi)聽到馬德松口,,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下來,,嘻笑著朝馬德就叩了一個頭,看得旁邊的李鱗一個勁兒的喘粗氣,。他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浪費(fèi)了一個多么好的機(jī)會,,馬德的青眼是那么容易得的嗎,?這回回去,也不用告訴這小子的父母了,,自己就得先給他一頓板子,,要不然他恐怕還不知道規(guī)矩。
“什么怪不怪的,。以后常來,,我這總督府隨你出入!”馬德拿著茶杯蓋朝李衛(wèi)點(diǎn)了點(diǎn),,又接著笑道,。他這話里的內(nèi)容讓張楷和李鱗都有些吃驚??偠礁S便李衛(wèi)出入,?馬德到底看上李衛(wèi)哪里了?就算這小子聰明,,也不用這么著吧,?
“這馬大人到底跟老李家是什么關(guān)系?”張楷忍不住在旁邊氣悶地想道,。
……
馬德和李鱗等人又接著說笑了幾句,,李鱗看馬德對李衛(wèi)十分喜愛,也漸漸放下了擔(dān)心的心情,。他這次受李衛(wèi)父母之托,,想幫著李衛(wèi)謀個差事,省得這小子整天游手好閑沒事干,,到處給家里惹事,。可哪想得到來之前李衛(wèi)這小子還好好的,,居然臨了還耍了他一把,。要不是馬德真的看上了這小子,他非得整這小子一個半死不可,。不過,,怎么說也是自家兄弟,既然馬德都撂下話了,,他也趕緊幫襯著說了幾個李衛(wèi)的舊事,,一邊活躍氣氛,一邊希望能籍此加深馬德對李衛(wèi)的印象,,免得馬德過段日子就忘了李衛(wèi),,那可就真是損失了。不過,,他恐怕打死也想不到,,馬德這輩子恐怕也不會忘掉李衛(wèi)了。
“大人,,江蘇巡撫宋大人求見,!”
李鱗正說到李衛(wèi)聽徐州季麻子說書聽到哭場那一段的時候,馬德的親衛(wèi)來報(bào)道,。
“宋葷來了,?……有請!”馬德說道,。
“大人,,我們是不是回避一下?”張楷在旁邊想了想,,問道,。
“回避什么?你們是我的舊屬,,來見見我難道還得避人不成,?……放心吧!宋葷還不至于給你們小鞋穿,!”馬德笑道,。
“是!”張楷本來是怕見到宋葷有些尷尬,。雖然他這個江南道御使跟宋葷并沒有什么統(tǒng)屬的關(guān)系,,可是,再怎么說他也是剛和李鱗抓了宋葷那一大幫子下屬,,見了面總會有些不自在,。不過,既然馬德不讓他們回避,他也沒話說,。
……
“下官宋葷,,見過制臺大人!”
宋葷年紀(jì)也不小了,,不過,,依然是健步如飛?!@并不是他平時的表現(xiàn),,身為一省巡撫,他走路一向是四平八穩(wěn),,昂首挺胸的,,只是這一次實(shí)在是有些著急,不自覺地有如此表現(xiàn)罷了,。
“宋大人不過多禮,!好久不見,你身子越見硬朗嘛,!”馬德走前兩步扶住了宋葷想下拜的姿勢,,又微笑著說道。
“大人說笑了,!”宋葷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又跟李鱗和張楷兩人見了禮,這才順著馬德的手勢在右首位坐下,。(古代客廳中央是個八仙桌,,主人居左,客人居右)
“宋大人來此,,想必是有什么事吧,?”馬德笑嘻嘻地問道。
“大人所料不錯,!”宋葷并沒有拐彎兒抹腳,,略一點(diǎn)頭,就直接就朝馬德問道:“大人,,下官此次來此,,就是想問一下,淮安知府王伸漢,、蘇州知府王轂等人到底是犯了什么錯,,大人居然要把他們‘請’到總督衙門來?您不知道,,現(xiàn)在整個江蘇可是已經(jīng)鬧得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p> “風(fēng)言風(fēng)語?呵呵,,不會吧,?我只是派人把他們‘請’來,又沒大張其鼓的抓人,,怎么會有多少人知道,?宋大人你弄錯了吧?”馬德笑道,。
“大人!”你是沒有“抓”人,??蛇@官場上能有什么秘密?宋葷有些不悅地看了馬德一眼,,又道:“大人,,下官只是想問問您為什么要抓王伸漢、王轂等人,。他們都是江蘇的官員,,下官身為本省巡撫,總得給地方上一個交待吧,?”
“宋大人你是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瘪R德微笑著看了看宋葷,,表情有些發(fā)冷,。
“大人!,?”宋葷有些不明白地看了馬德一眼,,滿臉疑惑。馬德這表情可不是代表著友好,。
“李毓昌一案,,宋大人你難道忘了?”馬德不笑了,,宋葷居然敢在他面前裝糊涂,,這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雖說總督和巡撫的職權(quán)有重復(fù)之處,,因?yàn)橐庖姴煌嗷スビ摰囊膊簧?,可他一向還是比較看重這個宋老頭的,認(rèn)為這老頭還屬于比較有擔(dān)當(dāng)?shù)慕巧?,可今天看來,,這位宋大人的表現(xiàn)讓他有些失望,。
“李毓昌?……那個自縊而死的進(jìn)士,?大人,,那案子不是早就結(jié)了嗎?”宋葷想了一下,,問道,。
“結(jié)了?宋大人,,既然結(jié)了,,李林氏為什么還要連著告上三年的狀?”馬德冷哼道,。
“李林氏是誰,?什么三年的狀?制臺大人,,下官不知道?。 彼稳澖械?,他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說什么?”馬德這回可是真的生氣了,!如果宋葷只是因?yàn)橐幌蚬賵錾系奶撎锥怀姓J(rèn)知道此事,,那他還可以諒解,畢竟,,這年頭就興這個,。可宋葷居然到了這當(dāng)口還是一口一個“不知道”,,那后果可就嚴(yán)重了,。難道他馬德長得有那么“老實(shí)”嗎?
“大人,,您忘了,?前年正是兩淮鹽商鬧事兒的那一年?下官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心思管別的事情,?再接著就是漕運(yùn)的事,這些事情都過去之后,,下官又得忙著處理漕運(yùn)的善后之事,,又得安排運(yùn)丁去臺灣墾荒,今年年初才剛把事情忙完,,哪來得及去管別的事情,?”宋葷也看到了馬德的臉色不豫,,心知不妙,急忙解釋道,。
“哦,?”馬德撇了撇嘴,這倒也是一個理由,。鹽課和漕運(yùn)那一次確實(shí)是鬧得不輕,,安排運(yùn)丁去臺灣,那也是大事,,宋葷沒心情管別的事情倒也情有可原,。
“大人,下官一接到下面的消息,,立即就趕來了,。……難道那李毓昌一案有冤不成,?”宋葷又問道。
“不錯,!”馬德又看了宋葷一眼,,點(diǎn)頭答道。
“此案竟?fàn)柯?lián)著如此之多的官員不成,?”宋葷又問道,。馬德這一下子就抓了兩個知府,一個同知,,外帶著四個縣令,,還有一干其他的官員,總數(shù)達(dá)數(shù)十人之多,,這么氣勢洶洶,,他當(dāng)然得問一問。再怎么說,,這也都是他的屬下啊,。
“不只這些。我安徽也有一名縣令與此事有關(guān),!當(dāng)初與李毓昌一起到淮安的九名進(jìn)士,,還有四人在其他省份,本官已經(jīng)將此事通報(bào)了刑部,。另外,,本官也已經(jīng)派人去請你江蘇的臬臺徐祖蔭了。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好的交待,!”
馬德說道,。
……
徐祖蔭,!
江蘇按察使,*在江蘇一顆大釘子,。只不過,,盡管有著這樣深厚的背景,此刻,,這位大人也不得不把自己鎖在書房里苦思對策,。
馬德跟太子不對盤不是什么秘密,這一次,,*的背景不僅不能使他有所依仗,,反而讓他的處境越發(fā)困難。
“可惡,!”徐祖蔭面無表情地用手指連連敲著桌面,,又看看那個站在桌前的手下,問道:“李毓昌的案卷真的一點(diǎn)兒都沒有剩下,?”
“沒錯,。大人,前幾天,,那通政使李鱗就帶著馬德的手令,,把案卷全都調(diào)走了!手下沒人敢攔??!”手下答道。
“哼,!好一招‘出其不意’,!”徐祖蔭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沉聲道,。
“大人,,聽手下人說,宋葷已經(jīng)趕去找馬德了,!”手下看了看徐祖蔭的臉色,,又說道。
“宋葷人老成精,。他肯定是找馬德去輸誠,,順便脫身去了。哼,,老滑頭,!”徐祖蔭不屑道。宋葷在江蘇呆了十幾年,,政績在他看來,,只能以“乏善可陳”四個字來概括,。要不是因?yàn)殇钸\(yùn)一事上這老頭表現(xiàn)還算突出,恐怕他這一任巡撫根本就無法連任,。
“大人,,馬德明顯是沖著咱們來的,我們該怎么辦,?”手下又問道,。
“那些犯官現(xiàn)在都在哪里押著?”徐祖蔭想了想,,問道,。
“都在總督行營?!笔窒麓鸬?。
“有沒有派人混進(jìn)去探探情況?”徐陰蔭又問道,。
“派了,。可那些總督府的親兵根本就撬不開,。要不是屬下派的人是冒充那些犯官的家眷,,說不定也要被一起抓進(jìn)去看起來呢!”手下猶有余悸的說道,。他以前還真是少遇見那種兵,如果派去查探情況的人也被抓的話,,他恐怕根本就不敢回來見徐祖蔭了,。
“看來這馬德倒還有些手段。不過,,我徐某人主管按察使司衙門,,恐怕還沒那么容易被扳倒。他會‘出其不意’,,我也會‘釜底抽薪’,。”徐祖蔭陰沉著臉喃喃道,,接著,,他又對手下命令道:“……你親自去一趟李毓昌的家鄉(xiāng),既然那李林氏的狀紙上說李毓昌是被毒死的,,那你就去弄一副沒有被毒死的尸骸給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看到這副尸骨,,還能有什么作為,!”
“……是,!小人馬上就去!”手下先是一愣,,接著又興奮地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要向外走??墒?,他剛走以門口,還沒有打開房門,,徐祖蔭卻又突然叫住了他,。
“慢著!”
“大人,,怎么了,?”手下問道。
“你做事的時候要小心,!千萬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如果事不可為,,你馬上就回來復(fù)命,。不可留連!”徐祖蔭又吩咐道,。
“小人省得,!大人您盡管放心就是!”手下抱拳答道,。
“還有,。別忘了去派人把這事給我傳出去,傳得越轟轟烈烈越好,,就說馬德看江蘇官員不順眼,,因?yàn)榻K官員不尊重他,要在這里玩‘殺雞儆猴’了,,王伸漢和王轂等人只不過是第一批,,很快就會有第二批,第三批,,到時大家一起倒霉,!……”徐祖蔭又說道。
“大人,,這是不是太過了一些,?那些官員恐怕不會相信啊!”手下不解地問道,。
“不相信也會半信半疑,,別忘了,馬德曾經(jīng)說過要‘整頓江南吏治’,,還說過‘整頓藩庫’,,這種事,只要一動,,就會把整個江蘇一省的官員都聯(lián)到一起,!到時,只要有人開始懷疑,,就會有人有所動作,。反正馬德在江蘇沒什么人緣兒,江蘇為魚米之鄉(xiāng),,是大清的賦稅之源,,這里的哪個官員沒有幾筆爛帳?現(xiàn)在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是因?yàn)楸获R德一手給震住了,。一旦回過神兒來,肯定不會跟馬德甘休,。圣駕南巡已入江蘇境內(nèi),,我就不信,皇上會允許馬德敗了他的游興,!哼,!”徐祖蔭冷冷地說道。
“大人果然高明,?!∪艘欢ㄞk得妥妥貼貼!”手下忍不住對徐祖蔭豎起了大拇指,,又拍胸脯保證道。
“你去吧,。記得要小心,,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徐祖蔭又說道,。
“大人您就盡管放心吧,!”手下一抱拳,轉(zhuǎn)身而去,。
……
“馬德啊馬德,,你想表清正,我就給你把水?dāng)嚋?。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樣,。……就憑你一個毛頭小子,,居然還想審案,?哼,你忘了我徐祖蔭才是江蘇的臬臺,!就算你這次是有備而來,,可你忘了,江蘇通省,,所有的杵作都曾在臬臺衙門登記在冊,,這些人盡在我的控制中,只要我說個‘不’字,,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能把這個‘毒’字到哪兒!”徐祖蔭盯著書房的門口,,又暗暗想道,。李林氏在狀紙上說李毓昌是被毒死的,所以,,如果找不到毒藥的蹤跡,,這件案子就是板上釘釘?shù)恼_告。而身為臬臺,,他絕對有把握能控制住江蘇所有的杵作,,到時,找不到毒,,翻不了案,,馬德這么“猖狂”地抓捕朝廷官員,即便他深受康熙看重,,也絕對無法再呆在這江南總督的位子上,。
“上次是我們不知道你的厲害,招惹了你,,可這一回卻是你不識深淺過來惹我了,!咱們這回就針尖對麥芒,看看到底是誰更高明,?!毙熳媸a又暗暗想道。
“噗噗噗……”
徐祖蔭正想著事情,,卻突然又聽到書房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吱啞”一聲,書房的門又被推開了,,剛才出去的那個手下又沖了進(jìn)來,。
“大人,不好了……”不等徐祖蔭開口問話,,那名手下就急急的說了起來:
“總督府的標(biāo)營把咱們臬臺衙門給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