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棋搖頭:“奴婢一心只記掛姑娘安危,把二公子給忘了。他這會兒該不會還與那狐媚的小姐在一起吧,?”
蘇綰實在不愛“狐媚”這個詞來形容瓔靈,若蘇棋知道是瓔靈,,也斷不會這么形容她。因為瓔靈比起蘇湄的“狐媚”來,,那是小菩薩見大菩薩,。她想蘇洛陵要是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他們的時間就更緊了一寸,。自己這頭得先打聽出寒翠微今晚有何動作才行,,不過慧姑是必須得先移回驛館去的。
于是對蘇棋道:“棋姐姐,,你去大門那頭問問守門的奴才,,二公子回來沒有。若沒有,,你就在門口候著,,待看見他跟他傳一句話,就說大公子那頭的東西該物歸原主了,,如果不能完璧歸趙,,買珠還櫝也可以,。”
蘇棋一下子傻眼了:“姑娘慢點(diǎn)兒說,,”說著掰起手指頭,,“物歸原主?如果不能完璧歸珠,,買櫝還趙也可以,?……啊,不對不對,,是完趙歸璧,,買櫝還珠,呃……還是不對,,是完壁歸——趙,?買珠還櫝?”
“嗯,,你就如此與二公子說好了,。”
“可是……”蘇棋顯然腦子里一片成語散亂,,苦著臉?biāo)烂洷场?p> “還有,,棋姐姐若順道,就往廚院去一趟,。下午要轎夫抬著我許久,恐怕現(xiàn)在疲累地很,,你去代我向廚娘央幾樣點(diǎn)心送給他們,,免得我下回連轎攆也坐不到了?!?p> 蘇棋頓時滿臉又是惶恐又是激動:“姑娘真是好心,。奴才們生來就是為主子使喚的,哪有說累不累的資格,。偏生姑娘就是這么為咱們下人著想,,呵呵,奴婢這就去廚院,?!?p> 將蘇棋送出煙波閣,蘇綰不覺眉頭深鎖,,薄唇抿地艱澀,。她讓蘇棋去趟廚院是有原因的。黃葉出了事,,被軟禁柴房,,此事在廚院那種八卦的地方一定已經(jīng)傳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蘇棋去那邊便能聽到風(fēng)聲,以她柔軟的性格,,應(yīng)當(dāng)會偷偷去看望黃葉,。
雖說對整件事情不會起什么幫助,但是一旦黃葉沒逃過今晚的劫數(shù),,這就會成為蘇棋見黃葉的最后一面,。
人與人,何時見第一面是猝不及防的,,同樣,,何時見的是最后一面亦是料不到的。就像自己與華啟光,,沒想到會是這樣促成最后一面,,回想起來,仿佛自己從來都是在永興王朝的人一樣,,至于那個被稱作二十一世紀(jì)的地方,,則成了個無邊無際的幻夢。
遙望瓊樓,,夜穹壓頂,,暮色慘寂,不知不覺間這一天便又過去了,。日復(fù)一日,,煩勝一煩,這就是無論哪里都有的生活困擾,。蘇綰心里起了一絲異樣,,覺得自己其實太過天真了。命運(yùn)沒辦法逃脫與糾正,,就算換了一個時空又怎么樣,?只要是活著,便有那么多不想為而必須為,,不喜歡而又必須接受的事情,。
她轉(zhuǎn)身鉆進(jìn)皮簾,再回到臨王妃寢居,,但見寒翠微與臨王妃詳談甚歡,,蘇湄卻又是被支了出來。當(dāng)即明白,,她們在談?wù)摰臉O有可能是今兒晚上要動手的事宜,,卻不想連自己也錯過了。臨王妃看起來似乎鐵了心不教自己參與此事。如果以寒翠微的理由說怕嚇著她來搪塞,,就略顯得矯情了些,。臨王妃肯定還有其他理由在暗地里推拒著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蘇綰有點(diǎn)想不通,,又怕精明慧眼的臨王妃瞧出她的異樣來,便坦然地迤邐過去,,見桌面茶盞冰涼,,便動手沏了新茶奉給二人,這才坐下來,。
臨王妃與寒翠微談地投機(jī),,本以為是婢子斗膽進(jìn)來打攪,剛要呵斥,,見是蘇綰便一瞬有些表情僵硬:“丫頭什么時候回來的,?”
蘇綰眸底一閃,已將臨王妃的尷尬看入了眼里,,但并不好點(diǎn)破,,故微微笑著說:“天已晚了,干娘與姐姐坐了一下午,,可想還未用過晚膳,。”又朝門口張望著說道,,“可是王爺卻還未回來……”
臨王妃緩和了表情:“王爺與泊生今日一道去了江防于大人的府邸,,今晚自有于大人宴饗二人。我們便不用等他們了——翠微,,你去傳話擺飯吧,,被丫頭一說,我這肚子也開始覺得餓了,。快去……”
寒翠微鳳眸微瞥向蘇綰,,吟吟點(diǎn)頭道:“是,,這就去了?!本推鹕硎┤粏緛硖K湄,,交代了擺飯又端坐到桌邊。
飯間兩人總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對于冥婚或者怎么處置黃葉一事只字不提,。蘇綰就有些明白,臨王妃是在提防自己??v然在她這邊兒坐上一夜也撬不開她的嘴巴,。于是飯吃了一半,她就有些晃神了,,支著銀箸反復(fù)回想那日臨王妃何故第一眼瞧見黃葉就定下他為慧姑的冥婚對象,。
這似乎太草率了些!
蘇綰升起警覺,,忽然覺得臨王妃未必就是看中黃葉的相貌了,。
正有些思路,臨王妃放下銀箸道:“綰丫頭連吃飯也魂不守舍,,可是身子還在不舒服,?”
蘇綰放下銀箸:“可能是昨兒騎馬累的?!庇窒肓讼氲?,“蘇綰懇請回寢歇息?!?p> “不礙事吧,?要不要讓樓御醫(yī)跟著過去?”
蘇綰已站起了身:“不礙,,休息一陣緩過來便好了,。”
臨王妃點(diǎn)頭:“那好吧,,我也不留你了,,你早點(diǎn)歇著?!?p> 蘇綰心道幸虧自己說得早,,臨王妃這是故意要排開自己來做事。便斂衽著退下去,,耳旁寒翠微卻還偷偷向臨王妃嘀咕:“什么薄柳身子,,騎個馬也累了兩宿,比我這個懷孕的還嬌氣,?!北慌R王妃瞪了一眼便立馬噤聲。
蘇綰在心里有苦說不出,,只得做耳旁風(fēng),,吹過就算了。
出了煙波閣,,頭頂烏云遮月,,大地忽隱忽明,。梅喜遞過來一盞拈燈,本想送她回逍遙居,,可被她謝絕了,,說是留下仔細(xì)照顧王妃與寒夫人,就只身提燈往逍遙居緩行,。
邊走邊心里想著,,該如何將黃葉給救出去,自己的能力有限,,要怎么做才有全然的把握,。
一路低頭,也未提防,,忽然自背后竄上來一只手摸住她的肩膀,。
“誰?”她幾欲驚叫,,頓然轉(zhuǎn)身卻又是心頭暗喜,,“蘇洛陵?”
蘇洛陵一身藍(lán)袍,,環(huán)鑲貓眼石腰帶,,在月光下閃著一絲冷光。他眉心微蹙:“怎么一驚一乍的,?”
蘇綰卻不理會他的不悅,,急忙問他:“蘇棋有將話傳給你嗎?”
蘇洛陵張口欲說,,忽然抬頭看前,,只見一盞幽靈般的拈燈在前頭步步而來,隱約照見一張蒼白的臉,。
“……”蘇綰抽了口冷氣,,“蘇……墨……唔唔唔……”話到一半被蘇洛陵張手捂住嘴巴,將其拖入旁邊的樹叢,。
她拿眼瞪著他,,但看他一臉凝重故也不做聲了。
兩人屏息看著,,但見蘇墨如具木偶一般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并未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走得近了,,蘇綰才發(fā)現(xiàn)她雙目無神,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游移在石道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甚像是那種沒腳的孤魂野鬼,。何況這么夜了,她不禁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待人走遠(yuǎn),,蘇洛陵這才輕吁了口氣,,徐徐放開蘇綰,起了絲無可奈何的笑,。
蘇綰這時卻無由地想起了今日在渡頭那邊發(fā)生的事,,頓時喜悅?cè)瑢μK洛陵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復(fù)雜感受,?;仨此霃埬橂[在樹叢碎末般的黑影里,自己手上的拈燈早已熄滅,,頓又一種說不上來的壓抑,。
她喃喃地發(fā)問:“她這是從哪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