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喧囂的世界里,，我只覺吵鬧,。當我看見了他們，我才明白世間不僅僅有著喧囂聲,，還隱隱的藏匿著些許悅耳聲,。

　　大約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他們桌的訂單，我與往常一樣,，將嚴姐搭配好的菜送給客人們,。他們的桌子是7號與8號合并在一起，一個面黃肌瘦的老阿姨,，一個戴著眼鏡的大爺,，一個帶著帽子的大爺,，一個皮膚黑黝黝的大爺，兩個年輕點的叔叔,，共有六個人,。我端著菜盤來到了他們的桌邊，本以為他們也會和其他客人一樣,，要么問我些問題,，要么說聲謝謝，但是當我擺好菜盤抬起頭看他們時,，我確實愣住了,。他們不張口說話，而是一直的招手,，我看了一會才認出來——他們是聾啞人,。

　　我在了解到他們是聾啞人后，腦中升起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們?nèi)绻惺裁磫栴},，或者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事情怎么辦,？我本想請宇哥多注意一下他們，但是那么多的客人,，宇哥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況且我的事更多，需要一直上菜,。最后只好選擇一邊上菜一邊注意他們,，往往復復約有數(shù)十次。

　　這期間,，在這無比喧鬧,，無比快樂的場合里，他們雖不能以語言表達,，但在我眼里,，他們的快樂勝旁人十倍，甚至百倍千倍,。他們自備著小酒和小杯子,。我不理解的是店里也有酒杯，他們?yōu)槭裁催€要自己帶些,。我找秦姐打聽了一下,，原來他們是怕用了店里的酒杯，別人了解到他們的狀況后不會二次使用了,。聽到這里我便不禁的笑了笑：某些人自視高人一等,，卻不知在他人眼中，他們的高等行為與人類忠實的“朋友”并無區(qū)別。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旁桌的客人已經(jīng)換了數(shù)張面孔,，他們的快樂卻從未停止。他們雙手揮舞的地方,，我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彩虹,，在這油污污的餐廳里盡顯萬丈光芒。他們手中的酒杯碰撞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久別而又重逢的故人,，更不舍分開的如此匆忙。他們的喜悅是藏不住的,，在手與手的交流中,，溢出在旁人眼中，在表情與表情的變化上,，流露在他們各自的眼里,，此時，我更覺他們“無聲勝有聲”,。世間的悲歡離合他們也有，我們?yōu)槟骋患律鷼饣蚋吲d時,，高聲呼喊是不會少的,，他們經(jīng)歷此種事情卻很一致——默不作聲，泰山之力穩(wěn)壓內(nèi)心激動與躁動,，現(xiàn)在想來,，并非是他們要向我們這些所謂的健全者學習生活能力，而是我們這些健全者要向他們學習沉著與冷靜,。

　　我關注他們已經(jīng)許久,。此時正是下午，我路過他們桌子時,，三個大爺忽然向我招手,，我的直覺告訴我大爺們找我有事。我趕緊過去,，扯下口罩,，用面部表情做出疑問的樣子，桌上的大爺們一個個的指著自己的嘴巴,，然后擺了擺手,。我這次秒懂：大爺們吃好了，讓我收拾桌子呢,。隨后我笑著點了點頭,，大爺們也笑著起身，其中皮膚黑黝黝的大爺拍了拍另外幾個朋友，然后指了指別處已經(jīng)收拾完畢而且干凈的桌子,，這次我也懂了：大爺們是吃好了,，要去別處桌子上歇一歇，再聊一聊,。再然后那個皮膚黑黝黝的大爺去前臺結(jié)賬,，另外四個大爺已經(jīng)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只有那個老阿姨還坐在原位,。她費力的拿著一個裝滿水的杯子向結(jié)賬的大爺招手,，可是那個大爺并未看見，徑直的向自己朋友的桌子走去,。那個老阿姨右手提著布包,，然后又用右手手去拿水杯?？吹竭@我很疑惑,，為什么阿姨不用左手去拿水杯呢？等到老阿姨站起身后我強忍著同情的淚水——老阿姨只有這一只右手,，左手已經(jīng)截了肢,。

　　我趕忙將老阿姨手里的水杯接過來，遞給了那位大爺,。在這時,，秦姐幫忙收拾桌子來了，我揉了揉眼睛,，幾滴淚水流了下來,，秦姐看到我這幅模樣問我怎么了，我只回答說沙子進了眼睛里,。便假笑著問：“他們是聾啞人,？”

　　“對，都是聾啞人”

　　“他們?nèi)ツ菑堊雷由闲チ恕?p>　　“要歇就讓他們歇一會兒,，來過我們店里幾次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

　　“收拾桌子吧！”

　　收拾完桌子,，轉(zhuǎn)頭望去,，他們已不知何時離去。在喧鬧的時候,，唯有他們很安靜,，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也只有他們很安靜,。

　　我聽過無數(shù)的聲音,，也總覺世界的聲音都不過是喧鬧的腔調(diào),。殊不知世界里還有著柔情似水的腔調(diào)，散落在那些不為世界里留下一點痕跡和一點聲音的人們身上,。

　　2022年7月9日

　　湖北谷城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