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回廊上,。
永穆公主側轉身子對李巖綻顏一笑:“巖哥兒,,我們走吧?!?p> 李巖還未點頭,,門房急急忙忙跑過來,,手里拿著一份拜帖:“稟公主,玉真公主來訪,?!?p> “姑姑!”永穆公主歡喜得雀躍起來,,失去了往日的矜持,,轉身就往大門一路小跑著過去。
自己是父皇的長女,,除了母親外,,這個小姑姑最疼愛自己,她厭倦了乏味的婚姻生活,,出家修道,,永穆正好跟她說說一些知心話兒。
站在回廊上,,李巖并未隨永穆公主一起出迎,,心念電轉,玉真公主,,就是與大詩人王維和李白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唐玄宗的同母妹妹,,因為修道深得帝寵,,經(jīng)常四處云游,她在王屋等山,,擁有多處道觀,,在西京長安,東都洛陽等地,,有別館,、山莊、舊居多處,。
略略思索了片刻,,李巖吩咐了身邊隨從一聲:“轉告公主,我在茶庭煮茶等侯她們?!毖粤T,,快步走向后院茶庭。
永穆公主見了自己的小姑姑玉真,,宛若像見了姐姐一般,,拉著她的手唧唧喳喳說了半天,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了李巖,,急忙詢問左右隨從:“巖哥兒去了何處,?”
“巖哥兒在茶庭煮茶,掃榻恭侯二位公主的鸞駕,!”隨從應道,。
玉真公主是過來人,瞧見永穆將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好奇問道:“巖哥兒是誰,?”
“姑姑見著他就知道了?!庇滥履槂阂患t,,低頭答道。
一縷笛音從后院悠悠傳來,,宛轉悠揚,,雅致從容,玉真公主凝神細聽,,恍然跨入了明月下彎彎曲曲的清溪,,溪岸林花無人空自落的意境,吹笛者恬淡清靜的心境一覽無遺,。
一排稀疏的竹籬分隔了空間,,竹籬邊栽植了幾叢竿葉纖細的紫竹,隱隱約約遮住了庭院的景色,,庭院中的大石渾圓樸拙,,隨意平置在竹籬兩側,與纖細的紫竹搭配,,就是那種質(zhì)樸天然的野趣兒,。
走近這茶庭院落,木結構草屋頂?shù)膱@門并未著色,,樸素自然,,玉真公主走進,輕輕推開它,,發(fā)現(xiàn)它的做工細膩精巧,雅致而不張揚。
一眼望去,,庭院正中孤植了一株紅楓,,西南角有株碧桃,樹形相似,,都是低矮叢生,,姿態(tài)婆娑,玉真公主發(fā)現(xiàn)身邊的永穆公主一付東張西望的新鮮勁兒,,愈發(fā)好奇,,自己的府第,她就一點也不熟悉,?
沿著腳下幾塊狹長平直,,看似隨意擺放的石塊路面朝里走去,玉真公主涌起錯落有致,,渾然天成的感覺,。園路旁鋪有潔白細膩的沙粒,低緩起伏的土丘上被細草,、小竹,、蔓類等植物覆被。
園路轉折處,,有幾只亭子般的石燈籠似在首尾呼應,,玉真公主與永穆公主置身這庭院,頓覺有幾分林野森森,,空山古剎的感覺,。
面南背北的房屋前面,是一排寬闊平直的木臺,,木臺上豎起一把巨大的紅傘,,陽光正好,傘收著,,這就是茶庭中的觀月臺,,全是由造船用的松木板拼接而成,刷上桐油防腐防潮,。
觀月臺上一個白衣勝雪的清俊少年,,濯濯如春月柳,側身對著園門,,身子微微前傾,,橫笛在手,神情專注,,進入了忘我的吹奏境界,。
永穆公主欲要喚李巖,,卻被玉真公主拉住了,恍惚覺得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個妙年潔白,,風姿郁美的少年王維,,懷抱琵琶,在席間為自己演奏的《郁輪袍》,。
王維,,你已離開長安兩年了,也不見青鳥殷勤,,鴻雁傳書,。
緊靠觀月臺的地方,中通的竹竿相連,,引進來一股細泉,,從竹筒中緩緩流出,流入一個橢圓質(zhì)樸的石缸中,,再溢了出來,,滲入石缸旁的卵石……
玉真公主恍惚覺得,白衣少年吹奏的笛音就似竹筒中流出的那股細泉,,和寂清靜,。
良久方歇,橫笛的韻味還在滿庭裊裊不絕,,李巖轉過身來,,粲然一笑:“橫笛迎客,玉真公主莫怪李巖怠慢,?!?p> 他怎么不向永穆公主問安,玉真公主抿嘴淺笑:“小郎是香草君子,,率性自然,,小道冒然來訪,還請見諒,?!?p> 頭戴玉葉冠,全由晶瑩通透的白玉精雕細琢而成,,一身裁云剪月的雪白道袍,,清麗出塵,看似二八佳人,,跟永穆公主站在一起,,倒像是對姐妹。
“李巖慕道,,兩月前在終南山尋道,,邂逅了一位飄然出塵的仙子,,自號凌波,她的相貌與玉真公主相似,,唉,,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自天真——”清俊的白衣少年口吐蓮花,,想要繼續(xù)贊美下去,被永穆紅著臉狠狠一瞪,,收住了話頭
“她自稱是上清玄都洞的仙子,,不知與玉真公主怎么稱呼?”李巖幾句溢美之辭,,引得玉真公主笑得花枝打顫,,深覺他是一個妙人兒,永穆公主也跟著笑出聲來,。
唉,,我還不是為了拉關系營救父親,趨炎附勢,,強顏歡笑,?李巖心中苦澀,面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白云深處來的兩位仙子,,先請凈個手,。”
石缸上橫置了一個竹筒,,正方便客人洗面凈手,,李巖站在擱桶石上,親自動手舀水,,服侍兩位公主洗面凈手,。
洗面凈手后,侍女已從房中搬來藤幾藤椅,,糕點瓜果流水一般上來,,茶水奉上,玉真公主卻暗暗好奇,,茶湯清亮,,并未放姜鹽之物,輕呷一口,,唇齒之間自有草木的芬芳,。
“姑姑,這園中布置就是出自巖哥兒的手筆,?!庇滥鹿飨沧巫谓榻B到,。
“喔,想不到小郎胸中有山水,,可有詩文佳作,?”玉真公主眼前一亮。
姑姑常與文人交游,,如果她欣賞巖哥兒,,今年九月的制科秋試,不是就有入仕的希望嗎,?永穆急急地將李巖送給他的詩詞吟了出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fei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玉真公主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喃喃吟道,。
“巖哥兒,,你還有這樣的上乘佳作嗎?玉真看你布置的庭院深得山林野趣,,莫若在此辦個游園會,,將你引薦給前輩文人?!庇裾婀髂恐新冻鲑澷p之意,,眼珠接著一轉,“不過你得將我終南山道觀里的庭院重新布置一番,,就按這個山林野趣布置,,我喜歡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味兒?!?p> 李巖還未出聲,,永穆公主心花怒放,趕緊幫他答應下來:“庭院的事就交給他聊,,謝謝姑姑幫襯巖哥兒,。”
兩樁都是好事,,唐朝考取進士有行卷之風,,就是向當朝權貴,前輩文人推薦自己的詩詞,,有了名兒,,中進士大有希望,以后入仕就有了基礎,。
也不能叫高墨達老是投入,,有了終南山改建道觀庭院的活兒,,這項業(yè)務算是開展起來,那兒還有皇帝避暑的行宮,,達官顯貴往來不絕,,憑借玉真公主交游廣闊……李巖視線落在洗手盅旁邊,那兒有一座佛塔似的石燈籠,,腦子里走了神,,面上卻是微笑點頭,一付寵辱不驚的小樣兒,。
清雅風趣的白衣少年,,驟聞從天而降的際遇,仍然是一付云淡風輕的模樣,,讓玉真公主有些好奇:“巖哥兒是誰家的子弟?”
從藤椅上起身,,李巖退后一步,,叉手為禮,朗聲道:“大唐宗室子弟,,前國子司業(yè)李林甫之子,,為救父親出獄,不得不四處奔走求告,,請玉真公主成全李巖的孝心,。”
玉真公主眼中,,這清俊的白衣少年抬起頭來時,,目光清澈坦誠,讓人油然而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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