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白芙蓉和弟弟的戶口都不在本地,但是打生出來那天起就沒有去過貴陽的那個搪瓷廠,,兩個人一直都是由外婆一手帶大的,。
對于貴陽,白芙蓉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她很想去那里看看,那里畢竟是自己戶口落戶的地方,。
只是始終都沒有機會成行,,現(xiàn)在重生了,白芙蓉決定,,這一次一定要去那里走一遭,,好好看看自己的戶口在那里呆了十年的那個地方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貴陽,,那是自己不折不扣的第二故鄉(xiāng),。
上一次的生命,白芙蓉活了那么久,,對家里的事卻從來就沒有好好的關(guān)心過,,那是媽媽的座右銘使然。
媽媽非常自信的認為,,每個人的能力都是天然生成的,,小孩子就該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有朝一日長大了自然就會處理各種事情了,,如果處理不好,,那就是自己的能力問題,那是后天培養(yǎng)不來的,,因為媽媽自己就是如此,,她從小什么事都不管不做,但是一旦獨立生活了,,就什么都做得很好,,媽媽始終認為自己才是最優(yōu)秀的,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不過,,這一次,白芙蓉決定再也不是什么事都聽媽媽的了,,她要了解家里所有的事,,她要從小就開始學習怎樣處理人情世故,她要學會怎樣認識人,。
既然老天給了白芙蓉這么好的一次機會,,再不好好把握,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外婆,?!?p> 白芙蓉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外婆那張爬滿皺紋的臉,。
外婆不識字,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其余的她一個字都不認識,。
但是,外婆卻是非常能干的,,她在里弄里擔任居民小組長,,就她這樣的右派家屬身份,大家還是都很信任她,,就連最難纏的二房東也一樣對她佩服不已,。
外婆還纏過小腳,她的那雙腳又小又尖的,,白芙蓉每次看到都覺得很是有趣,。
外婆的小腳在當時也可以算是一件珍品了,因為在白芙蓉她們家的周圍方圓百里以內(nèi),,僅此一雙而已,。
外婆年紀很大的時候才有了媽媽,所以一直對媽媽愛如珍寶寵愛有加,。媽媽的倔脾氣也就是這樣被寵出來的,。
外婆有很多經(jīng)典的名言,現(xiàn)在最讓白芙蓉難忘的是那句最近經(jīng)常想起的話——
人不識字,,那是半苦,;人不識人,那就是全苦,。
每每想起這句話的時候,,白芙蓉就會由衷地嘆息,自己便是那不識人的典型,。
“來,,蓉蓉乖,把這藥喝了,,喝了藥病才能好得快,。”
幫著白芙蓉梳洗之后,,外婆從草窠里把那碗黑乎乎的藥端到了白芙蓉的面前,,邊哄邊準備往她的嘴里喂。
“外婆,我要糖,?!卑总饺氐氖种篙p輕地捏著自己的鼻子,頭往后仰著道,。
“糖,,外婆已經(jīng)給你放在桌上了,你乖乖的喝了藥,,就給你吃,。”外婆把手里的藥碗又向前推進了一些,。
“唔……”
白芙蓉回頭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的桌子,,那里放著一個小碗,里面確實有看見幾顆淡黃色的粽子糖,,那是她最喜歡吃的糖,。
“蓉蓉,你乖乖的呆在家里,,外婆去菜場買菜,,再晚的話,可能就沒有肉了,?!蓖馄攀滞笊峡嬷嘶@子,“外公回來的話,,你別吵他,,知道嗎?”
外公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被準許從勞教農(nóng)場回到家修養(yǎng)的,,但是,,他每天還必須得在家里寫交代材料,不通過的話還得重寫,。
在外公的床頭,,堆著一大摞手寫稿,那都是外公對組織懺悔的交代材料,。
白芙蓉不知道外公在那上面究竟都寫了些什么,,反正就記得外公整天趴在桌子上寫啊寫的,從來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呃!那個畸形的年代,,每個人都曾被迫做過一些無奈的事情。
“哚哚哚……”
白芙蓉的思緒正在信馬游街地無邊馳騁,,忽聽房門口傳來幾聲急切的敲門聲,。
“路阿姨,。”
門口站著的是住在白芙蓉家對門的鄰居路阿姨,,他們家的窗子和白芙蓉家的窗子正好面對面,,平時如果兩家都不拉窗簾的話,屋里人的一舉一動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就你一個人在家,?”路阿姨一臉的焦急。
路阿姨在弄堂口的公用電話亭工作,,因為兩家人平時很熟,,所以一般白芙蓉家有電話都是讓她先接聽了然后上門來轉(zhuǎn)告電話內(nèi)容的,那個時候整個里弄就只有一個公用電話亭,,所有的人來電話,那里的工作人員都是會了解得很清清楚楚的,。
在電話亭里工作的人都要經(jīng)過嚴格的挑選,,首先家世一定要清白,再有就是不能有碎嘴八卦的毛病,,那是一個人人都想要得卻不一定能夠得到的肥差,。
“出什么事了?是我家有電話了嗎,?”白芙蓉眨了眨眼睛,,盡量裝出小孩子的情態(tài)。
“是你外公出事了,?!甭钒⒁碳钡弥贝晔郑澳惆职謰寢尪既ツ睦锪??”
“他們都去上班了,,外婆去買菜了?!卑总饺劂躲兜卣驹谀抢?,“我外公出什么事了?”
“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甭钒⒁虛u了搖頭,“看來只有我去想辦法了,?!?p> “謝謝路阿姨?!卑总饺刳s緊討好地說,。
“嘿,,小嘴倒是挺甜的,沒事,,我讓你藍伯伯和寶華哥哥去,,你在家等著?!甭钒⒁堂艘幌掳总饺氐念^,,轉(zhuǎn)身下樓離去。
外公出事了,?會是什么事呢,?白芙蓉在記憶的寶庫里搜腸刮肚地開始尋找。
中風,!對,,沒錯,在白芙蓉的記憶中,,外公總是整天坐在床上,,背后墊著兩個高高的枕頭,在那里不停地寫呀寫的,。
白芙蓉記得,,媽媽告訴過她,外公是因為高血壓得不到很好的治療和控制,,所以才中風的,。
外公這一中風,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幾年,,直到他告別這個人世都再也沒有能夠重新站起來,。
藍伯伯把外公從醫(yī)院背了回來,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男孩子幫忙托著外公垂下的兩條腿,。
藍伯伯是路阿姨的老公,男孩子是他們的大兒子藍寶華,,他比白芙蓉大十歲,,今年應該正好是十五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