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里,,郭孝恪看著低頭看書的木蘭,,猶豫了片刻之后,,放下手里的磨刀石,,朝她道,“木蘭,,你會騎馬么,?”雖說待在伙頭軍窩囊,但總好過上戰(zhàn)場拼命,,可郭孝恪想到木蘭平時在伙頭軍干的那些活,,覺得還不如上戰(zhàn)場拼命。
木蘭抬起了頭,,這幾日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給郭孝恪念完書后,,拿著本書一個人發(fā)呆,雖然木蘭想靜下心來,,可卻總是靜不下來,,這時聽到郭孝恪忽然問自己會不會騎馬,木蘭愣了愣,,才回過神道,,“會一點,。”木蘭小時候家里有匹老馬,,每回打獵,,父親都會把她抱在馬上,后來大一些,,便能自己采鐙上馬,,‘自己應(yīng)該算是會騎馬吧?’,,木蘭心里想道。
“大帥讓我當(dāng)了百人長,,你要是愿意的話,,可以到我這里來?!惫】粗咎m道,,麥鐵杖讓他當(dāng)百人長,自己挑人,,對他來說是個機(jī)會,,起碼他能挑些自己滿意的人,木蘭雖然個頭不大,,可是力氣悠長,,行動也很敏捷,更有一手不俗的箭術(shù),,而且還是獵戶出身,,怎么看都是當(dāng)斥候的好手。
聽到郭孝恪說的話,,木蘭歡喜了起來,,連忙答應(yīng)了下來,從宋州老家到了涿郡以后,,她一直都在輜重營里起早摸黑地干活,,她代替兄長從軍,可不是來當(dāng)個沒出息的伙頭軍的,,從小木蘭是聽著父親在邊關(guān)打仗的故事長大的,,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木蘭總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夠騎上白馬,,在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做一個英雄。
看到木蘭歡喜,,郭孝恪也笑了起來,,然后他提起了自己的馬槊,,朝木蘭道,“我去找你們隊正,,你回去先收拾下東西,。”說完,,轉(zhuǎn)身出了帳子,,去尋伙頭軍的隊正周老黑去了。
走進(jìn)周老黑的營房,,一股混合著汗臭和酒味的濃烈味道沖進(jìn)了郭孝恪的鼻子里,,而不遠(yuǎn)處,燒得極旺的火盆邊上,,周老黑正光著膀子,,一邊摳著腳丫,一邊和幾個火長正在賭錢,,幾個人如同好斗的公雞一樣,,臉漲得通紅,大眼瞪小眼地盯著那滴溜溜地旋轉(zhuǎn)的骰子,,不住地吼著‘大,,小’,連有人進(jìn)來都不知道,。
郭孝恪卷起了帳簾子,,也不放下,只是讓外面的冷風(fēng)灌進(jìn)來,,把那股難聞的味道沖淡些,,只是一會兒,光著膀子的周老黑和幾個火長就覺得冷颼颼地,,“哪個…”周老黑大怒起來,,不過一看到郭孝恪,那本來要脫口而出的‘狗日的’給他硬生生地悶了回去,,其他幾個火長也是一下子沒了聲音,,只是尷尬地在一邊堆著笑,不說話了,。
伙頭軍在軍中地位不高,,周老黑雖然是隊正,可是遇到郭孝恪,,也是只有裝孫子的份,,伙頭軍里消息靈通,他白天就知道郭孝恪成了百人長,便是傻子也瞧得出大帥有多器重這個年輕人,,更何況周老黑這個老兵油子,。
“郭將軍來這里,不知道…”周老黑嘿嘿地笑了起來,,披上了衣服,,有些諂媚地問道,他從軍十幾年,,也就一個伙頭軍的隊正,,遇到郭孝恪這種前途遠(yuǎn)大的人,自然要竭盡所能地討好,,說不定到時候人家念點香火情分,,自己就上去了。
“我打算調(diào)木蘭去隊中聽用,,所以來跟周隊正打個招呼,。”像這種小事,,郭孝恪本不必親自跑這一趟,不過他平時見周老黑經(jīng)常把那些最臟最累的活給木蘭干,,所以才親自過來,。
“木蘭?!甭牭焦√岬侥咎m,,周老黑心里咯噔了一下,當(dāng)初他鬼迷了心竅,,答應(yīng)宋州老家的族親照顧這個代替兄長從軍的假小子,,哪里會想到這個假小子居然會被郭孝恪看中要挑去當(dāng)騎兵。
這假小子萬一要是給識破女兒身的話,,她自己人頭落地不打緊,,到時候卻是要連累他一同做那刀下之鬼,想到這里,,周老黑就想一口回絕,,可看到神情冷冷的郭孝恪,到嗓子口的話又給咽下去了,。
周老黑額頭沁出了細(xì)汗,,他現(xiàn)在是進(jìn)退兩難,要是沒個說得過去的由頭,,恐怕立馬就要惹起郭孝恪的疑心,,可真要放木蘭走了,這以后有個萬一,…站在那里,,周老黑臉色一陣一陣地變著,,最后看到郭孝恪好像有些不耐煩,他才慌忙道,,“能到郭將軍麾下,,是木蘭的福氣,我這就讓她…”
“那就不必勞煩周隊正了,?!惫〕芾虾诒溃f完便離開了,,左翼第一軍里,,因為錢士雄的關(guān)系,這士兵平調(diào)也是馬虎不得的,,不過伙頭軍不在其中,,明天他只要去騎曹的錄事參軍那里給木蘭報上名字,從新做塊軍牌就行了,。
看著落下的簾子,,周老黑嘆了口氣,也沒心思繼續(xù)賭錢了,,只是呆呆地坐了下來,,不知道這回自己是福是禍,幾個火長見他的樣子,,也不敢多話,,一個個悄悄地離開了。
“木蘭,,到時候做了將軍,,可別忘了咱們?!蹦咎m住的營帳里,,幾個跟她一起的伙頭軍士兵都是羨慕地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木蘭,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說道,,互相擠著,,湊到木蘭身邊,嘴上說著討喜的話,,都指望著日后木蘭發(fā)跡了,,興許就念著他們今日的好話拉上他們一把。
被圍在中間,,木蘭有些靦腆,,自從進(jìn)了伙頭軍,,她便甚少說話,也不跟旁人多來往,,只是一個人干著周老黑交代下來的各種活,,所以這同營的伙頭軍士兵,她除了叫得上一兩個人的名字,,其他人都不太認(rèn)識,。
“要是不想一輩子待在伙頭軍打雜的話,明日來前軍營盤,,我給你們一個機(jī)會,。”郭孝恪走進(jìn)了帳內(nèi),,看著圍在木蘭身邊奉承的那一圈人,,皺了皺眉開口道,他不喜歡這些已經(jīng)失去了銳氣,,只剩下圓滑的伙頭軍,。
“將軍?!甭牭焦〉穆曇?,木蘭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樣,連忙拿著自己的行李擠開了身邊的人,,快步走到了郭孝恪身邊,。
看到眉角眼梢都有些冰冷的郭孝恪,那圈伙頭軍士兵都是沒了聲音,,這軍營里頭,沒人看得起他們,,這個年輕的將軍已經(jīng)算是給足了他們臉面,,換了其他人早就出言譏諷或是嘲笑,更遑論給他們機(jī)會,。
看著眼前一張張低下頭去的臉,,郭孝恪嘆了口氣,這些人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長久的被嘲笑和逃避已經(jīng)磨掉了他們的血性,,這樣的人上了戰(zhàn)場,只是送死,。
木蘭在一邊看著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的郭孝恪,,想要開口激勵這些同營的伙頭軍士兵,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郭孝恪按住了肩膀,。
“走吧。”郭孝恪轉(zhuǎn)過了身,,木蘭看了眼不說話的同營的伙頭軍士兵,,跟上了郭孝恪的腳步。
“將軍,,我也能去嗎,?”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說話的是個臉有些圓的青年,,長得說不上難看,,只是眉宇間那種畏畏縮縮的神情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膽小鬼。
“蘇吉利,,就你那鼠膽…說話的青年身邊,,那些伙頭軍的士兵好像是看著天大的笑話一樣,一下子哄笑了開來,,各種嘲笑的語言瞬間淹沒了他,。
“能?!惫〉穆曇繇懥似饋?,他轉(zhuǎn)過了身,目光掃視著那些嘲笑的人,,每個被他看到的人都是不自覺地躲開了他的目光,,仿佛那目光里藏著燒紅的烙鐵,叫他們不敢靠近,。
郭孝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個叫蘇吉利的青年身上,,原本不高的聲音響了起來,“當(dāng)然能,,這世上沒有天生勇敢的人,,只是有些人寧可一輩子當(dāng)個懦夫?!?p> 木蘭站在郭孝恪身邊,,聽著那仿如金石一樣擲地有聲的聲音,看到那些剛才還在嘲笑蘇吉利的人此時一個個都是變了臉色,,有幾個人更是握緊了拳頭,,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郭孝恪看著一個人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眉宇間依然有股怯意的蘇吉利道,,“你也去收拾行李,跟我走,?!?p> 被郭孝恪點到名字的蘇吉利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一臉認(rèn)真的郭孝恪,那瑟縮的性子又上來了,,他有些慌張地擺起了手,,口里胡亂道,“我不行,,我不行的,。”惹得邊上那些同營的伙頭軍士兵都是鄙夷不已,,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不敢再嘲笑出聲,,只是在心里等著看郭孝恪的笑話。
看到蘇吉利那如同受驚了的兔子一樣的表現(xiàn),,郭孝恪不由怒了起來,,他臉色一冷,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蘇吉利的領(lǐng)子,,好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拖著他就往營帳口走,。
“將軍,,我…”被猛地抓住,蘇吉利害怕了起來,,他喏喏著想要開口求饒,,可話還未出口,郭孝恪便拉緊了他的領(lǐng)子,,掐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木蘭,,你去把他的東西收拾下,。”郭孝恪看向了木蘭,,這個蘇吉利就算是天生的鼠膽,他也要讓他變成一條見了獅虎也能咬上兩口的瘋狗,。
“是,,將軍?!蹦咎m應(yīng)了聲,,然后去了蘇吉利的鋪位前收拾起東西,雖然她覺得被郭孝恪一手捏住的蘇吉利有些可憐,,可是想想他堂堂男兒七尺之軀,,居然膽子那么小,,那點同情的心思立馬煙消云散。
不一會兒,,木蘭收拾好了東西,,跟著郭孝恪離開了伙頭軍營房,當(dāng)三人離開后,,那些伙頭軍士兵方才哄笑起來,,他們似乎已經(jīng)看到郭孝恪到時候給蘇吉利那個膽小鬼氣得吐血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