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哥兒是路上就沒了,。毅哥兒在牢里生了病,,也沒了。本王如今就只剩欣姐兒一個了……”
如李欣所料的那般,,男牢里的確稍稍擁擠,,眾人只能靠墻坐著,,根本無法全部躺下。此刻眾人席地而坐,,神色凝重,。與清王妃一樣,清王李懷瑾一進了牢房便向陳老爺子求救,。
眾人聽清王李懷瑾訴說著喪子之痛,,心中卻想著自己的孩子,。陳家除了大房,,其余三房均在玉昌,令人心痛的是,,二房,、三房均有孩子死于刀劍之下。
雖然心里知道這一切不是清王的錯,,可是心里仍是不舒服,。因此,陳老爺子的三個兒子都是只聽不說,,臉上表情冷淡,,李懷瑾心中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梁王留著你是要挾皇上,,留我們是為了要挾老大,。老大是帝師,也是皇上的名聲,。陳家若是留,,則帝師名聲不保;陳家若是死,,則皇上名聲不保,。”陳老爺子緩緩道:“王爺,,不是老夫不救自己的外孫女,,實在是陳家也自身難保啊?!?p> 陳老爺子是先帝正隆年間宰相,,正隆五年乞骸骨,,歸隱玉昌。陳家祖訓不納妾,,僅有一妻常氏,,生四子一女:陳靖、陳明,、陳康,、陳歡、陳文慧,。老大陳靖現(xiàn)值文淵閣,,皇上任太子時曾親拜其為師,登基后也一直尊師以禮,。
陳靖是名副其實的帝師,。
“爹!你什么意思???大哥不管我們了?”最小的兒子陳歡道,。
“四弟,!你說的什么話。大哥怎會坐視不管,?他不是那樣的人,。”老三陳康道,。
老二陳明沉默不語,。
倒是孫子陳宣和道:“祖父的意思是如果陳家死了,就是皇帝不孝,。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顧師門便是不孝,。如果陳家沒死,,就是大伯不義,為陳家?guī)讞l性命而陷江山社稷與不顧,,有這樣的師傅,,皇上也無臉面?!?p> 陳老爺子盯著留在身邊的兒孫,,神色復雜:“帝師又怎么比的過江山社稷。不管陳家是去是留,都不是老大能決定的,。你們……莫要怪老大……”玉昌陳家,,百年世家不假。但是陳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家族太招眼了,,樹大招風。歷經(jīng)三代明君,,天舟境內(nèi)的幾大世家越發(fā)做大,,特別是幾家?guī)状南嗷ヂ?lián)姻借勢,在天舟已經(jīng)緊緊抱成一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朝廷的影響力也越來越明顯。
皇上怎會坐視不管,?
再者,,皇上登基才一年,便已先后除掉三位親王,,他若是愛惜名聲……陳老爺子看了一眼清王,,嘆氣:梁王取得兩個棋子,看似份量很重,??蓛蓚€都是皇上恨不得除掉的肉中之刺啊。
“岳父,!”李懷瑾往前爬了兩步跪下來,這輩子除了父皇母后,,他還沒跪過別人:“若是陳家能夠脫身,,求你將欣兒帶走吧!若是……若是陳家不能留,,那便是天意……本王也不能強求……”
陳家人臉上均是意外之色,,而太監(jiān)鐘全臉色悲戚,也順著王爺一道跪著,。陳老爺子靠在墻上,,看著淡淡黑色的墻壁,只覺得壓抑又沉重,,他長嘆一聲:“欣姐兒是我的外孫女,,若陳家真能保全,老夫自會護她周全,?!彼芰饲逋踹@一拜,算是……接受了。
清王若是配合成為質(zhì)子,,陳家的作用或可或無,,也許不能保全,但是留下一系香火他還是能試一試的,。陳老爺子默默想著,,自己這個女婿也不是個傻的,恐怕早就想明白自己的結局了,。他又嘆了一口氣,,唉!可惜了……
天氣非常寒冷,,牢房里被子單薄,,眾人緊緊挨著互相取暖。一夜過去,,男人們尚且凍得受不住,,更別提那女牢里的五個老弱婦孺。她們將幾床單薄的被子緊緊擁在身上,,抖抖索索的過了一夜,。
“吃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開了牢門,,身上穿著雜役的服飾,,顯然是這驛站的差兵。
李欣被外面大片的白色刺的瞇了瞇眼,。
“下雪了呢,。”她微微地調(diào)了頭,,問那送飯的差兵,,“今天不走了嗎?”
“沒看這么大雪嗎,?,!走個屁啊,!”回話的驛站雜役心情很糟糕,。這不過是個小驛站,平日里活不多,,他們這群當差的甚是悠閑,,只有偶爾有過夜的官差犯人來時要忙一陣子。但是昨夜一場大雪將這批人堵在了驛站,,這回他要忙好一陣子了,。
他將冷饅頭丟進那個空碗,又往其他幾個碗里加了熱水。盧嬤嬤不等他走開,,立刻將熱水端給眾人,。
“等等!”陳蘭叫住正欲鎖門的老頭,,“天氣寒冷,,可不可以給點熱飯?”
那老頭見她是個小孩子,,倒是沒有立刻罵過來,,只是站定了反問道:“這大雪紛飛的,柴火本就不夠,,你們將就著吧,。”
說完就要鎖門,,李欣卻站起來:“等等,。”
“又要干嘛,?小丫頭別煩?。 ?p> 見那人面露不耐之色,,被嚇怕了的陳文慧忙拉著李欣要她坐下,。李欣卻不為所動,而是開口說:“我想買兩床被子,?!?p> 王妃斥道:“欣兒!坐下,!”
老頭:“那感情好,!要買東西可以,拿銀子?。 ?p> 李欣從脖子里摘下一塊玉牌,,那玉牌白中嵌紅,,雕的是兩個鵪鶉立于花瓶之上,寓意平安,。幾支紅梅自那瓶中擠出,,燦然開放。她將那玉牌懸高,,停在對方視線之內(nèi),,而后問:“這個可以給你。你拿被子跟干糧來換?!?p> 那老頭愣了下,,然后仔細的看了看你玉牌。沒有動手搶奪,,也沒留什么話,,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慢慢的關上了門,。
王妃陳氏一把抱住了李欣:“欣兒,,那是你的本命玉牌,怎能給別人,!怎么能……”
本命玉牌是個什么東西,,李欣不管。在新衛(wèi),,玉器稀少,,沒人戴這玩意兒?!叭羰莾鏊懒损I死了,,這玉牌留著給我下葬么?!?p> “欣兒,!本命玉牌是女兒家最要緊的東西,你若是出嫁了,,這個是要跟生辰八字一道送到男方家的,。”陳文慧開始低聲抽泣,,過了一會兒,,她看著陳老夫人道:“母親,欣兒命苦,,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啊…”
陳老夫人為難道:“可是我們的玉牌都已經(jīng)收起了,。我身上也沒有其他值錢的物事……”
“不是還有蘭姐兒……欣姐兒她還小……”
陳蘭騰地一下子站起身,對著王妃陳氏道:“姑姑這是什么意思,?李欣她自己不要臉,,貼身的東西要往外送,是我教的嗎,?她比我小我就要讓著她嗎,?她姓陳嗎?,!我為什么要幫外人,!”
“陳蘭你閉嘴,!”老夫人氣得臉都紅了,但是一個是外孫女一個是親孫女,,誰親誰疏顯而易見,,因此她道:“蘭姐兒欣姐兒都不用把玉牌拿出來,也就幾天功夫,,凍不死人,!”
李欣不理會她們的吵鬧,對她來說,,能活著最重要,。其他的,暫不考慮,。嫁人,?先要活下來報了仇再說。她安靜的捧著手里的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將那熱水抿到嘴里,。
好像暖和點了。
陳蘭跟自己的姑姑頂了幾句覺得心里舒暢多了,。她一路憋著氣,,這會兒不過是爆發(fā)了一小部分,還有更難聽的沒說呢,。只是礙于祖母在,,怕被人詬病不孝才壓抑著。
她氣哼哼的坐下來,,回頭卻瞥見盧嬤嬤正“兇神惡煞”的盯著她,,頓時感覺陰風陣陣,寒毛豎立,。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來,姑姑已經(jīng)不是王妃了,,李欣也不是公主了?,F(xiàn)在大家半斤對八兩,她干嘛還要怕這個老奴才,。于是陳蘭毫不示弱地給了盧嬤嬤一記白眼,,頭一轉,再不理任何人,。
這樣又過了大半日,那差兵似乎不記得有過早上這番對話一般,,再沒露過面,。
而清醒的時候,,饑餓與寒冷似乎更加教人難以忍耐。
“祖母,,我好冷,。”陳蘭凍得蜷縮在陳老夫人懷里,。她瞥眼去看李欣,,見對方也被王妃摟在懷里,臉色青白,。盧嬤嬤在一旁服侍著,,凍得發(fā)抖卻還要幫她搓著手腳。
陳蘭心中不禁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都這份上了,,還有奴才伺候著。
“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傳來,。陳蘭一直留心著外面的聲音,,此刻不由抬起頭,盯著牢門——她心中已經(jīng)期盼了無數(shù)次的差兵來了,?
牢門開了,,一個高個兒中年男子先進,后面跟進來的人則忙將牢門掩上,。光線明了又暗,牢里五個女眷都抬了頭看,。
陳蘭眼睛一亮,,她看到兩人手里各抱了一個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不少東西,,下意識地,,她頭一轉朝著李欣看去。
“被子沒有,。這里面是幾件棉衣,還有一些干糧,。”進來的兩人將包裹放到地上,,那老頭道:“老頭子我能力有限,只能弄到這些了,。姑娘你看著能不能換你那塊玉,不能得話,,東西我拿走,,咱們就當沒這事兒?!?p> 李欣掙脫了王妃的懷抱,坐在地上將兩個包裹打開,。包裹打的死緊,,一拆開里面的東西都散了開來。李欣數(shù)了下,,有十來件,,都是棉襖棉褲,,大小不一,,新舊參半。干糧則用了紙包包著,,打開后看了下,是幾十張烙的薄薄地煎餅,。煎餅是溫的,顯然剛剛做好,。
“這是我烙的,,呵呵呵……”那個高個子見李欣拿著煎餅,,突然開口傻樂起來,。
老頭忙低聲喝道:“閉嘴!”
李欣放下手中的東西,,將早已摘下的玉牌拿出來,,卻沒有馬上給對方,,而是說:“東西我要了,。但是你還要幫我做一件事,。”
那老頭滿臉的皺紋全都皺了起來,,不悅道:“什么事,?”
李欣將衣服與干糧分成兩份,而后將其中一個打包連同手中玉牌一道遞給對方:“你幫我將這個送到男牢,?!?p> 老頭表情立刻舒展開來,顯然這也不是什么難辦的事情,。他將包裹遞給那個傻大個,然后略微檢查了一下那玉牌,,滿意地收入懷中,。
“這些個東西,你們收好別教人起疑,。若是有人發(fā)現(xiàn)的話,,就道是有人探監(jiān)送的?!彼榱艘谎凵荡髠€,李欣立刻心領神會,。
原來多帶一個人是為了以防萬一圓謊來著。到底是混了多年的老人精,,做事謹慎有小心,。她點頭應下,那老頭滿意而歸,。
牢門哐的一聲又給關上,。李欣回頭整理收到的東西,,抬頭見三個大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理會,,只是淡淡道:“大家來將這些棉衣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