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剛走沒多久,,李懷瑾就回來了。
為了掩飾自己激動地心情,,他特意在書房又坐了很長時間,。天氣愈加寒冷,不幾天就要過年,。往年的這個時候,,海棠書屋內(nèi)早就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了。孩子們必定爭先恐后的拿出自己最好的書畫呈給先生,,期待能早點(diǎn)過關(guān)好多放幾天年假,。
如今,再聽不到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了,。李懷瑾看著太陽的余暉灑進(jìn)院子,,院子里高高低低的山石樹木在地面上投射出長短不一的黑影。
鐘全道:“王爺,,時候不早了,。不如回錦華苑和王妃一道準(zhǔn)備用膳吧,。”
李懷瑾看了看屋子里豎成柱子的兩個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嗯,?!毕肓讼胗謱Ψ匠幍?,“本王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利,吩咐廚房,,菜式弄清淡點(diǎn),。”
方硯垂頭答是,,然后退出了屋子,,往廚房催膳去了。
方筆,,連同守在外面的方遠(yuǎn)方近一道,,跟在李懷瑾的后面往錦華苑走去。
“王妃還沒醒嗎,?”李懷瑾見盧嬤嬤并不在里屋,,而是在外面指揮小丫頭掃院子,便問道,,“睡了多久了,?”
盧嬤嬤道:“回王爺?shù)脑挘蹂税雮€時辰了,。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李懷瑾忙擺手道:“讓她睡,讓她睡,。反正也沒什么事情,,便讓她多多休息?!?p> 盧嬤嬤既欣慰又擔(dān)憂,。欣慰的是王爺如今愈發(fā)看重王妃,擔(dān)憂的是李欣剛剛暗示她的意思,。
唉!王妃有孕,,竟然連大夫都不能請。
李懷瑾往內(nèi)室走去,,幾個方還有鐘全都自覺留在了門外候著,。
廂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陳文慧清淺地呼吸聲長長短短地在空氣中散開,。
她最近嗜睡的很,,睡得卻不是特別踏實(shí),。李懷瑾一坐到她身邊,她便醒了,。朦朦朧朧地半睜著眼,,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是要吃晚飯了嗎?”
清王夫婦感情一直很好,,私下相處時都很隨意,。所以李懷瑾不以為意,只是輕輕的擁住被子,,聲音低到只有貼近才能聽到:“慧娘,,你是不是……有了?”見陳文慧馬上就要張口,,他又連忙用手堵住她的嘴,,往門外使了個眼色,然后道:“你就點(diǎn)頭或者搖頭,?!?p> 陳文慧傻了也知道他在避人了,連忙點(diǎn)頭,,又搖頭,。
李懷瑾疑惑的問道:“什么意思?,!”
陳文慧臉一紅,,避開李懷瑾的眼睛,聲如蚊吶:“大夫沒看過,,我……怎么知道……”她又怕李懷瑾失望,,接著又加了句,“反正跟懷欣兒那時差不多,?!?p> 雖說已經(jīng)從李欣那里知道了這個消息,但顯然親口聽陳文慧承認(rèn)后,,李懷瑾才真正從心中感到安定,。
他按捺不住心中激蕩,一把將陳文慧摟進(jìn)懷中,,淚流滿面,,口中喃喃道:“慧娘,慧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陳文慧卻隱隱有些擔(dān)憂:“還沒看過大夫呢,?!?p> 李懷瑾立刻驚醒,忙往外面看了下,,然后對著陳文慧道:“慧娘,,逃亡的時候,,我受過傷。跟孩子們一道被關(guān)在赤化的時候,,又染上了時疫,,差點(diǎn)就沒命。衙役們不敢上報(bào),,為了讓我保住這條命,,他們先是給我灌了些虎狼之藥,然后才偷偷請了大夫過來,?!崩顟谚D了下,,又接著低聲說道,,“命是保下了,但是后來請來的大夫卻說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子嗣了,。這事,,赤化的那些牢頭全部知道,瞞也瞞不住,,我便想以此原因拒絕范誠悅扶我奪位,。”
陳文慧聽的傻掉了,,淚珠子一滾以手捂嘴,,低聲哭了一氣。后來又見李懷瑾苦笑了一下,,便又抽泣地問道:“都這樣了……他還是不答應(yīng)嗎,?”
李懷瑾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如欣兒講的那般,他巴不得我沒有兒孫,。擁我上位不過是做他的傀儡罷了,。所以,你這孕事,,必需瞞住,。”他認(rèn)真的說道,,“你知道是什么時候懷上的嗎,?”
陳文慧似乎不習(xí)慣跟自己的夫君談?wù)撨@個問題,磕磕巴巴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盧嬤嬤說……應(yīng)該有兩個多月了……”
李懷瑾沉思了片刻,,又道:“前幾個月肚子還不大,,又是冬天,應(yīng)該還能瞞住,。到了后面往夏天里過,,怎么辦……”
陳文慧下意識撫摸著還很平坦的小腹,,心里有些發(fā)慌。
李懷瑾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門外鐘全的聲音響起來,,“王爺,廚房里已經(jīng)備好了晚膳,。是否現(xiàn)在叫奴才們擺上,?”
李懷瑾沉聲道:“擺上吧?!?p> 然后又回頭寬慰著陳文慧:“慧娘,,不要多想。至少這兩個月我們還是安全的,。至于以后的事,,就讓我來操心吧?!彼胫绻梢?,明日跟范誠悅談條件時,至少可以要求保證清王府的自由,。
陳文慧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不可避免的擔(dān)心自己是否真的有孕。她憂郁的看著起身往外的李懷瑾,,暗暗說:若到時空歡喜一場,,怎么辦。
各人心思各人愁,,這一天,,叫多少人輾轉(zhuǎn)難眠……
第二天,李欣便敏感地發(fā)現(xiàn),,陳文慧變得更加憂郁起來,。她知道這位母親在為什么事情煩心,但是卻幫不上忙,。
其實(shí)也不用幫,,陳文慧所擔(dān)心的事情,時間會幫她應(yīng)驗(yàn),。此刻最重要的,,是李懷瑾的事情。
不知道他是如何與范誠悅談的,,只知道當(dāng)天下午上次那個管家就跑來說因?yàn)橐獪?zhǔn)備過年,,東園一直在收拾,今天終于收拾好了,,請王爺王妃搬過去,。
不僅如此,,忙前忙后跑了半日,他又表情不舍的來到李懷瑾面前請罪,,道范誠悅的家眷不日就要抵達(dá)玉昌,,他作為范誠悅身邊的奴才也要去幫著迎接。惟恐兩邊跑著伺候不周,,懇請清王爺將他這個王府的代理管家給撤了,。
李懷瑾自然答應(yīng)。下午玉昌的府尹張秋然居然親自給王府送了一大隊(duì)丫鬟家丁,,大部分是原來從清王府抓過去的,,另外一些,據(jù)說是張府尹的小小心意,。
前后院的交接做的無比順暢,,大概范誠悅心滿意足的想要過個好年,也或者是人家根本就沒想再為難這個傀儡主子,。于是到了傍晚,,這位胖胖的管家便帶著一大批丫鬟小廝還有范誠悅的侍衛(wèi)們,浩浩蕩蕩地出了清王府,。
僅留下貼身伺候的幾個下人,比如那幾個彩,,幾個方,。
一切安排妥當(dāng),天已經(jīng)快黑了,。李懷瑾帶著張秋然去了前院商討梁王喪葬事宜,。李欣則領(lǐng)著一堆據(jù)說以前是她院子里的二三等丫鬟,來到了自己原來的住處,,抬頭一看,,烏黑的牌匾上三個金色大字熠熠生輝——含英院。
李欣帶著一群人跨進(jìn)院子,。進(jìn)門腳下就是一條青石甬道,,兩面對接抄手游廊。甬道一邊種著幾顆梅樹,,已經(jīng)開了花,。另一邊種的全是桃樹,此刻只有些干枯的枝椏伸展著,。樹木間有山石點(diǎn)綴,,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李欣從甬道走向正房前的露臺,,幾級臺階而上,,眼前便現(xiàn)出一座紅墻綠瓦的建筑,。前面三間抱廈,上有匾額書有“含英咀華”四個大字,。進(jìn)入正房,,共有五間:東邊是書房,西面是臥室,,它們與廳堂各自隔著一間休息室,。里面擺放著李欣原來的一些舊物。
正房后面又三間抱廈,。后院是一片竹林,,竹林間一條小溪潺潺流過,大概是引自西園的溫泉,。溪邊山石濕漉,,圍著抄手游廊一直綿延至后院門。
李欣走了一圈,,滿意極了,。丫鬟們也不敢多問,只當(dāng)她懷念舊居,。直到她又從后門的石子小路走回正房,。在書房外的休息室里,一張鋪了褥子的貴妃塌上坐下,。眾人才齊齊跪拜道:“奴婢叩見安溪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崩钚榔届o的聲音十分稚嫩,她不過十二歲,,而站在她面前的奴才們最小也有十二了,。她皺了皺眉,道“本宮不習(xí)慣訓(xùn)導(dǎo)丫鬟,,原本這該是奶娘或是教養(yǎng)嬤嬤們做的事情,。不過,本宮的教養(yǎng)嬤嬤需要母親細(xì)細(xì)甄選,,在此之前,,彩月!”她叫道,。
彩月上前恭謹(jǐn)聽候:“公主,,奴婢在。”
李欣道:“在本宮的教養(yǎng)嬤嬤到來之前,,含英院就由你先管著吧,!”
彩月白皙的臉上興奮地現(xiàn)出兩處酡紅,忙不迭地磕頭謝恩,。
其他三個彩則默默地低著頭,,不知想著什么。
李欣又道:“現(xiàn)在本宮身邊只有四個大丫鬟,。還缺了四個,,本宮與盧嬤嬤說了,便從你們中間挑了,?!?p> 另外三個彩舒了一口氣。余下的丫鬟們,,神色也是緊張又興奮,。
李欣將她們的神態(tài)一一看在眼中?!霸瓉碓谶@王府里伺候過的,,先出來?!?p> 人群里一下子走出十來個年紀(jì)不同的丫頭,,她們?nèi)紳M含期待,睜著美妙的雙目看著這個曾經(jīng)伺候過的主子,。
每個人都期待公主還記得自己,,哪怕只是模糊的記憶都好。
李欣卻依然面色無波,,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說道:“報(bào)一下名字,年紀(jì),,以前在院子里做什么的,。家里還有誰?!?p> 原來的李欣,,身邊得勢的丫鬟奶娘早就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能站在這里的,,大多是原來院子里的二等,、三等丫鬟,背景不深,,錢財(cái)不多,,有門道地知道消息的早就跑了,只余下她們莫名其妙地被抓,然后束手就擒,。
所以李欣并不怕被人識破,。
但其實(shí),被識破又有什么懼怕的呢,。在這個王府里,,王爺王妃都不曾懷疑過她,一個小小的婢女,,又有什么好煩惱的,。
這個前世有著最極致的寵愛和最嚴(yán)格的儀容規(guī)矩教育養(yǎng)成的郡主,重生在異國一個沒有自由的公主身體里,,已脫去了最初的迷茫,、恐懼,漸漸綻放出比原本華麗千百倍的光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