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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上班的洶涌人潮中,，遠遠看著公司那棟金光閃閃的寫字樓,，忽然覺得寸步難行。

　　因為我,，一千萬的單子得而復失，就算再怎么保密,，過不了多久整個公司也會盡人皆知,。我不知道該如何抵擋那些從背后投射來的目光。

　　“梅朵,?！鄙砗笥猪懫鹉莻€熟悉的聲音。

　　我回過頭,，笑著對他打招呼：“李總,，早上好?！?p>　　“怎么站在這不走了,？吃過早餐了嗎,？”李牧寒關切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說：“起得有點晚,，沒吃,。”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說：“還有一點時間,，去吃點早餐吧?！?p>　　坐在星巴克里,，我默默地低頭吃著早餐，李牧寒只要了一杯咖啡,。

　　“天愛要過生日了,，你說送她什么生日禮物好？”我正在低頭專心致志地咬著面包,，李牧寒突然發(fā)問了,。

　　“天愛要滿六歲了嗎？還有多久過生日,？”

　　“還有一個月,。”

　　“以前您都送她什么禮物呢,？”

　　“洋娃娃,、玩具一類的，也送過琴,?！崩钅梁咽种械目Х缺畔拢卣f,，“現(xiàn)在孩子不大不小的,，再送她玩具就不合適了，可是大孩子玩的東西她又玩不了,?！?p>　　沒想到萬能的李牧寒竟然會被這種小事難倒。我覺得心里有點暖暖的,，笑著說：“有沒有想過送那種您可以跟她一起玩的東西,？我覺得天愛最想要的還是爸爸能陪她一起玩吧?！?p>　　李牧寒說：“這個我倒是沒想過,。你的想法不錯，要不你幫我想一個禮物,？”

　　我點點頭,，笑著答應下來,。他幫了我那么多，我很高興自己能幫得上他,。

　　吃完早餐出來,，李牧寒對我說：“我要去拜訪一個客戶，你自己先回公司吧,?！?p>　　我微微吃了一驚。既然他要去拜訪客戶,，為什么不直接從家里去,，卻要繞到公司樓下晃一圈,？

　　——難道他是專門來等著跟我“偶遇”的,？

　　大概是看出了我疑問，他笑笑說：“早上開車不小心走了神,，不知不覺就到公司附近來了,。我先走了，你如果遇到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p>　　他還是擔心我。我點點頭,，感激地說：“李總,，謝謝您！”

　　如果我有能力,，有一天我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他的仗義相助,。

　　我回到公司，周圍的同事們似乎還沒有什么異樣,。我打開電腦,，繼續(xù)寫李牧寒給我布置的那個食品廣告方案。不知道為什么,，那扇落地玻璃窗后沒有那個永遠像冰山一樣冷靜的人坐著,，我總覺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塊。

　　剛寫了一會,，我的內(nèi)線電話響了,。

　　“梅朵，張總請你上來一下,?！笨偛妹貢￡惞鹿k地說。

　　發(fā)哥找我,？進公司三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找我,。不用說，一定是為了云城那個單子,。我心跳快得好像心臟病犯了,，無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言不發(fā)地往樓上走,。

　　進總裁辦公室前,，我想起李牧寒，猶豫了一會,，還是給他發(fā)了一個短信：“張總找我,。”

　　等了一會,，沒有回信,。我想他大概正在和客戶開會，根本沒有時間看短信,。我捏了捏拳頭,，逼自己鼓起勇氣走進發(fā)哥的辦公室。

　　發(fā)哥正在泡茶,，看我走進去,，他親切地招呼說：“梅朵，來來,，剛泡好的普洱,。”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發(fā)哥寬厚地笑道：“找你上來就是喝杯茶,、聊一聊，你別緊張,?！?p>　　我勉強地笑了笑，問：“張總,，您有什么指示,？我手上還有一個策劃今天上午就要趕出來給客戶?！?p>　　發(fā)哥臉上堆著笑,，好像老爺爺問孫女似的問我：“梅朵啊，你來公司幾年了,？”

　　我囁嚅著說：“三年了,。”

　　發(fā)哥好像自言自語地說：“哦，三年了,，你一畢業(yè)就進我們公司了吧,？”

　　我點了點頭。

　　發(fā)哥嘆道：“不容易啊?，F(xiàn)在能找到像你這樣對公司這么忠誠的員工真不容易,。”

　　我的雙手局促地在腿上交握著,，沒有接話,。

　　發(fā)哥直視著我說：“說實話，今年國內(nèi)經(jīng)濟形勢很不好啊?，F(xiàn)在要養(yǎng)活一家廣告公司也很不容易,。”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發(fā)哥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梅朵，你對未來有沒有什么規(guī)劃,？”

　　我張開干澀的嘴唇,，小聲說：“張總,，我沒什么規(guī)劃,，只想好好工作?！?p>　　發(fā)哥爽朗地笑了笑,，說：“你是個踏實的女孩子。對了,，你談戀愛了嗎,？”

　　我點點頭，說：“談了,?！?p>　　“打算什么時候結婚？”發(fā)哥往沙發(fā)上一靠,，故作輕松地問,。

　　我茫然看著他，訥訥地說：“張總,，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發(fā)哥笑了笑,，說：“女孩子青春很容易流逝,，要抓緊啊,！不過也是,，現(xiàn)在江海房價那么高,，買房確實很難，你該不會打算裸婚吧,？”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跟我說這個,，我也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告訴老板，于是我悶著頭不說話,。

　　發(fā)哥通情達理地說：“現(xiàn)在年輕人生活太不容易了,。我們年輕那會兒雖然也難，可是單位有分房啊,，不至于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

　　我決定就這樣沉默到底,。

　　發(fā)哥語重心長地說：“梅朵,，你是個老實孩子，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八十年代剛開放那會,，我身邊的工友兄弟一個個下海發(fā)財了，我還在廠里畫黑板報,。后來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這個社會不會因為你善良老實就獎賞你，你要從社會上獲取收益,，就要拿東西去換,。后來我也從廠里出來了，不怕你笑話,，我第一筆橫財是賣假藥賺的,，賣假藥缺德，但我用賺來的錢給我老媽動手術,，把白內(nèi)障治好了,，我還給我弟弟買了房子，全家人都跟我過上了好日子,?！?p>　　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發(fā)哥說的這些好像是上世紀的故事,，從小在父母羽翼下衣食無憂的我,，對于未來一貫沒有緊迫感。

　　發(fā)哥見我無動于衷,，繼續(xù)說：“我后來就想明白了,，人要為自己負責。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會來拯救你,。梅朵,，你有頭腦，但是光有頭腦還不夠,，你得開竅,。張愛玲有句話說得好，出名要趁早,。人最寶貴的是年輕,，年輕的時候你有機會，但如果你不去抓住機會,，一眨眼,，在你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就老了。我覺得你是個聰明孩子,，現(xiàn)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只需要做一點小小的犧牲，就能為社會創(chuàng)造巨大的財富,，而且也為讓你的人生開拓一片全新的境界,。”

　　我一片混沌的大腦忽然撥云見日,，明白了發(fā)哥的意圖,。我冷冷地直視他說：“張總，你到底想說什么,？”

　　發(fā)哥撓了撓頭,，說：“1000萬的單子,，按咱們公司的規(guī)矩,，誰拉回來的單子，誰就能拿3%的提成,，那就是30萬,。我可以為你破個例，把提成上漲到10個點,，光這一個單子就是100萬的提成,，這可是我們公司成立以來開天辟地頭一遭，誰都沒有過,。100萬在中心區(qū)付個房子首付綽綽有余了吧,。我還可以答應你，只要公司拿下云城這個單子,，那個空了很久的創(chuàng)意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年薪20萬，提成另計?！?p>　　發(fā)哥抱著手,，笑著問：“怎么樣？李總話雖然說得漂亮,，可是這些東西他都不能給你,。我能。梅朵,，就看你的了,。”

　　100萬,，這就是他開給我的賣身價,。眼前這個半禿中年男人，平時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甚至把它上升成為公司的格言。沒想到他今天苦口婆心教導我的,，卻是如何在床上自強,。

　　我嘴角含著冷笑，正要把話甩回他臉上,，門口忽然傳來秘書小陳慌張的聲音：“李總,，張總還在談事?！?p>　　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后,，李牧寒沉著臉快步闖了進來。他一言不發(fā)地站在總裁辦門口,，冷冷地看著我問：“梅朵,，我要的策劃案你寫完了嗎？”

　　我無力地站起來說：“還沒有,?！?p>　　“回辦公室去?！彼淅涞卣f,，目光卻挪到了發(fā)哥臉上。

　　發(fā)哥的臉色很不好看,，生硬地說：“李總,，我這正和梅朵談事呢，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待會再來,?！?p>　　李牧寒說：“張總,，梅朵是創(chuàng)意企劃，她的工作只是寫好策劃方案,?！?p>　　發(fā)哥也冷冷地回應說：“她的路只有她自己能選擇。梅朵,，我希望你想清楚,。”

　　李牧寒臉上的棱角一瞬間變得像冰山一樣堅硬：“我相信她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p>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腕,，強行把我?guī)ё?。走出門之前，他回過頭用那種睥睨一切的眼神說：“她是我的下屬,，希望以后你找我的下屬時,，最好事先通知我一下?！?p>　　“她還是我的員工呢,！”張樂發(fā)噌的一下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把桌上的各種杯具撞倒了一片,。

　　兩人冷冷地瞪視著對方,，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但李牧寒最終只是淡然回過頭,，拉著我往外走,。

　　景物從眼角迅速往后退，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那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背影,。我的手腕被他緊緊拉著,，被動地與他保持著同樣的步率，穿過長長的走廊,。我們明明走得很急,，可每一步在我腦中卻像慢鏡頭一樣震撼。

　　我在一本書上讀過一句話：每個女孩都幻想著有一天被一個男人搶走,。我沒想到，我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自己的上司搶走了,。

　　李牧寒拉著我一直走到樓梯間里,，才把我放開。我的手腕被他捏紅了,，有點痛,。他一言不發(fā),，也不看我，只把一個堅硬的側面留給我,。我小聲解釋說：“李總,，張總突然叫我上來，我事先也不知道,?！?p>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短信了,?！崩钅梁Z氣生硬地說。

　　我突然覺得自己逾矩了,，感覺好像是利用他對我的擔心而綁架了他,，逼著他回來救我、和老板鬧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么厚顏無恥,，霎時間無地自容：“李總，對不起,，我不應該給您發(fā)短信,，真的很對不起?！?p>　　李牧寒轉過頭看著我,，他的眉頭又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你如果不給我發(fā)短信，我才會真的會氣死,?！?p>　　我呆呆地看著他，開始胡思亂想地猜測他的用意,。一個過去想也不敢想的念頭浮現(xiàn)在我腦中,，但隨即被我的理智吹散。

　　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李牧寒嘆了一口氣，說：“回去寫策劃案吧,。我想,，這件事是真的到此為止了?！?p>　　為了解決我的事,，他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