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街北道附近的居民們漸漸對那家新開沒多久的“懸濟醫(yī)館”有了很大的成見,，并且私底下總是會腹誹一番那個開醫(yī)館的老瘋子……
掙錢不要命??？
老不羞的東西,！
你干啥不去搶錢莊去,？
之所以民眾們有如此不滿,，原因是姓洪的老郎中治病療傷的收費實在是太過高昂,，有點兒成心想把患者們趕出醫(yī)館的意思,。不過必須承認,，洪老郎中的醫(yī)術(shù)絕對堪稱一流,，但凡是初期到過洪老郎中醫(yī)館診過病的人，小病基本上都是一劑藥包好,，重病抑或是頑固性病癥,，也能從洪老郎中這里得到見效極快的治療,。
由此看來，人家開這家醫(yī)館的目的,，是奔著有錢人去的,。
所以“懸濟醫(yī)館”時常處于門庭冷清的狀況下，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周安覺得洪老郎中之所以故意這般經(jīng)營醫(yī)館的目的,，除了他懶惰而且自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空閑較多，也就能方便與人閑聊——比如,，和周安這個心懷鬼胎經(jīng)常來醫(yī)館閑坐的家伙閑聊,。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胡萬發(fā)對此的評價是：“這一老一少,，都他娘的是不務(wù)正業(yè)的主兒,。”若非如此,，那么好的醫(yī)術(shù)怎么會混到如今這般開小小醫(yī)館的份兒上？周安又怎么可能和這個老郎中有那么多共同語言,？
只是滿腔怨氣也只能腹誹一番,，胡萬發(fā)現(xiàn)在忙的連糾結(jié)的空閑都沒有了。
……
……
午后,，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時不時襲來的寒風(fēng)卷起樹梢和街旁墻根下的積雪，撲簌簌吹散在凍的硬梆梆的路面上,，像是灑了一地的鹽粒子,。
吱嘎吱嘎……
車輪轉(zhuǎn)動和碾壓路面發(fā)出的聲響打破了街道上冷凄凄的安寧。
一輛馬車緩緩行至懸濟醫(yī)館的門口停下,，穿著厚實大髦戴著皮手套的王寶來從車上跳下,，伸手掀開了車廂前的棉簾：“公子，到了,?！?p> 車廂內(nèi)遞出來兩個不大的包裹，王寶來伸手接過,，站在了旁邊,。
周安從車廂內(nèi)彎腰走了出來，手里還拎著一個包裹,。他跳下車來,，面帶微笑的往醫(yī)館內(nèi)走去。王寶來提著包裹快步上前,，側(cè)身低頭拱開門簾,，用身軀撐起簾子,，以方便周安通過。
一進入屋內(nèi),，周安便笑著把包裹放置在旁側(cè)的長柜上,，笑道：“洪老，您要的藥材給您送來了,?！?p> “哦?！?p> 斜靠在長柜后一張竹制躺椅上,，正在捧著本書看的洪老郎中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起身擱下那本書,，走到柜前一邊挑著包裹里的藥材分門別類的擱進身后的藥柜中,，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先欠著吧，過些日子還你銀子,?！?p> “好?！敝馨残χc點頭,，自顧自走到內(nèi)側(cè)小木圓桌旁坐下。
王寶來將兩個包裹重重的甩到了柜臺上,，滿是不忿的說道：“你這老郎中忒不知好歹,，我家公子親自把藥材為你送來，你竟然還要欠賬……”
王寶來當(dāng)然不滿意,，萬發(fā)經(jīng)紀行不是不接藥材的生意,，但專門兒為一個小小醫(yī)館尋了這么一丁點兒的藥材，實在是大材小用——這些藥材本就是周安從縣府街藥行里買回來的,，姓洪的老郎中自己難不成就不能去買嗎,？這老家伙分明就是覺得公子對他好，又仰仗著自己有點兒已經(jīng)沒落的身份,，想要沾公子的便宜不還錢,！
“寶來，少說兩句,，你先回吧,。”周安笑著斥了一句,。
“公子……”王寶來還想要說些什么,，不過看到周安皺了皺眉，便只好嘆口氣，扭頭走了出去,。
壓根兒就沒理會王寶來一番指責(zé)的洪老郎中這才停下手里的活計,，抬起眼皮瞅了瞅周安，道：“你教他這么說的,？”
“怎么會……”周安笑道：“區(qū)區(qū)五十兩銀子而已,，我還不至于?！?p> “哦,。”洪老郎中繼續(xù)忙活著,，嘟噥道：“我會還你的……”
周安沒有答話,，他不會去做作的巴結(jié)對方說不用還，只要這老家伙還錢,，周安肯定會伸手接過來,。
……
……
終于忙活完了手頭的活計，洪老郎中去后院凈了手,，沏了壺?zé)岵瓒肆诉M來,，坐到小圓桌旁，沏了兩杯,。
茶水沏入杯中,，頓時一股淡淡的香氣隨著水霧彌漫開來，茶香中帶著一絲清晰可辨的藥香味兒,，聞之便令人神清氣爽。顯然是以獨特的方法施以藥物秘制而出的茶葉,。
洪老郎中隨意的說道：“喝杯茶吧……唔,，這茶挺貴的，你要是愿意喝,，我給你二兩,，就當(dāng)是還賬了?！?p> 周安微笑道：“我可不想沾您老的便宜,。”
“這倒是實話,?！焙槔侠芍写笱圆粦M的點點頭，微舉杯示意周安嘗嘗,。
周安端起茶杯,，輕輕的品了一口，頓覺齒頰生香,，沁人心脾,，似渾身上下的汗毛孔都有著舒張的感覺般舒暢……
接下來,，是靜默。
一老一少都在慢慢的品著茶,。
一杯,，又一杯……很有些別樣的意境。
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二人都是這般坐著喝茶,，沒有太多閑聊的話題，只是偶爾才會談一些似乎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例如哪里哪里有什么珍惜的藥草和可以入藥的獸骨,、器官，又比如洪老曾經(jīng)是多么的風(fēng)光,，就連京城那些高官們都屁顛顛的求他診病……
只是以往洪老郎中并沒有舍得拿出如此獨特的茶給周安喝過,，而且他們平時閑坐喝茶時所用的茶葉，還都是周安送的,。
如果他們二人曾經(jīng)的談話被旁人聽及,，難免會被人鄙夷的腹誹說洪老郎中在吹牛，但周安不會這么認為,。他覺得洪老郎中每每吹牛般給自己講的那些閑話,，都是在無比真實的刻意告訴周安：
“我是位牛人，很牛的人,！”
周安心想您老不用吹,，我也知道您是很牛，不然怎么敢在吳競那種牛人面前擺譜,？
“說說吧……”洪老郎中像是剛才的一番忙碌累了,，現(xiàn)在終于歇了過來，才舍得開口說話般,，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天天來纏磨我這個老家伙，想要什么好處,？”
“我只是處于尊老愛幼的心理,，覺得您老這日子過的不咋地，而且孤老一人,，想必平日里寂寞無趣……”周安極為厚臉皮的說道,。
“呸！”洪老郎中啐了一口,，道：“你這號人還有助人為樂的好心肝兒,？”
周安笑道：“我本來就是個好人。”
“好人能干你們這一行嗎,？”
“唔,，這只是因為生活所迫，無奈之舉……”
……
……
一老一少斗了幾句嘴,，再次安靜下來,。
直到磨捏的已經(jīng)通體發(fā)亮的紫砂壺中，已經(jīng)倒盡了茶水空空如也,，洪老郎中才略有些心疼的開口說道：“事實上,，單是這壺茶水，就值五十兩銀子,?！?p> “我只喝了一半，而且……這是您請我喝的,，不能頂了買那些藥材的銀子,。”
洪老郎中眉眼一瞪,，極為蠻橫的說道：“我要是不還你呢,？”
“無所謂?！敝馨猜柭柤?，一副大度的模樣。
“你這小子……”洪老郎中不禁莞爾的笑了,。
周安心想,，老子的心理年齡比你歲數(shù)都大！喊我小子,？在老子面前,，你才小子，你全家都小子,！
摸索著空了的紫砂壺，洪老郎中笑呵呵的說道：“你可別指望著從我這兒能得到什么好處,，若是將來官府治你的罪,，我可幫不上你什么忙……京城那邊我雖然有些熟人，也能說上幾句話,，可天高皇帝遠,，再者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我一向奉公守法,?！?p> “呸！”
洪老郎中終于有些泄氣，周安這廝真夠沉得住氣的,，有心想要得到些什么便宜,，卻從不會主動開口。
“你父親,，是位好官,，不過也得罪了不少人?！?p> “所以我總是擔(dān)心,，有人會因此而對我有所忌憚……”
“這就是你討好我的原因嗎？”
……
……
周安一向溫煦,，且在洪老郎中面前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間嚴肅起來，他盯著洪老郎中,，輕緩卻極為認真冷漠的帶著絲質(zhì)問的口氣說道：“洪老,，我不否認在刻意的討好您，那是因為我擔(dān)心,，因為我的變化,，從而招致京城那邊兒一些人的忌諱和迫害……另外，我很想知道,，您為什么要不遠千里從京城來到這小小的皋沂縣城中,，專程找我？”
……
————
求推薦票……票票少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