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劉武第一次中箭,當年黃漢升箭法精湛,到最后還不是被流矢所傷最終病死,。
射人先得做好準備挨射。
這些魏狗遠遠比興勢山上的精銳能打,,以區(qū)區(qū)二十余人擋敵人幾百,雖然是早有蓄謀,,但能擋這么久能活著也算不錯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不受傷的。
劉武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淚水盈眶:跟隨劉武到劍閣的十幾人中除了抽簽到崖頂以及留在小劍閣的。其余跟劉武一起伏擊的一共是八個人,。人人帶傷,,有些甚至斷了胳膊少了手掌已然殘廢,可就是徐五傷勢最重,。
看著徐五這個跟他四年的兄弟為他擋箭,一個剛剛還壯實如牛的男子,就這么著讓一只箭就射倒了,。
癱倒在他面前,,口吐鮮血,顯然這一次射中的是要害,。
周大跪到徐五身邊嚎啕大哭,,邊哭邊罵:“老徐,該死的,!你裝什么蒜,,還不快起來!你再不起來我欠你那瓶酒可賴了,?!?p> 徐五費力的轉(zhuǎn)頭望向周大。他想說什么卻又變成一連串的咳嗽,,咳著咳著盡是一團一團的鮮血,。
“不要說話!不要說了,!”
劉武心都碎了,。
這一箭本來是沖他來的,他本來命該就在此處斷絕?,F(xiàn)在徐五替他擋了這一箭可結(jié)果卻是他魂斷黃泉,。
“不行啦,”徐五慘笑好不容易發(fā)出沙啞低沉的聲音,,“媽的,!老子替將軍您挨了那么,咳咳,,那么多次箭,,這回才一箭,咳咳……”
一箭,,就這么一箭,。
“沒想過老子這么不禁射,咳咳,,早知道,,我肯定不會……”
又是一陣猛咳,鮮血再也止不住的直往外涌,。他望向劉武的眼神很是愧疚,。
“好弟兄,別說了,,是我,、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啊,!”
劉武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滑落:“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你本來就不該為我擋這一箭,。我答應你,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母親,,你的母親就像我母親一樣,我發(fā)誓,?!?p> 徐五感激的向劉武微微點頭,放心的將眼閉上,。他累了……
興勢山脫逃六人只剩下五個,,眾蜀兵都忍不住痛哭起來。是為這個叫徐五的,,也是為了那些死在伏擊戰(zhàn)中其余的幾個弟兄,。也為了那些顯然已經(jīng)被蔣舒出賣給魏狗的陽平關弟兄和蜀中援兵將士們。
說到蔣舒……
這小子運氣不錯,,一打仗就望地上趴,,顯然他知道蜀中連弩的利害。身為隊伍的前列,,竟然沒跟那個剽悍男子一般被射成刺猬,。只是蜷著腦袋屁股上讓魏兵踩了又踩,結(jié)果滿是腳印,,臉上也全是灰塵,。
此后見魏兵漸漸沖過火堆,而蜀兵也沒連弩了,,這小子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的邪,,竟然壯著膽子也沖了上來。
后來就讓增援的霍俊等人一箭撂倒,,不過只是傷了小臂,。這小子見局勢不好,特別是最后那道緩坡被燒塌后就趴在地上裝死,。
那知道蜀兵對這些穿漢國衣甲的人恨極了,,竟然要一個尸體補一刀。這下子蔣舒立馬跳起身來向蜀兵們求饒,。
劉武終于近距離見到這個男子,,看著這個出賣陽平關出賣漢中出賣大漢基業(yè)的無恥男子,。
意料之中果然丑陋至極。
只是這男子,,這男子……
哎,,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了。
“你難道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怎么對付你的家人嗎,?”
劉武雖然戰(zhàn)場上殺人數(shù)以百計,可在戰(zhàn)場以外卻是另一幅心腸——他是軍人不是屠夫——他痛恨這個男人,??梢幌氲剿募胰擞秩滩蛔行└袀簽榱说蹏鵀榱诵拍钏麣⑦^許多的人。
每次夜深人靜似睡非睡時,,耳畔若不是金戈鐵馬戰(zhàn)鼓如雷便是許多女人孩兒的哭喊,。
身為皇帝的伯父是不可能放過叛徒的,自然也不可能放過叛徒的家人,。
“我家人都在鐘會手里,,我也是沒辦法啊,!”
蔣舒連磕響頭,,只求面前的劉武能放過他一馬。
原來如此,。這樣伯父再生氣也沒辦法把蔣氏株連三族,。
劉武心中突然放心,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大為懊惱:這姓蔣的連家人也逃出成都,。好手段,!
顯然是蓄謀要跟帝國徹底決裂。
他還沒開口,,身邊的霍俊就一把拽起那小子怒吼道:“快說,!你跟誰是一黨?成都里還有誰是你們的人,?陽平關,,陽平關……”
霍俊問不下去了。
看到魏狗和蔣舒在一起,,怎么可能還好好的,?可是他還是希望面前人告訴自己關還在,哪怕只是欺騙,。
“陽平關,、關、關是丟了,,”蔣舒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眾人面如死灰,,蔣舒連忙補充,“可那不是我的主意,,全是吳義那個小子……”
蔣舒話還沒說完傅息已經(jīng)快站不住了,,大吼一聲:“父親!”
哽咽抽泣無語,。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蔣舒大叫道,,“全是吳義那小子教我做的,,我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個棋子?!笔Y舒把一切他所知道的和做過的全往吳義身上推,。劉武和霍俊聽到了他們最不敢相信的事情——那個最壞的人竟然會是那個讓劉武回成都過年的小子。
“你是說,,”劉武心中陣陣怨悔,,惡狠狠的盯著蔣舒,冷冷道,,“你是說那個陽平關里的那個吳義嗎,?”
“就是他,就是他,?!?p> 蔣舒摸一把腦袋上的冷汗,堆起笑臉哀求,,“將軍,,我只不過是他們的一條狗。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我們?nèi)叶紩屑つ惠呑拥?。?p> 話音剛落傅息怒吼道:“你怎么不曾想過要放過關里那些弟兄們,,你怎么沒想過他們的妻兒老?。磕阍趺礇]想過我父親想過他的家人我的感受,?你這豬狗,,我宰了你!”
他將自己手中的長刀捅入蔣舒腹中,,一直捅到刃身徹底沒入,。蔣舒張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自己肚子上的刀柄,順手摸摸那深入腹中刀鋒上流溢的鮮血,。
“?。 彼@叫著摔倒在地,,動也不動,。他還沒流血流死就被嚇死了。
“你怎么把他殺了,?”霍俊很是不快埋怨傅息,,“這條狗留著還有用呢!從他口里一定還能挖出不少東西,,現(xiàn)在就殺太可惜了,。而且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是皇帝的特使,只有皇帝才能殺他,,你怎么這么莽撞!”
“我,、我,、我,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傅息實在是說不出什么,雖然知道將軍陣上死理所當然,,他本來是有這個覺悟的,。
可是真正聽到父親戰(zhàn)死的消息還是控制不住。這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淚水一下子全傾瀉而出,,再也不管什么男兒流血不流淚,。
“算了,”霍俊心中難過,,輕聲道,;“蔣舒那小子,不知道哪兒去了,,我什么沒看見,。”說罷看看周圍的弟兄,,眾人雖然沒說什么,,不過眼神意思與霍俊一般。
既然蔣舒說他是一條狗,,那死的就是一條狗不是人,。
剩下的是那些被困在緩緩燃燒中的那截棧道上一臉絕望的魏兵。劉武是不會下達這種命令的,,他從不屠殺弱者,?;艨∠虻苄謧兪寡凵舐暶畹溃骸皩⒓谎b滿,,準備,!”
半刻鐘后,帶著火星的箭如雨點般飄灑向那些已經(jīng)是任人宰割的魏軍,,慘叫連連,。
那些暗藏在那條棧道上方山崖的油桶也被一個個摔到棧道上,見火就著,。一些絕望的魏兵最終只好跳下棧道落入冰冷河水中,,繼續(xù)叫罵、詛咒那些南蠻子,。棧道上血流成河,,一股股鮮血流淌進冰冷的河水中。
不久整個棧道上烈火熊熊,。
最后一個魏兵在燃燒中的棧道上絕望的橫劍自刎,。
他死前喊的最后一聲,劉武聽得分明:就只有兩個字,,那是譙郡話——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