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覺得……”青洛拿過她手中已經(jīng)涼了的茶,重新倒了一杯,。戚染伸手接過來,,仍沒有喝的意思,,她轉(zhuǎn)動著茶杯,笑了笑問道:“畫聽梧死的太容易了,?”青洛點頭,他親手殺了云畫,間接害死了蘇明顏,、段漠云、天琴,、玉棋,,雖說覆花門被血洗,但畫聽梧就這么簡單的死了,,實在讓人意難平,。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覺得,”戚染將茶杯放在窗沿上,,臉上有幾分說不清的悵惘,,“師父你該是知道的,他不是使那樣手段的人,。畫聽梧該慶幸取他性命的是師父,,不然……”若換做她……
想到此處,戚染輕笑著搖了搖頭:“其實畫聽梧這樣的人,,什么樣的皮肉之苦,,對他來說都算不上什么深重的折磨,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覆花門,。什么折磨,都抵不過覆花門一夜間盡數(shù)毀滅,?!?p> “公主說的是,。”對畫聽梧這樣的人,,確實沒有比擊碎他的畢生所求,,更好的懲罰。血肉的折磨,,遠及不上心如死灰,。所以,師父是特意先血洗覆花門才去殺畫聽梧的,?若真如此,,果然如這傳言所說,寧得罪帝王,,不得罪七王,。
戚染拉過青洛的手,在他的脈上搭了搭,,解毒丹雖然延緩了毒發(fā),,但仍需盡快拿到解藥?!懊魅胀砩?,我去宮中尋上一尋?!鼻嗦妩c頭,,剛想說什么,戚染接著道:“你就留在這,,不可與我同去,。”
“此行危險,,怎么能讓公主獨往,。”青洛自然不同意,,最危險的地方向來是她一個人去,,她最能舍出去的,便是自己的命,。“你身上的毒經(jīng)不得氣血運行太過,,若動用內(nèi)力,,會激發(fā)毒性?!?p> 青洛皺著眉,,轉(zhuǎn)念一想坐在桌邊笑道:“公主認(rèn)得宮中的路么,?”“你畫與我?!逼萑咀谒麑γ?。
“不畫?!鼻嗦逡黄^,,像個手里有糖不愿給別人的孩子?!扒嗦?。”戚染無奈的喚了他一聲,,“聽話,。”
“不畫不畫就不畫,?!鼻嗦逋蝗挥X得自己這樣撒開了耍賴,實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從前他事事都不曾失了分寸,,只是偶爾病中跟公主耍耍賴。那時只覺得公主會格外心疼他,,今日方才明白,,這平日里耍無賴,竟是這樣令人心情舒暢的事,。
“你何時學(xué)的像……”她搖搖頭,,“你比霍君離更無賴?!鼻嗦宓哪樕⑽⒆兞俗?,輕聲問道:“公主為什么不問我,當(dāng)初為何要那樣做,?”戚染笑了笑:“你既愿意回來,,我又何必再深究?!薄肮鳌鼻嗦遄剿赃?,抱住她將頭埋在她頸窩。
“公主想不通我當(dāng)時為何幫了岳天祿吧,,我自己也覺得像是鬼迷了心竅,,讓自己積在心里的嫉妒、不甘,、委屈,,蒙了眼睛也蒙了心,。”“嫉妒,?”戚染有些詫異,。“嗯,?!鼻嗦遢p輕點了點頭,帶著些許的鼻音,。
“請動蘇明顏出谷,,青洛也替公主高興,可是他來了以后,,公主很關(guān)心他,,給他辟出一塊藥圃,搜羅很多珍奇藥材,、孤本醫(yī)書送給他,,他給公主診脈、他看著公主的眼神,,我都看得出來,。”戚染訝然,,她只是覺得,,既然蘇明顏愿意助她,她便以他為友,,只是順手交代了天琴,,有奇珍醫(yī)書多留意些送去春風(fēng)樓,未想到青洛會如此在意,。
青洛接著道:“后來公主帶回霍君離,,將財權(quán)交與他。公主雖然對他算不得溫柔,,但他與公主斗嘴斗氣,,公主也從來都是放縱。后來……”青洛頓了頓,,“后來段漠云來了,,公主對他,說寵溺不為過,?!?p> “青洛,”戚染輕撫他的發(fā),,“我從未想過你會……原以為你會明白,,你自是不同的?!?p> “我明白,。”青洛抬起頭來,,他自然是明白的,,“可是,當(dāng)公主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我開始越來越在意,,在意公主對他們的每一點好,在意他們看公主的每一個眼神,,怕下一刻公主就會喜歡別人,。我知道于公主而言,青洛不過是小小的男寵而已,,虛占一個大公子的名頭,,身份低微,比不得寧翼王,、泠葛王,、應(yīng)元谷傳人,沒資格要求什么,。我更加小心翼翼,,裝的豁達明理,因為我知道公主不喜這些爭風(fēng)吃醋的扭捏事,,生怕惹得公主不快,。”
青洛低下頭,,指尖纏弄著戚染的一縷發(fā)絲,,接著道:“岳天祿找到我的時候,我真是鬼迷了心竅……后來公主中毒,、被迫下嫁,,我都……我都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薄昂髞碓谧栽谔鞂m,,我是想一把火燒了所有,帶公主離開,。我真的……沒有想殺公主……”青洛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些許懇求,公主會相信他么,會信么……
戚染回想那個時候,,青洛那一掌,,打在天琴身上,擊碎的,,卻是她的心,。想起那時青洛失魂落魄的站著,茫然無措,,又孤獨蒼涼,。他們將彼此的相伴相知,歸結(jié)為一場陰謀算計,,將往日一切溫情軟語,,看做一場戲。
“我信,?!逼萑拘α诵Γ澳闶臍q便在我身邊,,你既說未想殺我,,我便信?!?p> 失而復(fù)得,,又何必深究,他是否有一瞬動過殺念呢,。
青洛愣住,,眼圈有些紅,他曾想過若有重逢之日,,公主會如何怨他,、恨他,甚至殺了他,,他也曾奢望著,,是否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公主惦念過他,,也為他傷過心落過淚,。卻沒想到,老天待他著實不薄,。
“后來呢,?是師父把你帶走的?”“嗯,?!鼻嗦鍞苛藬克季w,,將之后的事都說給她聽。
“青洛給阮君寒出了這樣的計策,,陷堯華于危難,,請公主責(zé)罰?!鼻嗦骞蛟诘厣?,他此舉若最后威脅風(fēng)顏玨的帝位,,實在是無顏面對公主,。“不怪你,?!逼萑痉銎鹚溃罢l能想到,,我竟這般無用呢,。”
“公主不要如此自責(zé),?!鼻嗦鍖⑿t上溫著的參湯盛在碗里,“公主不是神仙,,莫要將所有罪責(zé)都攬在自己身上,。”戚染接過來放在桌上,,道:“這段時間我看似耗盡心力,,卻誰也沒保住,誰也護不得……我累了,,青洛……待此行回去,,我想回自在天宮去?!彼龔奈慈绱耸艽?,如此無力,如此……沒有斗志,。
“好,。”青洛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戚染道:“所以去把皇宮地圖畫與我吧?!?p> 嗯,?
青洛直起身子,,抱著胳膊靠在桌子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公主為了這句話,,也是煞費苦心吶,。”戚染站起身來,,一拉他的手臂,,青洛的身子一轉(zhuǎn)坐在了剛才的凳子上。戚染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笑道:“青洛,,本宮所說,著實是真心實意呀,?!憋L(fēng)戚染望著他含笑的眼睛,吻上他的唇……
第二天早上,,戚染和青洛剛剛用過早膳,,“墨書,今日你暗中與我們的眼線聯(lián)絡(luò),,打探些邪月的消息和宮內(nèi)的消息,,切記莫要被人發(fā)現(xiàn)?!彼捯粑绰?,門外響起敲門聲,卻沒有人說話,。戚染與青洛對視一眼,,示意墨書開門。
“老奴見過奉安公主,?!遍T外站著一老一少兩個宮人。青洛認(rèn)得他們,,這兩人是殷連伯的近侍,,恐怕來者不善。
“二位有何貴干,?”墨書擋在門口問道,。“陛下與娘娘,,請公主與胥公子,,到宮中一敘?!逼萑疽惶裘迹骸氨緦m若不去呢,?”“公主若是不去,,那便一直待在此處,也未嘗不可,。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胥公子等不得,月公子,,恐怕也等不了太多時日,。”
青洛起身推開窗子瞧了瞧,,在戚染耳邊低語:“客棧已經(jīng)被重兵包圍,。”戚染瞇了瞇眼睛,,看了一眼墨書,,示意她留下,起身拂袖出門:“那本宮給北奕王一個面子,。”
剛進宮門,,門便關(guān)上,,巨大的宮門發(fā)出沉重的聲響,三面沖出上千士兵,,把她和青洛圍在中間,。殷連伯與阮君寒自大殿中走出,“風(fēng)戚染,,別來無恙啊,。”阮君寒的聲音柔軟甜膩的飄出來,,卻讓人格外生厭,,戚染笑道:“陛下如此興師動眾,倒真是讓本宮受寵若驚了,?!憋L(fēng)戚染不答話而是直接發(fā)問殷連伯,是在告訴阮君寒不夠格跟她說話,,嬌媚的容顏瞬時垮了臉,。
殷連伯也笑道:“公主遠道而來,孤王自然是要多表達些敬意的,?!薄芭叮俊逼萑纠砹死硪滦?,“不知陛下的敬意,,說的可否是殺本宮的人,,擄走寧翼王,舉兵攻打堯華,?那本宮,,是否也該表達一下對陛下的敬意呢?”她抬起頭來,,眼中似笑非笑,,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陰冷。
“兵不厭詐,,孤王殺了公主的人,,若公主有能耐,也可殺孤王的人,?!币筮B伯道。戚染挑了挑眉,,看向他旁邊的阮君寒:“那便從她開始吧,。”
阮君寒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慌張,,不過一瞬便鎮(zhèn)定下來:“風(fēng)戚染,,你可別忘了,是來做什么的,。胥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你這般憐香惜玉,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世人都說……”說到最后,,阮君寒掩面笑起來,那笑聲盡是譏諷,。
“你……”青洛剛想上前,,戚染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斑€請陛下拿出解藥,并將邪月還與本宮,?!薄帮L(fēng)戚染,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且不說邪月是本宮所養(yǎng)的殺手,,這胥漓,也曾是本宮的手下,。如今你站在這,,有什么資格提要求,,還是多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的命吧!”阮君寒道,。
“陛下,,”戚染揉了揉眉心,“你這后宮頗為聒噪啊,,本宮若是陛下,,那是萬萬受不了的?!薄澳?!”“孤王的愛妃性子急了些,不過所說之言確實在理,,孤王也很好奇,,公主手上有什么籌碼,與孤王要人要物,?”殷連伯笑道,,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本宮并無籌碼,?!逼萑镜馈H罹笮?,她穿過兵士站在戚染對面:“你還真是天真吶?!薄叭裟惝?dāng)真想要個籌碼,,本宮自己,便是籌碼,。若胥漓和邪月有何不測,,本宮必要踏平北奕!”戚染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阮君寒卻笑得更為猖狂:“風(fēng)戚染,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會放狠話就可以了,。帶上來!”
幾個人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扔在阮君寒面前,,“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邪月的指尖動了動,,他掙扎著抬起頭,,已經(jīng)木然的眼睛重新煥發(fā)出一絲光彩:“染姐姐?!薄百v奴,!”阮君寒一腳踏在他背上,邪月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阮君寒,!”戚染被她激怒,無法再繼續(xù)刻意忽視她,,袖中忽然飛出白綾,。
阮君寒卻不躲,只做了個“解藥”的口型,。戚染瞇了瞇眼睛,,手腕一抖撤回白綾。
“還好你還算有些腦子,,你若是傷了本宮,,這解藥你也拿不到?!比罹χ?,“本宮曾想過,若是今日你只能救一人,,你會選誰呢,?這著實也是場好看的戲,可是這樣情情愛愛的苦情戲碼,,本宮實在是不那么感興趣,。不如……”她手扶下巴裝模作樣地想了一陣,“不如你跪下吧,?!?p> “本宮跪下,你便要交出解藥和邪月,?!逼萑镜馈,!肮?!”青洛皺眉,公主何等身份,,怎么能受此屈辱,。
“那還要看你跪的是不是讓本宮高興。”阮君寒一挑眉,。
事到如今別無他法,,戚染膝蓋彎了下去……
“公主!”
“染姐姐,!”
這一跪,,邪月濕了眼眶。莫說他從前曾誤會她,、傷害她,,如今他這般,也配不得染姐姐自降身份,,受這樣的屈辱來救他,。
這一跪,青洛如經(jīng)剜心之痛,。他知公主此生何等驕傲,,何等孤高,軍前身先士卒不曾有半分畏懼,,人后陰謀算計里不曾有半步退讓,,她手握長劍踏血斬荊,血染衣衫從未見一絲恐懼,。面對強敵她未曾有一次服軟,,命懸一線時未有一刻求饒。
她生來高貴,,她天生風(fēng)骨,,她此生從不知何為屈服。
而此刻,,她跪的沒有半分猶豫,,甚至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解藥和邪月?!逼萑镜?。阮君寒一愣,繼而笑的更大聲,、更放肆,,她拔出身旁士兵的劍,走到風(fēng)戚染面前,,劍尖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本宮說過了,得看你跪的,,讓不讓本宮高興,?!闭f著一劍刺進她的肩頭,戚染眉間微微蹙了一下,,身子卻沒動,,任由劍穿過了肩膀。
“阮君寒,!”青洛撲在風(fēng)戚染身邊,,他的心很疼,可是卻什么都做不了,?!榜愎樱氵@么痛恨本宮做什么,?她這可是為了你,,不是么?”阮君寒一邊笑著,,一邊又把劍推進去一截,,然后慢慢的,一邊攪動一邊一點一點的抽出來,,她非常享受此刻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tài),,居高臨下的看著風(fēng)戚染,看著她經(jīng)受折磨,,她異常的開心,。
阮君寒看了看劍上的血,可真好看吶,,她臉上閃爍著興奮的光,,又朝風(fēng)戚染另一處肩頭刺了下去:“你和你那死了的娘一樣,一樣自視甚高,,一樣目中無人,,一樣到處勾引男人的下賤坯子!”
戚染聽到她侮辱母妃,,抬手握住劍刃,,手中鮮血順著劍滴下來。她猛地把劍從肩上抽出扔了出去,,阮君寒劍脫手被甩了一個踉蹌,,不快道:“別忘了解藥還在本宮手上!”
戚染斜睨著她,,冷哼一聲:“你本名,,是叫鳳汮涵吧。”戚染在歸鳳閣頂拿出的那本手記里,,見過鳳汮涵被逐出閣的記載,,阮君寒和她本無什么瓜葛,如此痛恨自己和母妃,,又會歸鳳閣的功夫,,戚染便想著,她大概就是鳳汮涵,。
“住口,!”阮君寒氣急敗壞的呵斥,一腳踹在風(fēng)戚染胸口,,“你不配說這三個字,!”戚染冷笑:“配不上這三個字的人,是你吧,?!彪m然她不知道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看今日阮君寒所作所為,,當(dāng)年也絕非善類,。“賤人,!”鳳汮涵掌風(fēng)帶著內(nèi)力扇在風(fēng)戚染臉上,,戚染嘴角溢出血來,眼前有些發(fā)黑,。
青洛扶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阮君寒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推,,戚染整個人落在地上。她剛想起身,,阮君寒一腳踩住她的脖頸,,戚染險些喘不過氣,皺著眉咳了兩聲,。
阮君寒用腳碾了碾,,從身后跟著的士兵身上又抽出一把劍,貼著戚染的臉頰晃了晃:“你說,,本宮要是毀了你這張臉蛋兒,再把你扔到軍妓中去,,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啊?”
阮君寒正笑得無比張狂,,卻突然被人推了個趔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青洛推開阮君寒,,把風(fēng)戚染扶起來,,“公主,青洛不值得公主如此,。青洛更不愿看到公主為我,,受如此屈辱?!逼萑灸樕下冻龅男?,她搖了搖頭,剛想說什么,,青洛卻沒讓她開口,,他抬手撫上她的臉,眼中垂落兩行清淚,,接著道:“公主不必求解藥了,,青洛只希望,公主好好活著,。以后沒有青洛,,也要好好照顧自己?!?p> 說著他手中凝起內(nèi)力,,一掌拍在自己額上……
手垂下來,眼中的光彩也散了,,他閉上眼睛,,身子向前倒了下去。
“青洛……”戚染接住他,,將他抱在懷里,,這一聲喚,不是撕心裂肺的絕望,,只是輕輕的一聲喚,,一聲在等對方答話的喚。
可過了良久,,沒有人答話了,。
戚染在青洛額上輕輕一吻,把他的身子慢慢放下,,足下生風(fēng)只一瞬便來到阮君寒面前,。阮君寒嚇得向后一挪,,此刻的風(fēng)戚染,身上散發(fā)著陣陣寒意,,壓得人喘不過氣,。她像從地獄中而來,眼中的寒光,,身上的殺意,,十殿閻羅,無常索命,,也不過如此,。
周圍的士兵都拔劍出鞘,劍尖指向風(fēng)戚染,,她卻像沒有看到一般,。阮君寒想撐著劍站起來,戚染出手奪劍,,快到她來不及反應(yīng),,劍已經(jīng)在對方手中,自己的一條胳膊也飛了出去,。
戚染提著劍,,血順著劍尖滴了下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抬劍,,阮君寒的另一條胳膊也飛了出去,聲嘶力竭的叫喊沒有讓她的動作有半分停滯,。戚染揮劍將阮君寒?dāng)r腰斬斷,,最后一劍斬下她的頭顱。
四劍出手行云流水快若流星,,周圍的士兵都傻了眼,,待他們回過神來,阮君寒已經(jīng)變成了五塊,,身首異處,。或許是被這滿地鮮血震懾,,這些士兵沒有一人敢上前,。突然有一陣剛勁的內(nèi)力從包圍圈外刮過來,這道內(nèi)力力發(fā)千鈞,,勢如破竹,,沖向風(fēng)戚染。
糟了,!染姐姐不知道殷連伯會武,!邪月掙扎著爬起來撲向風(fēng)戚染,,殷連伯這蓄滿力的一掌,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了邪月的背心,。邪月一口血噴出來,撲在風(fēng)戚染身上,。
戚染接住他,,被沖的后退了幾步,甩出手中的劍,,殷連伯猝不及防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戚染扶著邪月坐下,讓他靠在自己懷中,。邪月抬頭望著她,,用盡全力笑著喚了一聲:“染染?!北愫仙狭搜劬?。
夢中他便如此喚她,他想著有一天,,真的可以這樣喚她,,現(xiàn)在,他如愿了,。
周圍的士兵一下子圍上來,,舉著劍沖向她,戚染卻置若罔聞,,她將邪月的身子放下,,整理著他已經(jīng)沾滿血污殘破的衣服。這聲喚,,她曾在邪月睡夢中聽過的,。
身后突然有人扣住了她的肩,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一躍飛上了宮墻,?!拔骼洌俊逼萑驹尞?,他怎么會在這里,,他在這里是說明卜蘭無事,還是霍君離……
西冷痕沒有答話,,徑直帶她落在宮門外備好的一匹馬上,。西冷痕全力打馬狂奔,但身后的追兵卻越來越近,。他將韁繩塞到風(fēng)戚染手中,,在她耳邊輕聲道:“墨書帶著墨鈞在城外小樹林接應(yīng),,別回頭?!闭f罷他便踏鞍而起身子向后飛去,,他深深看了一眼風(fēng)戚染,回身落在敵軍馬前,。
“西冷,!”戚染回頭,只來得及看到他左手持刀而立的背影,。
來到城門前,,城門早已緊閉,戚染皺眉,,剛想輕功飛上城門翻越過去,,城門卻突然開了。戚染來不及想,,徑直打馬沖了出去,,門外七橫八豎躺著守城士兵的尸體。她回頭看到城門后有一個人持劍而立,,殷暮雪,。
城門上寒光一閃,有一支箭破風(fēng)而來,,直指戚染背心,。
殷暮雪一躍而起,揮劍擋了下來,。他來到城樓上一劍刺入方才射箭人的胸口,,看著風(fēng)戚染遠去的背影,若他日還能見曦寧,,也算得將功補過吧,。
殷暮雪將腰間那塊天目閣的令牌扯下來,一劍斬斷,,挖了個坑埋了,,飛身馬上,沒有回皇宮,,而是打馬往皎城方向去了,。
風(fēng)戚染一路絕塵奔波數(shù)日回到卜蘭,兩軍已在此僵持良久,。
風(fēng)戚染著戎裝持劍立于軍前,,“大帥!大帥,!”一聲聲呼喊震耳欲聾,,她雖然受天下詬病,,但在軍中威信,卻非旁人能比,。戚染揮劍:“本帥今日整軍出戰(zhàn),,眾將士聽令!”“在,!”這一聲應(yīng)答,,氣勢恢宏,臺上站著的,,是他們的大帥,是堯華的戰(zhàn)神,,是他們的神祇,,亦是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地獄修羅。
“守疆土,!報血仇,!殺北奕!”戚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字字?jǐn)S地有聲,。“守疆土,!報血仇,!殺北奕!”眾將士異口同聲,,這聲勢氣吞山河,,這氣勢撼天動地。
奉安出,,天下安,。
史書記載,奉安公主所到之處如戰(zhàn)神臨世,,所向睥睨,,戰(zhàn)無不勝。不僅一舉收回所失城池,,還攻下北奕十二城,,北奕求和稱臣,自此堯華成為第一強國,。
園里的梨花開了,,戚染閉目臥在樹下的躺椅上,手邊放著喝了半盅的參茶,,墨書將狐皮毯子搭在她身上,,將涼了的參茶撤走換上一盅新的,。公主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每天要用各種名貴的補藥吊著,,方才能熬到今日,。墨書目光落在她的腰腹處,大夫用藥也有許多禁忌,,她真怕公主拖不到那一日,。
自在天宮后院里起了四座墳包,六座衣冠冢,,公主說本想回自在天宮住的,。但她已沒有多少日子,還是留在公主府好些,,因為這里有他們的影子,。
公主常常把她喚成天琴、玉棋,,或是云畫,,她都會應(yīng)著,她會代替她們?nèi)齻€好好照顧公主,。
戚染伸手拿過參茶喝了一口,,她望著頭頂?shù)幕ò暝陲L(fēng)中輕輕顫動。這花枝間好像坐著一個黑衣少年,,他腰間別著月牙刺,,低下頭看她,沖著她笑,。
有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摘下一朵梨花,,戴在她發(fā)間,調(diào)侃道:“這花別在公主鬢邊想來也是委屈,,好好一朵花,,與公主相比,卻暗淡無光了,?!?p> 她笑了笑,隨手拿了一顆葡萄扔他,。他笑著接了,,放在旁邊正抱著一碗核桃仁吃得開心的人碗中,那淡藍衫子的人拿著葡萄抬起頭來,,陽光正落在他二人藍色的眸子里,。
一襲青衫走過來托起她的后背,放上軟墊,好讓她靠著更舒服些,。然后坐在桌邊,,將葡萄一顆一顆的剝了,喂到她嘴里,。
穿著鴉青色衣袍的人抱刀在她身旁席地而坐,,背靠著她的躺椅閉上了眼睛,一揮刀,,帶落了一片梨花雨,。
風(fēng)和著花瓣飄來一陣清冽的酒香,輪椅壓過地面發(fā)出悅耳的聲響,,酒還沒遞到她跟前,,便被一只執(zhí)著七寶琉璃杯的手截了去。他將酒倒在杯中,,遞與她,。輪椅上那人道:“俗氣?!?p> 不遠處一襲鵝黃的衣裙取下身后的古琴,撫琴膝上,,琴聲悠悠,。云中飛落了一只鴿子,落在水綠衫子的少女腳邊,。藕色的身影伴著一道青影,,端著各色吃食走來……
戚染閉上眼睛,她這一生征戰(zhàn),、算計,,到頭來,只剩孤身一人,。她看似擁有一切,,其實卻一無所有。她誰也沒護下,,誰也沒留住,。待她死后,也不過徒留一個很快便會被忘卻的名字,。連她傾畢生之力守護的弟弟,,往后,她也護不得了,。
功過如何,,皆為過往云煙。
人世短短二十幾年,她此生的意義,,或許只是在這世上,,活過一遭吧。
若湖中蓮花初綻的時候,,公主府白燈掛起,,白花鋪地。
舉國哀痛,,天敬帝素服三年,,公主府從此大門長閉。
墨書扶棺出瑞京,,她最后一眼回頭望,,眼眶有些紅。手摩挲著棺蓋,,往后,,都不再回來了。
史書記載,,王陵中僅是奉安公主的衣冠冢,,而長公主真正的歸葬地,無人知曉,。
奉安公主出殯那日,,有人見到一位謫仙之姿的男子,抱著一個包袱離開,,包袱里似乎聽到嬰兒的啼哭,。
入夜,凌墨吟風(fēng)塵仆仆的推門進來,,將懷里散發(fā)著奶香的軟糯包袱往君書鈺懷中一塞:“喏,,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