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皇后寢宮的路上,，李治才想起來，孫思邈是怎么會知道今天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呢,。要知道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醫(yī)生，若說是李淳風(fēng)知道了,，李治還想著是不是什么神卜,，而孫思邈,，這樣一個只關(guān)心醫(yī)學(xué)的人,，竟然也能未卜先知，看來,，這里面,，還是有些蹊蹺。
“看來還是自己人品太好啊,?！?p> 李治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繼而有有些后怕,，竟然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可見武媚娘做的有多隱蔽,，也不知她買通了多少人在宮里，自己對外面重視,，卻忘了自己的后院,。雖然身邊是自己人，可宮中畢竟是武媚娘作主,，她也真是膽大,，莫非是要孤注一擲嗎？
一路上宮娥太監(jiān)紛紛躲避,，似乎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一樣,，李治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倒是將身后跟著的一眾人嚇了一跳,。
“去將狄仁杰叫來，讓他將這宮中的太監(jiān)宮娥全部審訊一遍,，凡是有嫌疑者,，統(tǒng)統(tǒng)--，統(tǒng)統(tǒng)先給朕關(guān)著,?！?p> 從云愕然道：“皇上，這件事向外--”
李治冷笑了一聲：“諒他狄仁杰也不敢說出去,，他不是還沒有走嗎,，那朕就在給他上一課?！?p> 說完這句,，李治又邁步向前走，只不過口中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我倒是要看看,，神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p> 此地隨是行宮,，但面積頗大，在皇宮中,，除了皇上,，自然就是皇后，武媚娘自來洛陽之后,，就將寢宮的名字換成了感化宮,。
宮外一片寂靜，李治抬起頭,，看了一眼宮墻上展翅與非的鳳凰,，不僅嘆了一口氣,。
中國古代自然是以龍鳳為吉祥物，然皇宮內(nèi)院,，寢宮大殿,，都是以穩(wěn)龍震脊，而皇后這里卻以飛鳳架梁,，實(shí)是失策,。
“皇上駕到?！崩钪握驹陂T口,，等司禮太監(jiān)喊完了，雙手一推宮門,，呲拉拉的聲音刺耳異常,。
得知皇上駕到，按著規(guī)矩,，里外的所有人都要出來拜見,，為首的正是武媚娘，領(lǐng)了一群下人,，婷婷下拜,。
“所有人都出去吧，朕要和皇后說說話,?！?p> 李治走進(jìn)內(nèi)房，站在門前道了一句,。
眾人魚貫退了出去,，大伙兒倒也習(xí)以為常，只有彩云神情忐忑不安,，心中默默祈禱,。
“來人，將這宮殿給我圍了,，把這里的所有宮女,，都給我?guī)ё摺,！?p> 剛關(guān)上殿門,，從云突然冷冷的說。
看眾人要騷動,，又加上一句：“禁聲，出生者殺無赦,?！闭f完,，一橫手中的金牌，眼中煞氣顯露無遺,。
自李治走到這一步開始,，大唐的半邊天就要換了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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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今天的衣服很美,?！?p> 李治說的是實(shí)話，今天的武媚娘,，雖不是鳳冠霞帔,，但全身衣裝巍峨有度，眼角飛霞,，彩裙飄飄,，頗有國母風(fēng)范。
“怎么及得上皇上,?！?p> 武媚娘淺淺一笑，掃了李治身上一眼,。
李治這次穿的,，依然不是龍袍，事實(shí)上他剛剛才從飯桌上下來,，在說還和西越在一起,，穿的自然很隨便，不過李治知道她指的自然不是自己現(xiàn)在所穿,，而是代表著身份的龍袍罷了,。
“看來你是知道了，那你會怎樣做的,，來吧,，讓我聽聽，你到底是如何想的,?！?p> 李治看著笑顏如花的嬌容，心頭卻怎么也生不出勝利者的驕傲,，一直算計(jì)著自己的女人,，哪里還會有什么驕傲。
這不是因?yàn)槔钪斡X得愧疚,，而是因?yàn)楫吘故亲约旱呐?，如今到了這個局面，每一個男人都有些心痛,。
房間里氤氳的沉香讓李治的頭腦越發(fā)的清醒,，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只不過不想說罷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走出了這扇門,，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算斷了,。
“皇上還記得我們剛剛相識的時候嗎,？”
武媚娘笑的有些慘然，不過說話的時候,，確實(shí)深情款款,。
李治苦笑了一聲，跌坐在椅子上,，緩緩的搖了搖頭,。
似乎并不在意李治的動作，武媚娘又似乎自言自語道：“皇上日理萬機(jī),，自然多忘事,，還記得那個時候，皇上比現(xiàn)在要年輕的多,，身為太子,，皇上卻一點(diǎn)沒有太子的威風(fēng)，天天服侍在先皇身邊,，而我--”
武媚娘微微一頓,，李治趁機(jī)插了一句“不要提先皇了，好嗎,？”
李治不想讓武媚娘在說那一段時間了,，那不是他，不是他的感情,，在說下去,，就好像自己突然搶了別人的女人一般。
不過武媚娘似乎沒有聽見一般,，又繼續(xù)道：“那個時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仁孝，我也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皇上還提起了長孫皇后，想來是將我當(dāng)成了娘親一輩人,，可見你是一個多么規(guī)矩的皇子,。所以說，眾皇子中，你不是最聰明的,，不是最有心機(jī)的,，確是最合適做皇帝的,?！?p> “我也不清楚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也許是出于對將來前途的擔(dān)憂,，也許是真的被你的善良所感動,，日復(fù)一日的，就喜歡上了皇上您,。也許您不相信,，但我確實(shí)是喜歡皇上的?！?p> 武媚娘的神色凄然,，但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似乎是在強(qiáng)調(diào)一個事實(shí),，雖然這個事實(shí)聽起來有些虛,。
“朕，相信,?！?p> 李治終于還是說了一句，他一直以來都相信,，武媚娘還是愛自己的,，畢竟除了自己，武媚娘不會瞧得起任何一個男人,。
“還記得小的時候,，沒少挨旁人的白眼，雖說我武家也開國有功,，但畢竟武家門第低微,，若不是先皇垂青，想來武家定無出頭之日,?！?p> 李治知道如今武媚娘的心性，多半還是她小時候的環(huán)境使然,，不管怎么說,，她雖然做出了種種李治無法原諒的事情，但終于在李治的朝代上,，還沒有如歷史上殺子那般狠毒?，F(xiàn)在的武媚娘，筆直歷史上行事狠毒，手段殘忍的武則天,，還是要善良上幾分,，當(dāng)然，這只是相對來說,，武媚娘竄宮之罪,，李治是不會饒恕的。
“你知道嗎,，朕本來允諾婉淑為皇后的,，婉淑是朕真正意義上的結(jié)發(fā)妻子，不過因?yàn)樗纳砗罅b絆太多,，朕怕麻煩,，所以找了你?！?p> 武媚娘聞聲笑了,，似乎又想起了自己青燈古佛接到圣旨的時候的驚喜。
“皇上所做,，真是令臣妾驚訝之極,。”
“皇上,，這所有的事情,，您都是知道的吧？”武媚娘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李治還不太習(xí)慣這樣,，但他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避不了,，皇帝也是一樣,。
“如果你是指你的野心，朕知道,?！?p> 武媚娘并不驚奇，對于李治的直白也毫不介意,，只是語氣微微有些疑惑的道：“那容臣妾問一句,，皇上是什么時候知道的?！?p> 李治頓了一下,，看武媚娘雙眼一直盯著自己，有些不忍,，但還是直言道：“朕一直都知道,，自從我們相識，朕就知道了。媚娘,，你知道嗎,，先皇曾經(jīng)有一句評價你的話，當(dāng)然,，這也是朕一直提防著你的緣故,。”
武媚娘神色一凝,，似乎是吃了一驚,，半晌才道：“皇上請說,?！?p> “雖是女身，心實(shí)為曹相之輩,?！?p> 武媚娘這次不驚反笑，只不過在李治的耳中,，笑聲總是帶著些悲涼,。
“先皇實(shí)在是看得起臣妾了，不過先皇萬萬想不到,，他能看得出臣妾的野心,，卻沒有看出皇上的雄才大略，臣妾可以這么說,，若是先皇真的有靈,，看到了皇上的功績，也要慚愧不已,?！?p> 李治自然不會對武媚娘無所顧忌的話有所抵觸，事實(shí)上,，他對唐太宗最大的尊敬,，就是給他留了這份家底吧。
“朕有什么功績,，怎么比得上先皇,。”
武媚娘玩味似的眼神讓李治很不舒服,，李治心中暗道：難道自己真的很虛偽嗎,，自己的心中，到底對自己是怎么評價的呢,。
“皇上有了功績,，卻不敢承認(rèn)，是因?yàn)閷ο然实木粗貑幔俊?p> 武媚娘嗤笑道：“先皇數(shù)征高句麗未果,，而皇上不但征下高句麗,，而且順手牽羊，將百濟(jì)新羅納于懷中,，自此我大唐東北方向在無任何隱患,，只此一項(xiàng)，先皇不敵也,?！?p> 看皇上沉默不語，臉色瞬息萬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武媚娘索性繼續(xù)道：“皇上文治武功，只此登基八九年,，就已經(jīng)堪及先皇了,，當(dāng)然，皇上也有比不上先皇的地方,?！?p> “哦？你繼續(xù)說,?！?p> 李治突然來了興趣，在武則天的眼中,，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足呢,？
武媚娘看李治終于有了興趣，滿臉自信的笑笑,，才又道：“也許是皇上年輕的緣故,，有些沖勁，所以手段強(qiáng)硬了一些,，這從皇上幾次處理內(nèi)政都看得出來,，獨(dú)斷專政，這么說皇上,，雖然有些過分,，但臣妾想，很多大臣都是這么在心里想的吧,?！?p> 對于這點(diǎn)，李治無法否認(rèn),，不管是不是自己年輕的緣故,，處理事情,，確實(shí)不如太宗那樣圓滑，或者說是游刃有余,，這也是李治的缺陷,，畢竟他在前世，對于社會涉世不深,，管理經(jīng)驗(yàn)若不是借鑒著腦子里留下的唐太宗數(shù)年的教導(dǎo),，也許會捉襟見肘。如今雖顯生硬,，但畢竟還是挺過來了,。
武媚娘擺弄著手中的珠串，看李治回過神里,，又繼續(xù)道：“皇上對鄰國,，也是抱有敵意的吧，皇上是不是打算解決了臣妾的事情,，就對突厥動武呢,？”
李治終于變了臉色，看武媚娘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怒中又多了一些哀。
“以臣妾看來,，皇上從來都沒有平平和和的繼續(xù)推行大唐盛世的想法,，若說皇上像誰，臣妾倒是可以說,，皇上像漢武帝,。”
李治苦笑一聲：“朕哪里比得上漢武帝,?！?p> 中國歷史，唯漢唐值得李治尊敬,。
武媚娘否認(rèn)的搖搖頭：“臣妾只是說像罷了,，況且皇上的功績也不少了，畢竟皇上另辟蹊徑,，讓我大唐蓬勃至今,，如今四鄰安生，百姓安居,，不都是皇上的功勞嗎,，尤其是皇上對于經(jīng)濟(jì)的改制，讓我中土大地迅速從戰(zhàn)爭的動亂之中回復(fù)著,，隋唐一戰(zhàn),，十室九空,，中原人口朔減，先皇貞觀二十三年,，增加了四百萬余,，而皇上八年多，又增加了二百萬余,，且百姓生活比之貞觀時期,，又富裕不少，尤其是這次皇上全力打擊土族階級,，讓百姓手中的土地,，又增加了不少吧?！?p> 武媚娘說到這里,，微微有些心酸，語氣中自然不自覺的透露了出來,。
“放心,，朕并沒有趕盡殺絕?！崩钪尾恢趺吹?，似乎在安慰她似的，象征性的說了一句,。
武媚娘夢囈般的道：“這臣妾自然是知道的,，皇上眼光獨(dú)到，怎么會看不出來他們的重要,，在說臣妾和他們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說起來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噬吓c臣子將領(lǐng)們之間,，多少還有些君臣之情，臣妾有什么,?！?p> 武媚娘發(fā)覺自己有些失神，雙手整理了一下衣襟,，順便收拾了一下心情,，她不能容忍自己最后和別的失敗者一樣痛哭流涕，即使敗了,，也要敗的堂堂正正,。
“不過皇上對于鄰國的手段，未免過于剛硬,?！?p> 武媚娘突然站了起來,，親手將窗子推開，看了看外面翻滾云墨的天空,，微微有些皺眉,。
“先皇定突厥互市之術(shù)，皇上可謂是發(fā)揚(yáng)光大,，而且似乎做的更好,，可皇上暗地里用的手段，似乎過多了,?！?p> “這怎么說？”
對于武媚娘知道這些,，李治并不奇怪,，深宮后院，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武媚娘偶爾知道一些機(jī)密的事情,，也屬正常。
“皇上的憂患意識很強(qiáng),，您的內(nèi)心里,，將鄰國全部當(dāng)成了敵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哪個鄰國友好相處,，卻不知，您這樣的心思,，化作行動之后，就會將鄰國的視線全部都轉(zhuǎn)移到我大唐,，皇上,，您要知道，鄰國也是與哦鄰國的,，他們周圍也有很多國家,，如今皇上這樣動作，讓他們都看出了,，大唐的威脅最大,，豈不是要將大唐放在眾矢之的位置上嗎？”
咔嚓一個閃電落下,，李治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只不過他心中已經(jīng)翻起滔天巨浪，武媚娘的話,，一下子驚醒了美夢中的李治,，讓他終于看到了,，為什么他這些年總在心煩，總在吃力的算計(jì),。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李治捫心自問，自后世而來的李治自然知道,，周圍的國家對大唐都有威脅,，所以他剛開始，就把所有人都定義在了敵人身上,，如今以武媚娘所說,，他似乎看錯了。
當(dāng)然,，四周仍然是敵對國,，但李治突然想明白了，他的策略出現(xiàn)了問題,，誠如武媚娘所說,，長此以往，眾矢之的,，大唐是逃避不了了,。
“媚娘，你說說,，高句麗一戰(zhàn),，為什么突厥土蕃都那么老實(shí)呢？”
李治頭腦有些混亂,，需要一個人幫他梳理一下,。
“高句麗一戰(zhàn)，皇上如此輕松,，實(shí)在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一，先皇打下來的基礎(chǔ),，這不必多說,，其二，皇上的威猛之軍,，其三,，是皇上關(guān)心的重點(diǎn)。那個時候沒有國家趁火打劫,，實(shí)在是因?yàn)榛噬袭?dāng)時所出的兵數(shù)并不多的緣故,，皇上當(dāng)時肯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diǎn)，所以高句麗出兵不過十萬有余,，按照以往的慣例,，大唐至少還要有三十萬兵士在儲備之中,，所以鄰國不敢稍動；當(dāng)然,，當(dāng)時土蕃與大唐甚是有好,，而突厥并沒有持續(xù)作戰(zhàn)的能力，若是趁火打劫,，只能得些小惠,，卻惹怒了大唐，實(shí)為不智之舉,。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大捷,，皇上您認(rèn)為呢？”
李治沉默了,。
房間內(nèi)的沉香已經(jīng)燃盡,，不知不覺中，兩個人談話已將近一個時辰,，李治突然發(fā)覺,，自己勝的，實(shí)屬僥幸,。
當(dāng)然,，李治勝在先知先覺，而戰(zhàn)場上,，先知者先勝,。其實(shí)勝利并無僥幸之言。
“三十而立,，皇上如今正是盛年,，臣妾真是期望，若是在有三十年,，我大唐會成個什么樣子,。”
李治長嘆了一聲：“若是你一直是這么想的,，事情也就不會發(fā)展到如斯地步?！?p> 武媚娘默然,。
“有些事情，直到最后,，人們才能理解,，臣妾也是一樣，一直以來,，臣妾都在心里告訴自己,，皇上很英明,，但直到剛剛，我才明白,，對于皇上的英明,，我理解的始終太過膚淺?！?p> “你后悔嗎,？”
兩個人又沉默了半晌，李治終于問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