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老太太所言,二十兩金豆子,折射出的是人性,。誰也沒有打算瞞下玉桂家將田產(chǎn)記在蘭芮名下的事情,,所以不過一晚的功夫,便傳的家中人人盡知,,羨慕有之,,欣慰有之,,嘲諷有之。
唏噓了好幾日,,才慢慢的被越來越濃的年味沖淡,。
除塵、置辦年貨,,所有人忙的不亦樂乎,。
蘭芮風(fēng)雪無阻,卯定出門,、卯時二刻準時出現(xiàn)在觀荷院上院與文夫人問安,,然后一起去勁松居。
短短四個月,,她對著“家人”時的心境,,已經(jīng)與從前迥異。
初來時,,她認定這副身體是蘭家嫡女,,只是因為過于頑劣才導(dǎo)致家人待她冷淡,因此一心想給眾人留下一個溫順賢淑的印象,,然后將斷裂的親情重新續(xù)上,,再倚靠重敘的親情安然的過一輩子。
后來聽了錦繡的話后,,她以為這副身體是養(yǎng)在文夫人跟前的庶女,,也不過是在對待文夫人時稍有不同。
到最后她才知這副身體不僅身份值得商榷,,而且還可能是埋在蘭家眾人心中的一根刺,。如此尷尬的一個處境,她幾乎是毫無憑借,,唯一擅長的,,反而是當初棄如蔽履的騎射武技。
因此逢單日她跟隨魯先生學(xué)習(xí)拳腳功夫時,,便拿出了十分的努力,。不僅如此,她還以十二分的努力跟著綠枝學(xué)習(xí)針線,,對閨閣女子來說,,針黹上的造詣比拳腳功夫更有用。
秦媽媽瞧見后,,回去順嘴與老太太提了一句,,老太太自然樂見其成,當下就將玉桂的娘撥到了清風(fēng)館,專司教授蘭芮針線,。
只是,,自那日清風(fēng)館后,蘭芮就再沒見過大哥蘭淵,,在勁松居問安沒碰上過,,去望月齋習(xí)武時,蘭淵也不像前兩次那樣在一旁助威叫好,。
她曾委婉的對楊桃表示過并不在意錦繡的事,,想讓楊桃傳話于蘭淵。這并非違心之話,,她當時陡然知道錦繡來遞“傳言”是蘭淵指使,,一時覺的不能接受,過幾日再一想,,她雖仍然不贊同這種方式,,可她還是應(yīng)該感激他的,不然她可能永遠也不知真相,。
再后來,,她聽夏至說,錦繡得了傷寒后一直不見好,,她娘老子又在忠州,,老太太便將她送到白云庵休養(yǎng),預(yù)備過完年忠州的管事上京送土產(chǎn)時將她帶回忠州去,。
她當時正在練習(xí)針線,,聽著這一句,一不小心針竟扎著了手指,。
一晃,,便到了除夕。
祭祖時,,她見到了大哥蘭淵,,也見到了父親蘭千乘,算上這次,,她一共只見過父親兩次,。
蘭淵一身天青色云紋蜀錦的長袍,舉手投足間矜貴之氣盡顯無遺,。
蘭千乘則身著絳紫暗紋長袍,,溫和的料子沒有掩蓋住他通身上下散發(fā)著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拜過祖宗,,一行人轉(zhuǎn)至勁松居用飯,、守歲,。
直至子時鐘敲過后,大家吃了餃子各自散去,,蘭芮也沒和蘭淵說上話,,大家混在一起相互拜年送禮物,不是沒有機會,,只是蘭淵一見她,便只當作沒看見,,轉(zhuǎn)而去與別人說起話來,。
回到清風(fēng)館,霜降去打水,,夏至收檢蘭芮從長輩那里得來的禮物,。拜年時她就站在一旁,蘭芮得了東西順手就交到她的手中,,因此她一面收一面說與蘭芮聽,。
“大太太給的是一袋銀花生,二太太,、三太太給的也是銀錁子,,咦,大老爺?shù)倪€是銀錁子,,二小姐的是一盒胭脂……”
全都是年節(jié)常見的東西,。
蘭芮含笑聽她在那里絮絮叨叨。
霜降端了熱水進來,,“雙燕她們幾個說要給三小姐磕頭,,三小姐是現(xiàn)在受,還是等明日一早,?”
蘭芮笑著讓霜降去將人叫進來,,她早做了準備,每人給了一兩銀子的賞錢,。
“三小姐,?”
棉簾子隨聲挑起,進來的赫然是穿著翠綠對襟裙褂的玉桂,。
玉桂沒受傷的事情旁人不知,,又拿了安陸侯夫人的湯藥錢,因此不得不在家中多躺幾日,。蘭芮沒想到這時她會進府,,很是驚訝:“你怎么來了?”
玉桂不及回答,,夏至已經(jīng)撅了嘴打趣,,“玉桂姐姐算準時間來領(lǐng)賞錢吧?”
玉桂大大方方的承認,惹得屋中眾人都笑了起來,,蘭芮順手將備好的銀錁子給了她兩個,,“一個是給你娘的?!?p> 眾人笑鬧一陣,,各自散了,玉桂趁機說要留下上夜,。
蘭芮猜她有話說,,點頭應(yīng)允。果然,,玉桂待院中聽不見聲響,,從懷中掏出一張暗黃的紙捧到蘭芮跟前。
“三小姐,,這是地契,,今日下午牙行才送來的?!?p> 蘭芮看了她一眼,,沒有伸手去接,淡淡的道:“你家的產(chǎn)業(yè),,自然應(yīng)該由你爹娘收著,。”
玉桂口中吶吶的叫著“三小姐”,,手卻沒有往回收,。
蘭芮見她還是不明白,斂了面上笑容,,道:“你覺的,,我將這二十兩金豆子給你,是想換個方式要回來,?當初是我提出給你家送去的,,你轉(zhuǎn)過頭又給送回來……祖母主持中饋幾十年,能猜出你的用意,,可旁人呢,?平白的,我倒落了一個偽善的名聲,?!?p> 玉桂雙頰瞬間漲紅,“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三小姐,,奴婢魯莽,,只想著奴婢好手好腳不能收這筆銀子,想還回來,,又怕老太太那里疑心,,這才想了這樣一個法子……卻沒想到還是讓三小姐為難?!?p> “起來吧,。”蘭芮將她拉起來,,“我就是想著你心思是好的,,這才一直沒有點出來……”
玉桂局促不安的垂首立在一旁。
蘭芮轉(zhuǎn)了話題:“這地在什么地方,?你爹買時多少錢一畝?”
“地在通州,,五兩銀子一畝,。”
“這么便宜,?”蘭芮前幾日問過霜降,,京城附近差不多的地都是十五兩銀子一畝,霜降進府前家中有田產(chǎn),,她的話應(yīng)該不會太離譜才是,,而玉桂又說五兩銀子一畝,倒讓她糊涂了,。
玉桂解釋道:“是山林地,,又無澆灌的水源,收成只能看天,,所以才會這樣便宜,。不過奴婢的爹請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看過,靠山澗的地方有泉水,,打兩口井再修溝渠引到地中,,只需花五十兩銀子就完全能解決灌溉的難題?!?p> 五十兩銀子對于普通人家不是一筆小數(shù),,但與十五兩銀子一畝的地價相比,卻也算不得什么,。
蘭芮沒想到玉桂的爹倒是一把好手,。
“你爹沒將買地的價格說與旁人知曉吧?”
玉桂抿了抿嘴,,“奴婢不知三小姐的意思,,沒讓他亂說,。”
蘭芮點了點頭,,“我這里還能擠出八十兩銀子,,你明日一早給你爹送回去,讓他過完年去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合適的地,,多買十六畝……”
置產(chǎn)的打算,,是她自從知道自己不是文夫人的親生女兒時就有的,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秦媽媽那天來說玉桂家要將地寫在她的名下時,,她置產(chǎn)的心思又動了。跟霜降打聽了地價,,她知道手上的銀子根本不夠買幾畝地,,又只得暫時將這份心思按了下去。
可若是五兩銀子一畝,,她倒可以買一點,。
玉桂遲疑著開口:“三小姐的意思是……”
蘭芮笑著將自己的想法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