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詢,咱們前面提到過,此人是豐大老爺和豐父口中的天祖,也就那兩人祖父的祖父的名義上的父親(其實是親伯父),。
豐詢其人行事荒誕不羈,,又常口無遮攔,,平日里讓家中長輩深感頭痛,。本來讓他上京一事,族中長老們就不大同意,,可惜他脾氣擰起里那是誰也無可奈何的,,因此族長豐論只得讓家中最衷心的家仆跟隨左右,,讓這仆人到京城里做個管家,也好看著自己大哥不要闖禍,。
豐詢自打上京定居,,其實鮮少出門,經(jīng)常躲在自己后院里折騰著他那些寶貝,。按說,,他那種大咧散淡的性格,應(yīng)該是醉臥竹林,、垂釣湖間,、烹茶煮酒、吟唱賞古才對,,誰知他偏愛侍弄雍容的牡丹,。他今兒搬來盆兒梨花雪,明兒又弄來枝姚黃,;隔些天便命家仆去尋青龍臥墨池,,過幾個月又有友人送來昆山夜光;這豐家后園當(dāng)真是:趙粉魏紫擱花房,,花妃菏澤擺前窗,,酒醉楊妃迎風(fēng)笑,冠世墨玉潔有光,,嬌容三遍多姿色,,藍(lán)繡球旁駐雀鶯。①
一日,,豐詢突發(fā)奇想,,就在后花園的小竹林里開辟出一片花圃,把各色牡丹每種都選出一些種上,。哪想種花當(dāng)天,,他一時高興,就呡上一小口自己剛剛釀好的酒,,這酒剛倚下肚,,那勁兒就上頭啦,豐詢搖晃兩下便醉倒在地,,這一醉便是十日,。
因為他經(jīng)常口出荒誕之語,,老管家平時都禁止下人入后園,,因此也無人知曉花圃的事。豐詢自己呢,,剛一清醒就踉蹌著跑進(jìn)書房,,將夢中所得靈感盡皆寄于機關(guān)器械上,,等他恍然想起自己那叢花圃時,已是好幾月余,。
豐詢見圃中牡丹的花瓣變得蔫銹衰敗,,其四周是雜草叢生,心疼得他頓時跺著腳掩面而泣,,嘴里還念念有聲:“哎呀呀,,雜草啊雜草,好好的平原樹叢你不呆,,緣何偏要妄念叢生以戕害這無辜之花,?這滿目的榮華如今凋零,你心存何忍???”
一旁的老管家聽聞大驚失色,忙尋摸著看看四處是否有人,,又拉著豐詢急勸:“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慎言吧!”說著,,又是哄又是勸地把豐詢給拉到不遠(yuǎn)處的草堂里,。這豐詢也是知曉好賴之人,因此倒還配合著管家,,只是一邊走著一邊仍舊發(fā)著牢騷:“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唉,!這能言者被止口,,倒不如做樁木偶!”
豐詢說到做到,,轉(zhuǎn)身回屋自己研究,,不出幾日一尊身高五尺六寸的木偶人出關(guān)。因豐詢本人通曉機關(guān)之術(shù),,他通過軸承和齒輪等的運用,輕輕一按木偶某處,,這家伙竟能緩緩而動,,手可提物、足可慢挪,,既可轉(zhuǎn)身晃臂,,又能擺頭搖手,看得眾人嘖嘖稱奇,。豐詢指著木偶人給家仆們認(rèn)識,,又起名為諄,。他給豐諄打扮起來,今日是羽扇綸巾風(fēng)裊裊,,明日廣繡華服氣昂然,。
一日清早,豐詢突然想到,,若是能做出一頂玉冠贈于豐諄,,兩相配合,豈不是照顧花圃的大好安排,?此后整整兩三年的光景,,他都投身研制,終于,,在乾隆五十年,,九層冠問世!
九層冠,,又稱九層塔,,是豐詢用來控制豐諄澆水、除草,、搬花盆,、遮陽光以侍弄花草的。它分為九層,,第一層是玉冠,,也是底盤,這個底盤就相當(dāng)于機關(guān)中的總控室,。而這個玉冠四面上各有一個活門,,每三個時辰都會有一個活門打開,里面會按方位出來不同的雕像,,它們分別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時辰一到,對應(yīng)方位的雕像便伴著隱隱的嗡鳴聲探出,,輕叩豐諄,;按照所扣次數(shù)、輕重,,豐諄接受指令,,做出相對應(yīng)的動作。
在九層冠的正中間,,有一塊兒黃玉,,向左旋它,,分層依次旋出,向右擰它,,則層層固定,。這上面的八層,每層皆是中空,,可納東西,。豐詢偶爾于其中裝一些小食及紙筆等,和豐諄并肩而坐時,,也能打發(fā)時光,。
也許,豐詢在九層冠里裝過的唯一有用的東西,,就是他的制械九策了,。
按理說,這么個玉冠怎么也不會鬧得滿城風(fēng)雨??!卻不想傳言既可以達(dá)到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之效,亦能產(chǎn)生無中生有,、變廢為寶之果,。
豐諄自帶上了玉冠就每日里盡職盡責(zé)的按時工作,對此,,豐府里面的老人兒們都能保持淡定,,對外也絕口不提??墒羌热蝗肓司┏?,府里下人不可能都是積年的心腹,到了乾隆五十六年,,豐詢的老管家就被豐氏族長召回養(yǎng)老,,另派了新人前來接任。這個新人為人老實,,也很忠心,,但是卻為人年輕、心眼兒也不多,,對豐詢的認(rèn)識更是嚴(yán)重不足,。盡管老管家臨走前殷殷叮囑,但這新人也沒往嚴(yán)重上想,。在他接任管家的一年多的日子里,豐詢又并不怎么露面,,因此新管家就認(rèn)為豐詢此人多是為傳言所誤,,便失了警惕,,于人手不夠用時,就在外面找來了一個小童給守園人打下手,。
這個小童進(jìn)府時剛滿十歲,,因為為人淳厚,手腳也很利落,,所以到了乾隆五十八年,,就被新管家提拔,接替了年邁的守園人之位,,去照顧樹木,、侍弄花草了,也因此他就見到了豐諄,。這孩子此時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jì),,恰是好奇的時候,他起初看著豐諄的背影以為就是豐府那位神秘的主人,,便急急的見禮,,只是后來久不聞奇聲,才漸漸的抬頭靠近,。他再仔細(xì)一看,,眼前站著的原來竟是個人偶!由此后,,他經(jīng)常觀察豐諄,,見每每那玉冠一有動靜,這豐諄就跟著行動起來,,時間久了,,他就以為一切的因由都是源于那個玉冠。
小孩子么,,也沒有壞心眼,,他看到了好玩兒的物件兒,又自覺解開了其中的謎團,,便自要去顯擺一番,。待到了探親日,這孩子就興沖沖的和自己的玩伴們分享心得,,哪知說者無心聞?wù)哂幸?,這個九層冠就這么被傳了出去。
起初,,人們還是當(dāng)正常的新鮮事說,,可是不出半年,民間就把九層冠傳得神乎其神,待到了乾隆五十九年初,,豐詢聽聞時,,他的九層冠竟成了輔人以修煉成仙的秘寶!人們把這荒唐話傳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它為豐詢所制,,豐詢都要信以為真。
世上傳說:九層冠有九層,,形似塔,,通身潔。每日清晨與深夜,,東西南北四門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競相來。吸日月之精華,、集天地之靈氣,,儲而轉(zhuǎn)之,存而積之,,日積月累凝而結(jié)晶,。春之水、冬之雪,,自九層之頂入,,層層分辨,入底,,與晶而合,,合而釀,時一年,,成佳液,。取出,其氣香馥濃郁,,環(huán)繞三日不絕,。品一滴者,饑者果腹,;嘗一口者,,重傷自愈;一杯入肚,,則增壽增福,;若能配以靈丹相成,則飛升為仙之日不遠(yuǎn)矣,。
豐詢聽聞,,激得一身冷汗,,氣道:“誰人誤我?誰人誤我,!”
當(dāng)夜,,于夜深人靜時,豐詢躡著腳觀察四周,,見無人,便輕輕放出信鴿,,帶夜空重新恢復(fù)平靜后,,他獨自坐在后園的臺階上望著豐諄發(fā)呆。
又過了幾日,,京城竟出現(xiàn)神盜,,一連數(shù)十個高門大戶被偷,家家都有珍寶稀品失蹤,,好在都不是要命的寶貝,。可卻獨有一家損失之重,,連旁人聽聞都心疼不已,,這家人姓豐,正是豐詢他們家,。
豐家人一報案,,順天府尹就被驚動了。原來這豐家所丟失的,,正是這世人口中的寶物——“九層冠”,。
那府尹心中懊悔,早知道如此,,何不當(dāng)初直接命豐詢上遞給萬歲就得了,?如今皇上已曉此物,又知它能延年益壽,,當(dāng)真欣喜不已,,可這圣旨還沒來得及下,寶物就飛了,,別說自己的烏紗啦,,就是這性命都尚不知保不保得了。
這府尹為人本多疑,,立時帶人親至豐府查看,,哪想一進(jìn)門就看見一個家主模樣的老頭兒正抱著樣?xùn)|西哭得泣涕交錯,整個人都迷怔了,。
待走近一瞧,,只見老頭兒懷里躺著一個衣衫殘破、架子散落的木偶人。老頭兒他哭的聞著傷心,、見者落淚,,口里還喊著:“老友啊老友,是我豐詢對你不起??!”
豐詢身旁圍著一眾家仆,這些人面對自家主人,,那是勸也勸不住,、拉也拉不動。有人見官府來人,,便紛紛行禮,,管家忙上前致歉,說自家老爺因?qū)毼镞z失而心痛難當(dāng),,請官老爺莫究他家老爺失態(tài)失儀之罪,。正說著,就聽身后一陣驚呼,,府尹與管家同時抬頭一看,,卻見豐詢一下子從口中噴出鮮血,昏倒在地,,再沒有醒,。
原本還指望著從豐詢這里詢問寶貝的情況,或許能再得一個也說不定,,可如今這人卻因氣急而亡,,他是再沒有了法子,只得道聲晦氣便搖著頭轉(zhuǎn)身離開,。
豐家族長聽聞哥哥悲逝,,心痛難當(dāng),決定將嫡次子豐悌即刻過繼到兄長名下,,又令兒子速速前去京城將豐詢接回老家安葬,。豐悌臨行前,豐論特意囑托,,讓兒子將豐諄與豐詢放于一處,,將來亦安置于同一墓穴,也算豐家答謝他陪伴豐詢幾十載的功勞,。
咱們不說遠(yuǎn)在京城的皇帝聞得寶物丟失后,,是如何的勃然大怒;也不說多少官員,、多少家族因此被究,。咱們但說豐詢被送回紹興后,,豐論和族中長老經(jīng)過商議,定下一條新的家規(guī):豐家子孫不得入朝為官,。
……
豐大老爺講到這里,,看著弟弟道:“小弟啊,這會兒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為何先祖訂下不入廟堂的規(guī)矩了么,?”
豐父一臉慚愧:“先祖?zhèn)兌际菫榱吮Wo咱們這些后代子孫?。 ?p> 豐大老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又道:“小弟啊,,下面我要說的話,你且聽好,,勿論我說得什么,你也不許大呼小叫,!記住,,這可關(guān)系著咱們一族的命運吶!”
*****************************************************************
作者:關(guān)于①中用牡丹品種作滴打油詩,,系作者胡編而成,,若是有韻律或著習(xí)性不符滴,敬請讀者們包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