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容先生,,我今天來,就是要向張?zhí)镜蕾R的,,怎么張?zhí)镜募茏铀坪鹾艽笱?,見一面都難,?!毙±匣⒉灰啦火?;眼前甚至能分辨出傅燮眉頭緊鎖的憂慮之色,,他已經(jīng)隱約猜到冀城中發(fā)生的變故,。
傅燮板下面孔,沉聲道:“張?zhí)举F為當朝三公,,豈是你一個反賊想見就見的,。老夫好心勸你,早早離開,,否則,,后果自負;我城中還有數(shù)萬精銳之師,,你人馬疲憊,,能當?shù)米∥臆娎做粨舴瘢俊?p> 小老虎的目光巡視著城頭,,分明能看到官軍將士臉上的猶疑神色,,那一種心虛的意味一望可知。小老虎心中有了七八分把握,,冷笑道:“南容先生,,老邊曾經(jīng)夸你是赤誠君子,怎么君子也會騙人的么,?你實話告訴我,,張溫老兒果然還在城里么?”
小老虎聲若洪鐘,,響震于眾人耳畔,。傅燮聞言神色劇變,隨即一改之前從容不迫的語氣,,厲聲道:“虎娃,,你無須在此試探于我;即便張?zhí)静辉诔侵?,又能如何,?你麾下乃是一支疲兵,能奈冀城如何,?若是你以為老夫這里有便宜可占,,不妨親自來試一試?!?p> 傅燮說得嚴厲自信,,也等于默認了張溫不在冀城的事實,,小老虎聞言先是大喜,心中如水沸一般翻騰不休,。張溫不在冀城,,必定是先行撤走,;他是官軍征討涼州的主帥,,一身系全軍軍心士氣,他這一走,,涼州境內(nèi)的官軍就等于失去了主心骨,,縱然各部實力猶存,但是卻互不統(tǒng)屬,,成了一盤散沙,。如此變故,自然對涼州叛軍大大有利,。
小老虎沒能多高興一會兒,,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笑容一僵,,神情驟變,,撥馬奔回己軍陣中,高聲大呼:“眾軍聽令,,隨我即刻南下,。人不離鞍,馬不停蹄,,有故意拖延者,,斬!”小老虎跑馬宣令,,將軍令連說了三遍,,而后一馬當先,徑往南去,。
軍中將士不明所以,,但聽得一個“斬”字,不敢怠慢,,紛紛擾擾,,撥馬南向,棄了冀城不管,,緊隨著小老虎而去,。
滇吾也被小老虎一驚一乍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趨馬趕上小老虎,,急聲問道:“老虎,,出什么事了?”
小老虎頭也不回,只顧打馬,,口中厲聲道:“董卓要跑了,,再不快些,董胖子就跑了,!”
這幾句話沒頭沒腦,,滇吾聽得一臉茫然:“什么,你怎么知道董卓會跑,?他往哪里跑,?”
小老虎厲聲道:“張溫跑了,董胖子還會留下來等死么,?那老東西最是奸猾,,鼻子比狗都靈,不管是立功的機會,,還是遇險,,都能被他聞出味道來。張溫跑了,,董胖子絕不會一個人留在隴西,,我們要盡快趕過去,希望還能攔住他,?!?p> “你是不是想岔了;董卓手上還有一萬多人馬,,在隴西又無強敵,,他用得著跑么?”滇吾趕得急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董胖子要是不跑,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小老虎心中焦慮,,“老邊和我說過,那董胖子一向把自家的兵馬看得比自己兒子還精貴,,除非有好處,,否則從來不跟我們硬拼。你想一想,,從美陽到武功,,再到郿縣,他從來都是看準了機會才下手,,什么時候肯白白消耗自家的兵力,?他要是知道張溫跑了,,怎么肯留在隴西和我們死拼?”
滇吾聽到其中有老邊的意思,,心就放下了一半,,不再追問為何趕路,卻問起另一件事:“董胖子要從隴西撤走,,有好幾條路,,他會走哪一條?”
“我怎么知道,?”小老虎氣急敗壞地說道,,“隴西的消息已經(jīng)斷絕十幾天了,我連董胖子的軍隊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滇吾駭然道:“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冒冒失失闖進去嗎,?”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加緊趕過去,;能趕上還有機會把董胖子留下來,,要是去得遲了,董胖子一跑,,說什么都沒用了,。”小老虎說得斬釘截鐵,,流露的是一往無前的決心,,其中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度。
騎兵組成的長龍,,猶如利箭離弦,,如飛一般奔向南方。
……
且不說小老虎飛奔趕來隴西,,心心念念只為收拾董卓,,卻把隴西境內(nèi)另一路官軍給暫時忘卻了。
隴西郡太守李相如此刻正經(jīng)受著內(nèi)心的百般煎熬,。
嚴格說來,,李相如目前還是待罪之身;中平元年金城郡剛剛反叛的時候,,隴西宋建響應舉兵,,當時李相如畏于叛軍聲勢,不敢出兵征剿,,死守狄道不出,,坐視宋建所部壯大,,便已然犯下縱賊之罪。到中平二年老邊與夏育爭鋒,,李相如不僅未能出兵相助,,反而推諉怯戰(zhàn),拖了夏育的后腿,,間接導致夏育大軍落入被動局面,;夏育之敗,李相如也要負上一半的責任,。
再后來,,夏育兵敗身死,李相如的舉動就更是卑污不堪,,居然在老邊的恐嚇之下,,主動棄城逃亡。
依漢律,,為州郡長吏而棄土不守者死,。若是單純論罪狀,以李相如所作所為,,殺他三次都夠了,。不過李相如卻沒有死,因為他身后有兩座大靠山,。
一者,,李相如出身隴西李氏;自飛將軍李廣之后,,隴西李氏日漸興盛,,儼然涼州大族,在隴西郡內(nèi)更是首屈一指,。李相如能擔任一郡之守,,位次二千石,自然是有宗族的大力扶持,。而宗族的勢力還只是一個方面,,李相如同時還投靠了宦官一黨。說起來,,懂得妥協(xié)也是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而李相如有了兩大靠山的扶持,平步青云自不待言,,甚至犯下重罪必死之余,,仍能遇難呈祥。
不過,,李相如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能夠在朝廷大軍大舉征討涼州之際,,容他獨領(lǐng)一軍戴罪立功,已經(jīng)是李相如最后的機會,。當然,,在李相如看來,這個機會本就是十拿九穩(wěn),,就是個現(xiàn)成功勞,,只等著他伸手去取罷了——至少在三天前他還是這么想的——直到周慎兵敗榆中的消息傳到他耳中。
之前李相如進軍隴西,,進展極快,,周慎大軍還未到榆中,他就已經(jīng)收復了隴西郡治狄道,,身為隴西郡守,,也算是成功收復故地,將功贖罪了,。而隴西郡內(nèi)另一路官軍主帥董卓,,也算知情識趣,沒有來狄道與他爭功,,將收復隴西的大部分功勞都讓給了李相如,這讓李相如一時心懷大暢,??墒侵苌鞅鴶〉南⒁粋鱽恚钕嗳缇突腥鐝木盘熘厦偷厮ぢ鋲m埃,,讓他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到這個時候,李相如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成了一支孤軍,。此前他狂飆突進,直下狄道城,,是仗著自家前后都有友軍照應,,至于已經(jīng)退守河關(guān)的宋建又勢單力孤,不足為患,??涩F(xiàn)如今周慎大軍一敗,狄道城就失去了屏障,,而在狄道的后方,,董卓大軍依然磨磨蹭蹭,徘徊不前,。李相如派人去催,,董卓卻回話說,,此前駐守氐道的叛將麴義殘部仍未被尋獲,他董某人還在盡力清剿,,以保后路安寧云云,。總之是打死也不想來狄道了,。
李相如心知肚明,,那姓董的是打著自保的主意,不會來管他李某人的死活了,。雖然李相如當著一干部下的面將董卓罵得狗血淋頭,,不過相隔二百里地,就算罵遍董家十八代祖宗也是無用,,眼下如何為自己,、也為麾下一干人等尋個退路才是當務之急。
思來想去,,李相如絞盡腦汁仍是一籌莫展,。憑他一家之力,要想戰(zhàn)勝叛軍保住狄道,,可謂困難重重,;可要故技重施棄城而去也是不能——前罪未贖,再添新罪,,即便李相如靠山再硬,,也保不住他。
茫然無措之下,,李相如不由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一位安然高座,、正自閉目養(yǎng)神的文士:“子邑先生,如今情勢緊急,,李某進退兩難,,無計可施,只能求子邑先生指點一二,?!?p> 王子邑睜開眼來,淡然一笑道:“李太守誤矣,,眼前既然是死路,,又何必一意孤行呢?眼前分明還有一條通天大道,,太守為何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