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老虎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重申自己的名字，韓遂不禁莞爾。大堂之內(nèi),，如北宮伯玉等羌氐首領(lǐng)倒沒怎么地,，但是如李相如、黃衍,、成公英等人,，還有精通漢學(xué)的吾訶子，無不是面帶嬉笑——就連一直閉目危坐的王國老夫子,，雖然眼睛不張,，卻也是嘴角含笑。

　　“於菟不就是老虎,，老虎不就是於菟,，說來說去還不是同一種畜生？老邊做事太不著調(diào),，怎么能給孩子取這種字號,？也就是你這虎崽子缺心眼，居然還拿這種名字當(dāng)寶,?！表n遂心里心中暗自譏諷，但是面上卻還得裝模作樣,，迎合著說道：“好吧,，於菟賢侄，你就說說,，咱們該不該出兵漢陽,？”

　　小老虎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在座之人,，神色迥異,。滇吾面帶希冀，他是期盼著盡快用兵冀城的,，畢竟?jié)h陽是他老巢所在,，冀城又與他所占據(jù)的阿陽城相距不遠(yuǎn)；這么一顆釘子釘在身旁,，委實令滇吾坐臥難安,。適才的爭論中，他也是韓遂最有力的支持者,。幾個同樣出自漢陽郡的部落首領(lǐng)也和滇吾同樣想法,，只不過實力微弱,，人微言輕，一直都不敢開口,。

　　最激烈反對用兵的,，是北宮伯玉、李文侯,、宋建等人,，從進(jìn)了大堂開始，他們就一直與韓遂爭論,，因為口才不好,，時不時被韓遂說得無言以對，面紅耳赤之余,，干脆拍著桌子硬頂,，近似耍賴一般。小老虎倒是能夠明白他們的心思,，他們?nèi)说牟勘?，都是老邊出征三輔時的生力軍，連番惡戰(zhàn)之下,，北宮伯玉和宋建兩部都傷了元氣,，眼下實力未復(fù)，不怎么愿意倉促出兵,；至于李文侯,，那是眾所周知，從來都不愿意打仗的主,。

　　今日議事,，爭得最兇的，就是他們兩撥人,。但是堂中更多的人,，卻保持了沉默。

　　小老虎目光四顧,；王國依然閉目養(yǎng)神,，似乎神游天外，他身旁的李相如垂目觀膝,，一言不發(fā),。吾訶子和黃衍雖然仇隙頗深，此時的舉動卻不約而同地相似,，都是一副看熱鬧般的神情,。至于馬騰、楊秋等輩，實力不強(qiáng),，資歷也不夠,，新來乍到，本身沒有多少發(fā)言權(quán),，也很自覺地沒有說話,。

　　“於菟，你怎么不說話呢,？”韓遂不耐煩地催促道，“老邊因病不能來,，又命你執(zhí)掌兩營,，代他前來議事，就是指定你來代替他拿主意的,，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

　　小老虎覺得有些頭疼。臨來的時候,，老邊特意將小老虎叫去,，叮囑他說：“你去議事，要多聽,、多看,、多想，但是切記有一條,，絕不許你說話,，尤其不能做出任何決斷！”

　　小老虎當(dāng)時就有些為難：“難不成,，要我裝啞巴,？”

　　老邊一個爆栗就鑿了過來：“只是叫你不要亂說話，誰叫你裝啞巴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只能跟人閑扯淡，不許說一句有用的話,？”小老虎明白了點,。

　　老邊贊許道：“就是這個意思，不管誰要問你軍政大事,，你都不要開口,，實在不行，全推到我頭上來——我叫君華陪你去,，讓他多提點你一二,。”

　　當(dāng)時老邊說的鄭重,，小老虎唯唯應(yīng)下,，此時言猶在耳,，不料還真給老邊猜到，果然韓遂就來逼問小老虎的態(tài)度,。小老虎人雖然混了一點,，但是大事情上不糊涂，尤其又是老邊特意囑咐過的,，更不敢違拗,；當(dāng)下撇撇嘴，嘟囔道：“我不知道,，得去問問老邊,。”

　　韓遂道：“老邊不是不在這兒嘛,，他指定你替他來議事,，就是全憑你自己拿主意?！?p>　　“我沒主意,。”小老虎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老邊不在這兒,，可到底還是住在允吾城里，離著又不遠(yuǎn),，等我回去問問,，著什么急啊,？”

　　韓遂被噎得直翻白眼,，不再繼續(xù)逼問小老虎，轉(zhuǎn)而笑著問吾訶子道：“訶子啊,，你看你妹夫等著回去問老邊,，那又是什么主張吶？”

　　吾訶子自謙地一笑,，環(huán)指四周說道：“在座的都是涼州英杰人物,，許多還是吾訶子的叔叔輩，哪里有小侄說話的份,。再者說,，自家父亡故，小侄就一直滯留武威,，對漢陽之事,，所知寥寥，誠然不敢妄言?！蔽嵩X子自幼讀的是儒家詩書典章,，言談舉止與漢人學(xué)子一般無二，一番話說得自然得體,，叫人挑不出半點毛?。惠p輕一推,，就把韓遂的問題推開了去,。

　　韓遂一連碰了兩顆釘子，臉色就有些不好,。北宮伯玉趁機(jī)嚷道：“這一仗本來就不該急著打,。張溫雖然跑了，但是還有兩萬官軍駐扎在隴關(guān)上,。誰敢說我們攻打冀城的時候，官軍就沒有援兵來,？”

　　韓遂正憋著氣,，聞言勃然作色，反駁道：“冀城是漢陽郡治,，又是涼州刺史部所在,，此城在涼州可謂舉足輕重，豈能不??？再者，正是因為官軍駐守隴關(guān),，隨時都有可能殺回涼州,，才更應(yīng)該盡早拿下冀城，讓官軍在涼州沒有立足之地,?！?p>　　北宮伯玉怒道：“若是攻打冀城時，官軍來援怎么辦,？”

　　“官軍新逢大敗,，士氣低迷，其主帥張溫也被解職,，檻車遞解雒陽,；如今官軍正是群龍無首，短時間里不會有援兵來,?！表n遂自信滿滿地分析道。

　　李文侯頗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可我聽說，朝廷剛剛起復(fù)了皇甫嵩,，命他回三輔統(tǒng)領(lǐng)大軍,。若真是皇甫嵩來了，他用兵可是不凡,，能眼看著咱們打冀城而不動手,？”

　　韓遂昂然道：“那就更應(yīng)該及早動手，趕在皇甫嵩重整旗鼓之前,，拿下冀城,，以絕后患?！?p>　　“冀城城防嚴(yán)密,，豈是說打就能打下來的？”北宮伯玉不以為然,，“當(dāng)初老邊領(lǐng)著我們出金城的時候,，不是照樣不敢硬打冀城？你怎么就敢說,，你一定能拿得下城池來,？”

　　韓遂被逼問得一時無辭以對。老邊的本事,，大家伙都是知道的,，韓遂也不敢厚著臉皮說自己就比老邊厲害。即便他真的厚著臉皮說了,，別人也未必信——當(dāng)初武功城下一戰(zhàn),，韓遂是犯過大錯的，此事人盡皆知,。只是叫北宮伯玉如此不留情面地?fù)尠?，韓遂心頭亦大為不滿。

　　韓遂說不出話,，一旁的滇吾有些著急,；他是極力支持韓遂出兵冀城的，如今眼見鬧得有些僵,，他只好出來打個圓場,，溫言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著急么……”滇吾不善言辭,，說了兩句便卡了殼,，不知從何勸起，就覺得有些焦頭爛額了,；四周看了看,，除了正在爭論的雙方,，其余的人里邊，小老虎,、吾訶子兩個是明言不肯參與其中的,，黃衍、李相如那是事不關(guān)己,，怕是也不會出頭的,；至于馬騰等人，即便開口,，分量也稍嫌不夠,。看來看去,，只剩下一個王國,。

　　“子邑先生，你是涼州名士,，又是邊帥的朋友,，想必眼光才學(xué)也都是高人一等的……這個事情……先生怎么看呢？”滇吾求救般看著王國,。

　　一直遵照老邊囑咐,，注意觀察著眾人的小老虎突然發(fā)現(xiàn)，王國臉上的神情起了微妙的變化,；一抹常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在王國眼角眉間浮現(xiàn),，一閃即逝,。

　　緩緩睜開眼來，王國微微一笑,，淡然道：“老夫以為,，文約與北宮首領(lǐng)，說的都有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