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

　　嘩啦啦！

　　上天好像是看見了人間的悲哀，漆黑的烏云籠罩了所有遇害者的心。

　　傾盆大雨洗刷著這個世界,，沖洗著世界的污濁，但卻洗不去人心中的痛苦。

　　“你說,，如果當(dāng)時我膽子大一點，陪著老班一起下樓,，會不會老班就不會死,？”林殊仰起頭，任由雨水擊打著自己的臉,。

　　牛大壯嘴里叼著一支煙,，雨很大，點不著,。

　　但此刻,，牛大壯覺得嘴里得叼著點什么，才能說得出后面的話,。

　　“可是不會有如果,。”牛大壯用手接過嘴里的香煙,，似有若無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學(xué)著林殊的樣子仰起頭。

　　“哈哈哈……”林殊的笑很苦澀,，“是啊,，可惜不會有如果?！?p>　　“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個很好的老師?！?p>　　林殊聽后低下頭,，向牛大壯伸出手，指了指牛大壯手里的香煙,。

　　牛大壯從口袋里掏出那包早已濕透的七塊錢香煙,。

　　“吸煙有害健康的。”牛大壯雖然嘴上說著,，但還是將香煙遞給了林殊,。

　　牛大壯知道，此刻的林殊需要釋放,。

　　趙勇的死,，對于他的打擊太大了。

　　林殊虛假地深深吸了口煙,，長吐一口濁氣,。

　　“他當(dāng)然是個好老師……非常好的老師?！?p>　　林殊直接在趙勇的墓前坐下,。

　　“說說唄?！迸４髩验_口,。

　　“從哪開始說呢？”林殊眼中含淚地看著眼前亦師亦父的趙勇的墓碑,，“從我第一次分到他的班里,，他就對我很好?！?p>　　“我是個孤兒,，十歲的時候爸媽都死了，從那之后,，十歲之前的記憶也全都消失了,，這么都想不起來，包括我爸媽怎么死的我都想不起來,。

　　我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嫌棄我，說我是個災(zāi)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他們還是將我家的遺產(chǎn)全部都瓜分了！

　　你說好不好笑,？”

　　牛大壯在一旁聽著,，沒有說話。

　　“然后我就一直勤工儉學(xué),，什么端盤子洗衣服掃廁所什么的,，只要有活我都干,。那些個黑心老板,，有的看我是個孩子，就騙我不給我工錢，還有的讓我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結(jié)果借口說我是童工,，就給我半個人的錢。

　　反正是沒少被欺負,，什么尊嚴,，臉面，那些都是奢侈品,。

　　還有的人,，他們都說我勤勞能干，你說扯不扯淡,？

　　其實我就是沒錢吃飯沒錢上學(xué),。

　　要是有錢，誰閑的沒事干會給自己找這樣的累活,？”

　　牛大壯拍了拍林殊的肩膀,，豎起來一個大拇指，玩笑似的開口道：“那你可真是好樣的,，都這樣了還能考上大學(xué),。”

　　林殊一手拍在牛大壯的大拇指上,?！俺兜嵌际牵∈裁搓柟鈽酚^的,，只不過是無可奈何的悲哀罷了,。”

　　牛大壯的手懸在半空中,，好似靜止了一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林殊抽好一會兒煙,，然后又繼續(xù)敘說了起來,。

　　“然后就是小學(xué)，初中,，高中,。

　　到了高中，我就遇到了老班,，他讓我的世界有了光,。

　　到了班里以后，他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我很困難,，于是就想給我申請什么貧困生,。

　　可是呢,，我沒有戶口本也沒有什么證明，學(xué)校不給通過,。

　　然后他想盡辦法,，甚至還找到了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去求他們,，可是都不管用,。

　　之后，老班為了讓我少打工多留時間學(xué)習(xí),，于是就每個月都往我的校園卡里打五百塊錢,，要知道，他自己的工資一個月也就三四千,，除去房貸,，孩子奶粉錢，還有什么雜七雜八的,，他自己都存不到多少錢,。

　　他還以為我傻，不知道,?！?p>　　說著說著，林殊笑了起來,。

　　“平時,，他就像我爸一樣嘮叨，天天吵著說讓我少出去打工,，多留時間學(xué)習(xí),，考一個好大學(xué)什么的。

　　我不聽,，于是他每天都低三下四的各處去求著其他老師給我開小灶,。

　　要不是開小灶，我估計連個大學(xué)都考不上,。

　　畢業(yè)的時候,，就是在老班去世之前不久，他還專門把攢了好久的一萬塊錢給了我,，讓我大學(xué)的時候省著點用,。”

　　說著說著,，林殊的淚水再一次止不住了,。

　　“最危難的時候，老班還將我護在身后,。

　　可我呢,？

　　竟然因為害怕,！讓一只手受了那么嚴重的傷的他，自己跑回去救班里的同學(xué),。

　　如果我當(dāng)時跟在他身邊，或許老班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家里,，一家人和睦,，幸福?！?p>　　林殊的笑聲愈發(fā)地苦澀,。

　　“真是一個好老師！”牛大壯發(fā)自內(nèi)心地開口,。

　　“至少你還活著,，你很有潛力，只要你努力,，一定能夠到達驚人的境界,，然后去為你愛的人報仇?！?p>　　林殊暗暗握緊了拳頭,。

　　牛大壯深吸一口煙，“不像我,，報仇,，一輩子都不可能了?！?p>　　林殊歪著頭看向牛大壯,，笑了笑，“聽起來,，你好像也有不少心事?。　?p>　　“聽聽,？”牛大壯問,。

　　林殊吸口煙，“就當(dāng)報答你聽我抱怨了,?！?p>　　牛大壯大笑了起來，然后深深嘆了口氣,。

　　“都是年輕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我才二十歲。因為軍隊里的成績是第一名,，所以剛一到前線我目空一切,。

　　每天心里都想著,，上天老二我老大！

　　然而真到了打仗的時候,，我慫了,！

　　慫的很！

　　軍營里練的都是空包彈,，都是假的,。

　　但是到了真正的戰(zhàn)場上，一顆顆真槍實彈從我耳朵旁呼嘯而過,，打向那群虛獸,。

　　看著一地的血，再看著前面沖鋒的戰(zhàn)士被虛獸生生撕開,！

　　我害怕得槍都拿不穩(wěn)了,！”

　　林殊調(diào)侃，“要是我,，估計都嚇尿了,！”

　　牛大壯笑了笑，“那不一樣,，你是學(xué)生,。我呢？我是軍人,！”

　　“我在國旗下宣誓過的,，我宣誓過的。

　　我宣誓過我要站在人民的身前,，阻擋萬千災(zāi)難,，視死如歸的！

　　當(dāng)時宣誓的時候,，就屬我喊得最大聲,。

　　可到頭來，最慫的竟然是我,？”

　　“在戰(zhàn)場上,，我的班長就鼓勵我，可是根本不管用,。

　　后來虛獸沖破了前面的防線,，沖向了我們的陣營。

　　你知道我當(dāng)時想的是什么不,？”

　　“跑,！

　　我當(dāng)時第一個想法是趕緊跑！

　　我怕死,！怕得很,！

　　然后班長也大喊著讓我跑,。

　　結(jié)果，我真的就跑了,！”

　　牛大壯看著天空,，笑聲是那樣的沉痛。

　　“他們?nèi)妓懒?。就我活了下來,。?p>　　說著牛大壯卷起自己的褲腿,，“看,，帥吧,？”

　　“我逃跑的時候摔的,，摔到了自家陣營的地刺上。

　　你說這算不算是報應(yīng),？”

　　林殊嘴角微微揚起,，“我看算?！?p>　　“哈哈哈,！你倒是一點都不會安慰人?！?p>　　笑聲在墓地的上空盤旋了好久,。

　　盤旋的，好凄涼,。

　　“其實啊,，就是到了現(xiàn)在，我還是膽小,。

　　所以出任務(wù)的時候,，我永遠都是拿槍站在后面。

　　就那樣我還得每一次都要大喊‘見過冒藍火的加特林沒有’來給自壯膽,。

　　就我和征宇那一次,，看見筑夢師的瞬間我就知道他很厲害。

　　我一害怕,，結(jié)果就又忘了開槍,。

　　要不是征宇喊了一聲，我估計又是嚇軟了,！”

　　“天賦差,，又膽小。

　　我都四十四了,，結(jié)果每次在隊伍里面,，還都是那群孩子們來遷就我,。

　　想起來我都覺得臊得慌。

　　好幾次想走,，但一起呆了這么久,，又舍不得那群小家伙們?！?p>　　不遠處的草叢里,，張征宇一群人，聽著聽著不禁笑罵,，“這個牛叔,，自己哭就算了，還帶著我們,?！?p>　　林殊扔掉香煙，雙手向后撐著身子,。

　　“他們是不是也在,？”

　　牛大壯給林殊指了指草叢，“都在那里貓著呢,?！?p>　　“他們能聽到？”

　　“那當(dāng)然,，一個二個境界可都比我高多了,，感官可都厲害著呢?！?p>　　“那你還說的那么盡興,，不怕他們聽見？”

　　“聽見就聽見吧,，在心里憋了這些年了,，說出來心里舒服多了?！?p>　　兩個人手撐著地,，揚起下巴，任由雨水的擊打,。

　　是啊,，說出來，心里舒服多了,。

　　此刻,，一老一少兩個人，在雨水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放松,。

　　“當(dāng)執(zhí)行人薪水待遇什么的都怎么樣,？”突然，林殊開口問,。

　　牛大壯愣了一下,，回答道：“特殊軍種，自然待遇不會差,，像我們這樣的小城市,，一個月也有一萬，其他的待遇什么的,，也都很不錯,。問這個干什么？”

　　“那如果我加入執(zhí)行人,，能不能預(yù)支點薪水,？”

　　“這個嘛？預(yù)支一年以內(nèi)的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p>　　林殊看了看面前黑色的墓碑,，臉上揚起笑容,，猛地從地上蹦了起來。

　　“行,，我加入,，前提是給我預(yù)支一年的薪水，我要寄給師娘,?！?p>　　“歡迎！歡迎,！歡唔……”

　　張征宇聽到林殊答應(yīng),，激動得直接從草叢里蹦了出來，然后又被柳文秋一把捂著嘴拽了回去,。

　　林殊和牛大壯看向身后,，又對視了一眼。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