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漢爭鋒—(十五)離間
就在劉邦四處找人聊天談心探討革命理論的同時,,項羽卻正在加快著進(jìn)攻的步伐。幾個月后,,項羽徹底截斷了漢軍的運糧甬道,,把劉邦圍困在滎陽城內(nèi)。
日子一天比天難過,,劉邦一天比一天焦慮,,毫無辦法的劉邦準(zhǔn)備和項羽進(jìn)行一次對話,因此派使者求見項羽,,請求割據(jù)滎陽以西來與項羽講和,。這無疑是次割肉,劉邦處世哲學(xué)很簡單——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可這一次,,他真的很無奈,準(zhǔn)備把到嘴邊的肥肉吐出來和項羽分享。然而項羽不是傻子,,更重要的是身邊還有范增那個比較厲害的角色,,因此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劉邦的示好,一門心思要和他一較高下,。
當(dāng)使者返回滎陽,,把項羽的原話復(fù)述給劉邦后,劉邦很失望,,看了站在身邊的陳平一眼,,自言自語地感慨了一句:“天下紛紛,何時定乎,?”
陳平向前邁出了兩步,,講了一段早已思慮已久的話,從此也正式登上了舞臺,,開始了讓人眼花繚亂的表演,。
陳平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實用”兩個字可以做為其一生的評語,。無論他所出的計謀,,講的話,甚至辦出來的事,,全部圍繞著這兩個字進(jìn)行,。和蕭何比,他少了些和睦,;和張良比,,他少了些大氣。但事實證明,,他的“實用”理論,,無論在戰(zhàn)爭時期還是在和平年代,都能讓他能游刃有余,。功成名就之后,,蕭何絞盡腦汁地敗壞自己的名聲來降低危險系數(shù),張良費氣淘力地淡出老大視線,,而陳平卻能自由自在地在劉邦身邊暢游,,過的還比較滋潤。我不認(rèn)為陳平的處世方式好,,而只是想說他的方式真的很有用,。
當(dāng)初,項羽要殺他,,一口氣跑到漢軍大營,,在魏無知的引薦下,,見到了劉邦。應(yīng)該說陳平跳槽是有資本的,,因為在項羽手下時,,已經(jīng)是個高級干部,最起碼是個中層領(lǐng)導(dǎo),。劉邦對他的到來還是比較認(rèn)可的,,并且還親自請他吃了頓飯,聊了幾個小時的天,,相談甚歡,,最終給了他一個職務(wù)——都尉,主管軍中人事,。對陳平來說,,這一次只是換了個公司,崗位相同,,職務(wù)相同,,級別相同,但不同的是在老大心中的地位不同,。僅此一項不同,,注定了他一生的走向。
無論在哪個公司,,有兩個部門通常比較牛氣,。一個是財務(wù)部,管著財政大權(quán),,無論是誰,,再厲害都要花錢,想花錢就得來說好話,,要不然餓死你,。所以,要進(jìn)財務(wù)部的門,,先把臉上表情擺好,,笑臉進(jìn)門、點頭哈腰,,半天好話之后,,能笑著出來算你運氣,只要別哭鼻灑淚就行,。另一個就是人事部,,管著人事考核權(quán)。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在這里要敢放肆,,隨時都可能完蛋,。因此要進(jìn)人事部的門,先的表情嚴(yán)肅,,莊重進(jìn)門、謹(jǐn)慎應(yīng)承,,絞盡心機之后,,能順利出來算你走運,只要別揮汗如雨就好,。
陳平很幸運,,趕上了個好日子。這次平級調(diào)動,,讓他掌握了人事考核權(quán),,也讓他發(fā)現(xiàn)了個一本萬利的生財之道。陳平的考核方式很簡單:衙門大開,,有錢進(jìn)來,,沒錢滾蛋。誰送的錢多,,派給誰好差事,,輕松便捷還能撈點實惠,贏點彩頭,;要不然就給你個苦差事,,活多難干好還窮的叮當(dāng)響,費力不討好,。
他這么一搞,,有很多人不滿了。一個楚國逃兵,,跑來沒幾天就有資格考核這些老將,,還明目張膽地收受賄賂,要是沒人提意見那才有鬼呢,。
最終,,周勃、灌嬰等一些將領(lǐng)忍不住了,,在劉邦面前述說他們的不滿,,“陳平只是長的好,未必有真本事,,中看不中用,?!?p> 劉邦聽了這些話,微微一笑,,毫無表示,。劉邦很相信自己辨別人才的能力,有沒有本事自己會有衡量,,別人的亂叫,,連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
周勃等人見劉邦沒有反應(yīng),,準(zhǔn)備下劑猛藥,,實實在在惡心陳平一把,“我們聽說陳平在他家里時,,與嫂子私通(盜其嫂),;后來侍奉魏咎,待不下去,,投奔到楚,;投楚不合,又投漢,。并且我們聽說陳平還肆意受賄,,送錢多得好去處,送錢少得壞去處,?!?p> 隨著他們說話的進(jìn)度,劉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氨I其嫂”那件事十足讓人惡心,不過在史料里另有記錄說陳平偷過嫂子的藏金,,到底是“盜其嫂”還是“盜其嫂金”,,這實難以考證。不過周勃,、灌嬰這群人既然要抨擊他,,也沒必要調(diào)查那么清楚,哪條狠就照哪條來,,少一字還是多一字沒關(guān)系,,只要有用就行??偟膩碚f,,這句話真實性是有待考究的,說給劉邦聽聽實際上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但其后的話可就很有深意了,。劉邦雖然看重人才,,但更看重忠誠。并且隨后的事實證明,,對于不夠忠誠的人,,縱然有天大的本事,只要有一次放肆,,那只有一條路可走——死,。而陳平的頻繁跳槽,似乎和忠誠兩字一點也不靠邊,。因此,,劉邦對陳平產(chǎn)生了懷疑,并且把魏無知叫來痛罵了一頓,。
魏無知這個人很聰明,雖然名字叫“無知”,,而事實上還是知道很多東西的,。等劉邦罵完后,他開口了,,“我推薦他,,是因為他的才能,陛下所問的是他的品行,。假如一個人有尾生,、孝己那樣的品行,但沒有好的謀略,,對戰(zhàn)爭的勝負(fù)起不了作用,,那陛下用他干什么呢?”
魏無知見劉邦沒有反應(yīng),,咽了口唾沫接著噴,,“楚漢相爭,我推薦的奇謀之士,,所考慮的只是他的計謀是不是對陛下有用而已,。再說,私通,、受賄些許小事,,這怎么值得你疑慮呢?”
魏無知的長篇大論發(fā)完了,,劉邦對陳平的疑慮也打消了?,F(xiàn)在我們對人才考核要求很全面,“德,、能,、勤,、績”,哪一樣都要說出個一二三,,而事實證明要按這種選拔方式來干,,最終選出來的只能是個庸才。而劉邦的選人方式很簡單——能,。他的這種簡便的選人方式,,讓他留住了陳平,而事實證明他的這次決定,,是他這一生最為正確的決定之一,。
但劉邦還是招來陳平加以質(zhì)問,“聽說你原來是幫助魏王的,,后來離開魏王去幫助楚霸王,,現(xiàn)在又來幫助我,這怎么不讓別人懷疑你的信義呢,?”陳平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同樣一件有用的東西,,在不同的人手里作用就不同了。我侍奉魏王,,魏王不能用我,,我離開他去幫助楚霸王,霸王也不信任我,,所以我才來歸附大王,。我雖然還是我,但用我的人可不一樣了,。我久慕大王善于用人,,所以才不遠(yuǎn)千里來投奔大王。我什么也沒帶,,來到這兒,,所以什么都沒有,才接受了人家的禮物,。沒有錢,,我就生活不了,也就辦不了事,。如果大王聽信讒言,,不起用我,那么,,我收下的那些禮物還沒有動用,,我可以全部交出來,請大王給我一條生路,讓我辭職回家,,老死故鄉(xiāng),。”
一陣大侃,,道明了各方的政治優(yōu)劣,,還把自己的受賄行為說的冠冕堂皇。他表演完了,,劉邦的疑慮頓消,,對陳平倍增好感,還重賞一番,,提升他為護(hù)軍中尉,,時時留在身邊,專門監(jiān)督諸將,,將領(lǐng)們這才不敢再說什么了,。
講和的請求遭到項羽的拒絕,在聽完劉邦一陣感慨之后,,陳平站了出來,,開始了他的第一次表演。
陳平把劉邦和項羽的優(yōu)略進(jìn)行了一次長篇大論的分析后,,指出了項羽的軟肋——疑心太重;想了一個策略——反間,;并且提出了一個辦法——行賄,。拿出幾萬斤金,實施反間計,,離間楚國君臣,,使其內(nèi)部互相誅罰。陳平這次建議應(yīng)該是他這一生最為得意之筆,。項狂人的軟肋被他發(fā)現(xiàn),,鐵拳無敵的神話也逐漸走向破滅。
劉邦是見過世面的,,聽完他的話后,,覺得辦法可行,便闊綽地提供黃金四萬斤交陳平任意支配,,并且還做的很到位,,從來不過問開支情況,足足把這個大貪污犯撐的胃口全無,。隨后的日子里,,陳平開始了他的行賄工作,楚軍之中謠言四起。
沒多長時間,,楚軍之中一個小道消息逐漸傳播開來:范亞父,、龍且、鐘離昧等大將在項王手下,,功勞很多,,但始終不能封王,他們想和漢王聯(lián)合,,滅掉項羽,,各自為王。此時的楚國,,逢人見面第一句問話,,不是“吃了沒有”,而是“反了沒有”,。一傳十,,十傳百,隨著消息逐漸蔓延,,項羽也開始對這些人心存猜忌,,而這些人更是膽顫心驚。不幸的是,,這些人都是項羽手下的能人,、能將。不過再能,,也不能再用了,,這是項羽的想法。
雖然項羽猜忌了很多人,,但有一個人一直沒被猜忌,,這個人就是范增。因為項羽和范增的關(guān)系簡直太好了,,“亞父”,,這個稱呼那可不是白給的。爹都當(dāng)這么多年了,,說反就反了,?能給項羽當(dāng)?shù)絼蠲媲澳墚?dāng)個啥,?說范增造反,,任誰都不會相信,反正現(xiàn)在的項羽絕對不會相信,。
但陳平的搞法還是收到不少成效的,。項羽對手下將領(lǐng)起疑心后,,對劉邦進(jìn)攻的節(jié)奏放慢了,并且還派了個使者來見劉邦,,想穩(wěn)定穩(wěn)定劉邦,,然后整頓整頓后院??扇绻肋@次行為會帶來什么后果的話,,就算弄十頭牛來拉也不會派人去和劉邦談判的。
使者進(jìn)了滎陽,。在這里坐了半天冷板凳,,劉邦沒見到,連個像樣的角色都沒露過頭,,簡直無視他的存在,,這讓使者很生氣。就在使者獨自生悶氣的時候,,時間也已到飯點,。既然人家來了,總的管頓飯吃吧,?好戲開始上演了,。
有小卒過來有請,說陳都尉訂了個雅間,,等他過去吃飯,。再生氣,飯總要吃吧,?因此使者跟著小卒向飯局走去,。還沒進(jìn)屋,陳平就迎了出來,,“哎呀,失禮,!失禮,!俗事羈絆,讓先生久等,?!?p> 使者和陳平都是老熟人,多年同事,,相互了解,。但這是使者自己認(rèn)為的,事實上陳平了解他,,而他一點也不了解陳平,。因為陳平說的話,,那叫哄死人不償命。
剛一進(jìn)屋,,傳菜員就把好酒好菜端了過來,,往桌上擺。傳菜員擺酒席期間,,陳平也沒閑著,,他再三問起范增的起居近況,大贊范增,,并附耳低聲,、神秘兮兮地問:“亞父范增有什么吩咐?”使者不解地問道:“我們是霸王派來的,,不是亞父派來的,。”陳平一聽,,故作吃驚地說:“我們以為是亞父派來的人呢,!”轉(zhuǎn)頭對傳菜員吼道:“拿走!拿走,!”然后起身就走,。
使者看著豐盛大餐,整裝待吃,,口水都流了多長,,卻只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又端了出去。
端出去就端出去吧,,到了飯點,,總的管點飯吃吧。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再有深仇大恨也得讓吃頓飯呀,,總不能空著肚子搞談判吧。
一會功夫,,傳菜員又來送飯了,,往桌子上一方,使者差點沒吐出來,,霉糧腐肉一大鍋,,熱騰騰端來,滿屋臭氣,。
使者終于被激怒了,,拂袖而起,憤然離去,。在拐角的深處,,陳平冷冷地看著使者的背影,,森森地笑了。
使者真的沒辜負(fù)陳平的良苦用心,,回到楚軍第一時間就去見了項羽,,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形象生動地向項羽加以了展現(xiàn),。項羽惱怒了,,也被蒙蔽了。他的性格,,他的智商,,如果能不背蒙蔽那才會出怪呢。最終結(jié)果是,,項羽對范增大起疑心,。
而此時的范增卻茫然不知,匆匆忙忙跑到項羽面前,,說道:“快攻滎陽,,不可久拖不決?!?p> 等范增說完,,項羽懷疑的眼神,緊緊的盯著他,。在經(jīng)范增一陣催促后,,項羽終于開口了:“我進(jìn)軍滎陽,亞夫可后方起事,?”
范增住口了,,他突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聯(lián)想起楚軍現(xiàn)在的各種傳言,,他明白了,,項羽在懷疑自己。
這是對自己人格的侮辱,,七十多歲的老頭,,和項家兩代人的交情,沒想到會能被懷疑,,倔強的老頭憤然起身,悲憤地說道:“天下大事定矣,,君王自為之,!愿請骸骨歸!”
既然你提出來了,,那好呀,,項羽下邊的工作就有些過火了,。毫不挽留,馬上就走,,指定路線,,專人護(hù)送。范增這一路走的,,那個氣呀,,哪受過這種委屈呀?一路嘆氣,,吃不下,,睡不著,傷心不已,。75歲的老頭,,一路顛簸,連氣帶累,,癰疽發(fā)作,,身死半路。
范增死了,,劉邦笑了,。范增的離去,使項狂人失去了唯一的智囊,,失去了臂膀的項羽也只能抓瞎,,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
就如三國游戲中的設(shè)置,,武力超群,,智力超低,分辨能力極為有限,。而項羽很不幸地歸屬到了這一類,,這個只有28歲的年輕人,在以往的日子里有范增陪著,,縱然出錯也不會太過要命,,而以后的日子則只有靠自己,成功還是失敗,,天知道,,反正是在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