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山海域本就算不得太平,，大批閩漁船的到來瞬時煮沸了這片大洋,。閩漁船不甘受到大陳諸盜脅迫勒索,，與海盜可說無日不戰(zhàn),，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幸而胡二老并未輕啟戰(zhàn)端,，一來他是福建人，對閩船實(shí)力極為了解,，二來他近期兩碰大班老,、一戰(zhàn)劉大勝，人員折損六七成,，船上如今大半為缺乏經(jīng)驗(yàn)的新手,，戰(zhàn)力下降明顯,，不宜冒然開戰(zhàn)。

　　黃辰心知胡二老不會永遠(yuǎn)沉默下去,，開戰(zhàn)是早晚的事情,，為此狠狠操練手下。其他船的人出航歸來,，回到村寨,，吃喝嫖賭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黃辰船員卻無此等待遇,，黃辰打著“我全是為你們好”的幌子,，變本加厲折磨著他們。

　　海上,、陸地,，白天、傍晚,，船員日常生活除了行船便是操練,，擠占了大部分時間。不是沒人抱怨,，他們是海盜而非官兵,，再說就算官兵都不曾這般嚴(yán)苛訓(xùn)練。黃辰不以為然,，別人他管不著，既然在他手底下混飯吃就得這么練,。對抱怨之人黃辰通常好言好語勸說,，若是不見成效，他立刻就會變幻一副嘴臉,，揮舞大棒強(qiáng)力鎮(zhèn)壓,，船員私底下都叫他黃閻王。

　　這日村寨東郊,，黃辰以棍棒狠狠教訓(xùn)了一個偷懶的手下,，板著臉對眾人道：“你們以為我愿意整日陪你們訓(xùn)練？有那工夫去集市逍遙快活好不好,？我這么做還不是想盡量幫助你們提高武藝本領(lǐng),。海上爭斗的殘酷你們有幾人見過？憑你們現(xiàn)在三腳貓的功夫頃刻就被人殺絕了,。哼,！說人話你們聽不進(jìn)去，我便拿棍棒說話,，棍棒再不行我就動刀子,！”

　　“……”眾手下噤若寒蟬,。他們心里清楚，黃辰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并非言語恐嚇,。

　　黃辰眼睛驀然一瞪，大喝道：“還傻站那作甚,？給我練,！”黃辰手法粗暴，但不得不說效果不錯,，通過一個多星期的魔鬼式訓(xùn)練,，船員們初步掌握了冷熱兵器。黃辰不再令二者分開操練,，有意將他們混編,，以培養(yǎng)彼此默契，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勉強(qiáng)一戰(zhàn),。

　　相較于往常,，黃辰今日難得法外開恩,，提前叫停,，倒非他體恤手下們辛苦，而是今天情況特殊,，乃是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即民間俗稱的鬼節(jié)，家家都要持齋誦經(jīng),，上墳祭祖,。

　　眾人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天天過中元節(jié)才好,。

　　黃辰暗暗嗤笑,，心道：“欠下的豈能不還？明天有你們哭的,?！贝蟛搅餍欠祷丶遥趩∶檬睾眉议T,，他帶上祭品，扶著張氏,，入村北山中大墳場,。

　　以父子之禮叩拜黃父衣冠之冢，黃辰細(xì)心清理著墳上雜草，張氏則跌坐墳旁,，一邊流淚,，一邊輕聲說著近來家中諸多喜事,，叫黃父在下面無需掛念,。

　　張氏沉浸于悲傷之中遲遲不能走出，黃辰扒光雜草后,，掏出手巾擦手,，心情無比沉重地問著自己：“衣食無憂，安享晚年,，阿媽就會感到幸福么……,？”

　　中元節(jié)后，七月匆匆而過,，很快進(jìn)入夏秋之交的八月,。

　　黃辰的八槳船是寨中最小號的船，可再小也是船,，漁船保護(hù)費(fèi)少不得有他一份,，短短一個月里，他累計(jì)收入超過三十兩銀子,，由此成功實(shí)現(xiàn)內(nèi)心制定的首個目標(biāo)：把阿媽,、啞妹接到村寨中央的大房子里居住。

　　張氏拉著啞妹立于一棟有著院落的高大房屋前,，神情恍惚,，輕聲問道：“金哥，這真的是我們的新家么,？”

　　“嗯,。”黃辰點(diǎn)頭道：“阿媽,，這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p>　　“……”張氏眼圈泛紅,，死死抓住黃辰的手。接到黃父身亡的那一剎那,，她崩潰了,，以為這個家完了，可兒子不僅沒讓家毀掉,，日子反倒越過越好,，有了舟船、有了新家……。張氏實(shí)在無法想象,，向來孤僻自閉的兒子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黃辰臉上笑容略澀，前世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是他心頭永遠(yuǎn)抹不去的傷疤,。

　　三人推門入院，端詳新宅,，整棟房子共有一間客廳,、五間居室，張氏瞧在眼里心卻覺得空蕩蕩的,，扭頭謂黃辰道：“房子這么大,，我們?nèi)俗〔幻庥行├淝濉＝鸶?，你是不是該成婚了,？?p>　　啞妹聞言，像是煮熟的蝦子般縮在張氏背后,。

　　黃辰眉頭輕蹙,，遲疑不答,。相處久了,，他不再像“初次”見面那般對啞妹抱有歧視，在他眼中,，啞妹是和阿媽同等重要的家人,，但也僅限于家人。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說實(shí)話黃辰從未考慮過,。

　　黃辰出乎意料的沉默令張氏一下子怔住，真真如吊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

　　啞妹臉龐酡紅漸漸退去,，露出雪一樣的蒼白,，清澈而美麗的眸子蒙上一層霧氣。

　　黃辰見狀暗罵自己糊涂,，沉默是最傷害人的方式,，隨便編個理由都比它強(qiáng)一百倍。趕忙開口補(bǔ)救：“阿媽,，我事業(yè)剛剛起步,，一顆心全撲在上面,，暫時無暇結(jié)婚。而且十六歲就成家稍早了點(diǎn),，待十八九再考慮不遲,。”

　　張氏面無表情道：“你既然心里有主意,，自己決定便是,。”

　　黃辰聽出張氏話中的怒意,，這是他穿越以來張氏首次對他動怒,，苦苦思索應(yīng)對之法。那邊啞妹再忍耐不住,，哭著跑出屋子。張氏心頭火氣更旺,，指鼻質(zhì)問道：“金哥,，你是不是有了舟船、銀錢,，便瞧不上啞妹了,？”

　　黃辰啞然，他該說什么,？說他身體里的靈魂是現(xiàn)代人,？婚姻價值觀與古代不同？

　　“為何不說話,？”張氏再次喝問道,。

　　“阿媽，您別生氣,，且聽我說,，在孩兒心中，啞妹和您一樣重要,，孩兒以后絕不會虧待她,。”黃辰給出的稱諾有些模糊,，張氏卻是沒聽出來,，臉色稍霽。黃辰察言觀色,，又小心翼翼道：“只是孩兒現(xiàn)在確實(shí)不想成親,，希望阿媽能夠理解,?！?p>　　張氏無法理解，但她也不想逼迫兒子，輕嘆道：“啞妹是個好孩子,，金哥,，你莫要負(fù)她?！?p>　　“……”

　　越日,，黃辰為慶祝喬遷之喜于家中大擺酒席，此時黃辰身份今非昔比,，當(dāng)日赴宴者百余人,，寨中三大首領(lǐng)一目老、胡二老,、王豐武皆到場慶賀,，并備下厚禮，給足了黃辰面子,。

　　黃辰在外面忙得不可開交,，而張氏端坐堂內(nèi)，十幾名婦人眾星捧月般圍著她,，面上堆滿了笑,，口中滔滔不絕說著恭維話，比她一輩子聽到的都還要多,。張氏初時十分高興,，笑不攏嘴，聽久了卻頗覺膩煩,，又不能拉下臉來驅(qū)走眾婦,，只好強(qiáng)顏歡笑敷衍應(yīng)付。

　　黃辰酒量一般,，席間被人輪番灌酒,，尤其那些整日飽受他摧殘的手下們，抓住機(jī)會不惜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頻頻向他敬酒,。黃辰表面一副來者不拒的豪爽模樣，心里破口大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喝酒倒來本事了,，怎么訓(xùn)練的時候不見你們?nèi)绱朔e極？”

　　宴席從午后一直持續(xù)到傍晚時分,，黃辰直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如同爛泥一般伏在桌上,，偏偏口中不服,，大聲叫喊我沒醉,。這一幕自然令一干手下大為解氣，相視大笑,，隨后楊東,、陳氏兄弟代替他送走賓客，張刑和郭大眼一左一右架著他返回寢室休息,。

　　黃辰躺到床上,，仍然嚷個不停。

　　啞妹端著水盆進(jìn)來,，張刑,、郭大眼立刻識趣的退出房間，遠(yuǎn)遠(yuǎn)避開,。

　　“啞妹……”黃辰滿面殷紅,，醉眼迷離。

　　啞妹抿著嘴走到床邊,，小鹿眼微微游移,，半晌竟開口講話：“你……你是不是嫌、嫌棄我不會說話,？”其聲音酥軟柔綿,，格外好聽?！拔?、我突然能說話了，你……”啞妹鼓足勇氣說出的一番話沒有得到回應(yīng),，只有輕輕的打鼾聲響起,，回蕩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