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辰仰首望天,，俗語云：“三月天娃娃臉,，說變就變,。”上午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轉(zhuǎn)眼冷色調(diào)灰白云層便擠滿天空，沉甸甸仿佛隨時都會墜落下來,，予人以沉重壓抑之感,。

　　村民因海盜入村而顯得憂急緊張的臉孔有所松弛，如此大的聲勢,，不下則已,，一下定然雨量不小，當(dāng)可大大緩解旱情,。福建天啟五年至今無雨,，兩載間僅去歲春時半收，其他時候夏秋亢旱,，一望皆赤,，百姓無米下鍋，時常以野菜,、野果乃至樹皮,、艸根充饑,，怎一個慘字了得。

　　黃辰環(huán)顧左右,，見村民模樣,，心中百端交集。

　　不久楊東牽著三匹‘頭口’歸返,，黃辰目中閃過一道異色,，笑問道：“你牽的是驢子么?！?p>　　楊東聽得一愣,，下意識回道：“大首領(lǐng)，這不是驢子,，是當(dāng)?shù)赝榴R,。”

　　黃辰又笑了笑,，他豈能分不清馬和驢,，故意調(diào)侃而已，蓋因三馬長得十分小巧玲瓏,，比驢子大不了多少,。黃辰走到一匹白馬前，用手輕輕撫了撫雪白馬鬃,，他前世同今生一樣皆是江南人,，并且現(xiàn)代社會馬兒已失去功用，淪為人們玩物,，他自小成長環(huán)境和馬少有交集,，只在旅游北方諸省的時候騎過幾次，水平基本處于雙手無法離開馬鞍扶手的菜鳥階段,。

　　楊東見黃辰興趣盎然,，一旁諂笑道：“大首領(lǐng)趕路辛苦，以馬代步可節(jié)省不少腳力,?！?p>　　“你倒是有心了?！秉S辰點點頭,，隨后瞥見莊默翻身騎上一匹棕馬，噗嗤笑出聲來,。莊默可謂山東大漢中的大漢,，體格雄壯異于常人，而胯下之馬則甚為嬌小，莊默坐到它的背上,，雙腳離地僅半尺,，怎么看怎么滑稽，讓人擔(dān)心他會不會將馬兒壓趴下,。

　　楊東同莊默有些過節(jié),，立刻黑下臉道：“莊麻子，這是老子的馬,，誰準(zhǔn)許你騎了,？給我下來！”

　　莊默故意不睬,，嫻熟的拉拽著韁繩引導(dǎo)馬兒轉(zhuǎn)圈慢跑,，對黃辰說道：“南馬打不了仗，不過力氣不小,，可用來馱炮，也可用來代步……”

　　楊東最受不了被莊默無視,，氣得直跳腳,，大喝道：“莊麻子，老子和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你想騎自己去找,，別騎老子的馬……”

　　黃辰斜睨楊東一眼,，后者頓時就像見到貓的老鼠，不敢再齜牙,。黃辰冷哼一聲,，懶得理他，踏鐙小心翼翼跨上白馬,。土馬比例嬌小,，鞍上配長鐙，但這是相對于普通人,，年來黃辰個子繼續(xù)向上猛竄,，此時約一米七五以上，無限接近前世一米七七的身高,，在這個時代算是高人行列,，他雖不至于像莊默那樣雙腳踩不到馬鐙，卻不得不夸張的曲著腿,，坐姿極為別扭,。

　　“駕、駕……”黃辰一手抓緊馬鞍,，一手控制韁繩,，配合口號小心翼翼踢打馬腹,。不曉得是此類南方馬種天性溫順抑或原主人訓(xùn)練得當(dāng)，以他蹩腳馭馬術(shù)亦驅(qū)使得動,，馬兒撒開四蹄不疾不徐的跑起來,。

　　黃辰前世所乘之馬皆受過專業(yè)培訓(xùn)，記得路線,，騎馬者坐上去什么都不用做,，任馬兒自行奔跑即可，如今他則需要親自操縱坐騎,，一時間逼得他手忙腳亂,，好不緊張。所幸有莊默這位行家從旁看護(hù),、指點,，黃辰慢慢定下心來，虛心請教,，用了大概半個多時辰初步掌握騎馬要領(lǐng),。

　　本來天公不作美百姓就夠苦了，現(xiàn)在又遇人禍,，黃辰不想把人活活逼死,，待勉強(qiáng)可以控制馬兒行止，他立即召集散落村子各處搶劫的部下,，準(zhǔn)備起程離開,。對此村民們大感意外，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zhǔn)備,，沒想到黃辰如此輕易便放過他們,，千恩萬謝不提。

　　最終離去時隊伍多出二十幾名年輕人,，他們?nèi)牖锏脑虿煌馐鞘懿涣舜遄忧蹇嗟纳?，打算外出闖一闖，就算博不出一個富貴亦可填飽肚子,，看黃辰麾下個個精氣十足就知道了,。

　　當(dāng)?shù)厝说募尤胱岦S辰不再兩眼一抹黑，如無頭蒼蠅般亂撞,，行速明顯大幅提高,，一行人很快來到橫貫詔安縣南北的東溪河?xùn)|畔，越過東溪即是詔安縣城,。黃辰?jīng)]有渡河,，因為他看到不斷有海盜從對岸逃回來，情況顯然不太妙，幾路進(jìn)軍詔安的海盜都被官兵擊潰了,。

　　“官兵這么強(qiáng),？”黃辰忍不住露出疑惑之色，自跨海而來,，己方戰(zhàn)無不勝,，無一敗績，難道棄船登岸海盜們就變得不會打仗了,？

　　通過海盜和本地人的解釋,，黃辰恍然大悟，漳州一共九個縣,，大部分只設(shè)一營鄉(xiāng)兵,，只有三個縣例外，漳浦縣縣境面積最廣,，又有協(xié)防海路的任務(wù),，設(shè)五營鄉(xiāng)兵，海澄縣坐擁大明唯一出?？谠赂?，設(shè)三營鄉(xiāng)兵，詔安和海澄縣相同,，也設(shè)三營鄉(xiāng)兵。最關(guān)鍵的是,，詔安地處閩,、粵之交，二省咽喉分水關(guān)剛好處于詔安境內(nèi),。分水關(guān)東連五福,，西接兩廣，號稱漳南第一關(guān),，派有重兵把守,，正是由于分水關(guān)守兵突然殺到，一舉擊潰了群盜,。

　　黃辰一聽對方官兵,、鄉(xiāng)兵合計達(dá)一千余人，鐵甲百副,，將軍,、威遠(yuǎn)、大小弗朗機(jī)等陸戰(zhàn)炮三十余門,，而這兩樣可以改變戰(zhàn)局的東西恰恰是黃辰所缺少的,，他回頭看看牽牛趕豬的部下，馬上做出一個明智的選擇，不過河,。他倒不是怕了對方,，即使缺甲少炮，他依然有十足的把握打敗敵人,，他怕的是被敵人半渡而擊,。不過叫他就此退走他又不甘，思量再三,，出于對自己實力絕對的自信,，他決定沿河北上，隨機(jī)行事,。

　　黃辰帶著人馬才走出不遠(yuǎn),，官兵匆匆趕到西岸，雙方隔河相望,。

　　黃辰示意眾人不必在意對方,，繼續(xù)北上。

　　官兵隊伍略作猶豫,，兵分兩路,，一路跟隨黃辰，一路追殺潰賊,。昔日一顆倭人首級賞銀三十兩,，堪稱一筆厚財，據(jù)說現(xiàn)今關(guān)外韃子更值錢,，一顆腦袋足可兌換五十兩銀子,，海寇首級僅為韃子十分之一,，即五兩銀子,。不過這也不算少了，尤其福建近兩年大旱,，眾人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若非把總、哨官顧忌黃辰為害后方,，說不定眾人會撇下黃辰等人,，一窩蜂追殺逃兵，割首級換銀子,。

　　東溪全長不到二十里,，黃辰又是從中下游開始北上，一個時辰便走到了盡頭,。軍中有言：披甲之卒步行十里,，卒必疲,，步行二十里，幾乎難以再戰(zhàn),。那些穿著鐵甲的官兵遠(yuǎn)遠(yuǎn)落在后方,，炮車沉重，更無須提,，黃辰趁此良機(jī)率部下火速殺向官兵,。

　　官兵人數(shù)不及黃辰一方，又無鐵甲,、火炮作為倚仗,，戰(zhàn)事從一開始就陷入一面倒，被黃方大槍,、火銃殺得鬼哭狼嚎,，一哄而散。

　　楊東帶著手下追殺逃往北方的潰兵,，其不緊不慢吊在后面,，似乎并不急于殺掉敵人，反而享受于追殺的樂趣,，敵人神情越是絕望,，他內(nèi)心越是感到興奮。當(dāng)楊東滿足了心里的特殊癖好,，割斷最后一名潰兵的喉嚨,，率眾掉頭而返，回程路過一條山間小路,，忽然林叢斜刺里鉆出一道消瘦的身影,。楊東瞇起狹長的眼睛，來人是個少年人,，十五六歲大小，相貌清秀,，劍眉朗目,。但這不是楊東關(guān)注的焦點，焦點是光頭,、黃衣,、麻鞋……

　　“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