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從昏迷中醒來,腦袋昏沉沉地,,眼皮重若千鈞,。
意識還沒恢復(fù),,隱隱地爭吵聲便鉆到他耳朵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傾聽了起來,。
“不行,,我絕不答應(yīng),!”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提得很高,但卻帶著一絲惶恐和憤怒,。
這聲音好熟悉,,胡廣不由得想著。
緊接著,一個低沉的男中音也吼了起來,,語氣非常地堅決:“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決定了!”
胡廣又是一愣,,這聲音非常親切,。
“你還是把我賣了吧!丫丫是我的心頭肉,,就是死也不能賣自己的骨肉,!”
丫丫?胡廣腦海中馬上浮現(xiàn)出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可愛女孩,,懂事,、乖巧,甜甜地叫自己為二叔,。
胡廣覺得心頭一暖,,這是自己的侄女啊……等等,誰敢賣丫丫,!他的心馬上被揪了起來,!
忽然,他腦海中猛地一疼,,然后就如同醍醐灌頂般地一下都明白過來。
剛才說話的男女,,是從小當(dāng)?shù)?dāng)娘撫養(yǎng)自己長到十五歲的大哥大嫂,。他們一共生了三個孩子,但其余兩個都夭折了,,只剩下老大丫丫,。哥嫂兩人,包括自己都非常疼愛丫丫的,。
大哥……大哥腦袋被驢踢了,,為什么要賣丫丫?誰不知道小孩被賣掉的下場有多凄慘,!
不行,,決不能同意!
胡廣急得馬上想翻身站起來,,前去阻止大哥這愚蠢的行為,。可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動不了,,身體仿佛不受控制。
他一下愣住了,立刻想起自己好像被人打了悶棍,。不對,,自己是引爆核彈炸了敵國首府犧牲的啊,!難道剛才的是幻覺,?要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從小在軍中長大,,哪來的親人,?
就在這時,隔壁一聲大吼:“那個劉大夫說二弟再不醒過來可能就沒了,,但家里根本付不起再次針灸所需的診金,。二弟是為了救丫丫才遭此大難,難道我們眼看著他就這么沒了么,?我怎么給死去的爹娘交代,?”
不是幻覺,胡廣聽得清清楚楚,。同時他也感覺到,,對剛才說話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就仿佛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咦,,自己好像有兩段人生了!忽然之間,,胡廣明白過來,,自己好像魂穿時空并融合了原主人的記憶。
現(xiàn)在是崇禎元年秋,,自己成為了陜西延安府葭州府谷縣人氏,。咦,等等,,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好像有什么大事情……對了,,是明末有一場著名的農(nóng)民起義,!
胡廣正想到這里,一個清脆童真地聲音略帶著一絲哭音在堅定地說話,,打斷了他的思緒:“爹,!把丫丫賣了!丫丫要救二叔,,丫丫不要二叔死,!”
“丫丫不要!”大嫂大喝一聲,然后又哭求道,,“當(dāng)家的,,你賣我吧!丫丫是你親骨肉,,我知道你平時最疼愛丫丫的,。”
胡廣聽著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燒,。母女倆的哭聲,,聲聲刺激著胡廣,這到底是什么世道,,逼著人賣兒賣女,!
“人家只收孩童,要不,,我早把自己賣了,!”大哥大聲怒吼,吼得那邊一下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仿佛他的滿腔怒氣都發(fā)泄完了,又情緒低落地開口了:“是我無能,,沒有照顧好這個家,。對不起二弟,也對不起你們母女倆……”
忽然,,傳來“撲通”一聲,。
“啊,當(dāng)家的,,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
“爹爹,,爹爹……”
大哥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有點哽咽:“這輩子,,我答應(yīng)過爹娘,,要照顧好二弟的。你們娘倆的情,,我這輩子怕是還不了了,。丫丫,你站好,,和娘一起,,受這個不爭氣地爹一拜。”
“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一個好爹,,好丈夫!”聲音帶著一絲蒼涼,,充滿了無奈和愧疚,。仿佛英雄到了末路,讓聽到的人心里格外的揪心,。
胡廣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記憶中一直英雄了得的大哥,竟然也有哭的時候,。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剛才還責(zé)怪大哥腦袋被驢踢了,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爹,,我們走,不要耽擱救二叔了,!”帶著壓抑地哭腔,,卻假裝老氣橫秋的聲音中怎么都擺脫不了一絲稚嫩。
“去吧,,當(dāng)家的……”大嫂的聲音很疲憊,,哽咽地說不出剩下的話。
好像是大哥沒反應(yīng),,使得大嫂吼了起來:“你走?。。,?!”
這絕望地嘶吼聲,仿佛痛失幼崽的母獅子在咆哮,,更是刺痛了胡廣的心,。
胡廣聽得睚眥欲裂,虎目圓睜,。
昏暗的房子內(nèi),,茅草和著黃土的頂依稀可見。
咦,,自己能睜開眼睛了,!胡廣心中大喜。他張口欲喊,,掙扎著想起來,。
可是,,他又無奈地發(fā)現(xiàn),大概新生靈魂還沒適應(yīng)身體,,自己除了能睜開眼睛之外,,其他什么都還做不了。
不,,不行,,我要盡快恢復(fù),去阻止大哥的愚蠢行為,!胡廣心中大急,。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一用力,,一下從炕上滾了下去,。
身上穿著差不多脫光了毛的羊皮襖,顏色也近乎黑色,,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甚至還打了不少補(bǔ)丁。但不管如何,,有這么一件衣服,,多少總能保暖。
胡廣盡自己最快速度翻身站了起來,,可一下沒站穩(wěn),,差點跌倒,幸好手及時扶住了炕邊,。
他知道自己身體沒大礙,,就是餓的。躺了一天一夜,,猛地起來,,才會有站不穩(wěn)的情況。
現(xiàn)在的胡廣,,也管不了這么多,。雖然看到炕邊有一雙穿舊的草鞋,但他也顧不得穿了,,搖搖晃晃,歪歪斜斜地走出去,。
門口有名穿羊襖子扎長辮的高個婦女,,正跪坐在地上。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臉上猶掛著淚痕,,愣在了那里。
“大嫂,!丫丫呢,?”胡廣急切地問道。
女人大喜若狂,,無暇猜測昏迷的小叔怎么會自己醒了,。她手指南面,急忙回答道:“南……南市,,去南市了,,保德州那邊的人過來……”
胡廣沒聽完,就狂奔出去了,。
寒風(fēng)呼嘯,,可他卻熱血沸騰,渾然不覺得冷,。
街道是黃泥地,,但多少都會有一些小石頭或者凸起的硬泥塊,哪怕胡廣的雙腳已經(jīng)長滿了老繭,,也會被嗝得疼,。
但他絲毫沒有顧忌,撒開腳丫子,,就往城南飛奔而去,。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阻止大哥把丫丫賣了,。
府谷縣城又叫府州城,,始建于五代,可謂歷史悠久,。但西北人煙稀少,,環(huán)境惡劣,因此縣城規(guī)模并不大,,周長只有五里左右,。
胡廣剛拐過街角,就看到街那頭有不少衙役在吵吵鬧鬧的,。不用過去看,,就知道是在收賦稅了。
這事在這些天一直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交不起稅的很多都被抓進(jìn)大牢了,。他忽然有絲明悟,這怕是引發(fā)了那場農(nóng)民起義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fā),?不管怎么樣,,先要阻止大哥賣女兒?;仡^再根據(jù)實際情況仔細(xì)考慮下,,看到底如何應(yīng)對!
胡廣一邊想著一邊跑,,不一會,,身上冒汗,同時肚子“咕嚕咕?!苯袉玖似饋?。
可他的靈魂來自后世,特殊的經(jīng)歷,,使得眼下這點困難,,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再跑過一條街道,,就到城南了,。
剛拐過街角,他就看到前面有三個人,,其中兩人是穿紅色鴛鴦戰(zhàn)袍的軍卒,,圍著一個明顯高一頭的漢子,站那爭執(zhí)著,。
啊,,是大哥胡寬!胡廣心中一喜,,馬上就認(rèn)出來那高個子了,。但隨即他又發(fā)現(xiàn)大哥身邊并沒有丫丫,一顆心馬上沉了下去,。
“大哥,!”胡廣一邊跑過去一邊大喊道。
三個人聽到喊聲,,都有點詫異地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其中胡寬一見之下,一直認(rèn)為很大可能要去了的二弟,,竟然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他大喜過望:“二弟,你醒了,?太好了,!”
和他表現(xiàn)不一樣,年齡大一點的那名軍卒卻陰陰一笑,,冷聲說道:“好你個胡寬,,竟然敢騙我,你不是說這錢要當(dāng)診金去救你弟弟的么,?”
說完,,他又一指馬上要跑到近前的胡廣,大聲質(zhì)問道:“這是昏迷在炕上要死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