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伯方手中那方銅鏡一拿出來,,別人不知道,,盧鴻卻認得真真的。這銅鏡自然并非什么秦宮明鏡,,卻是一方真正的秦時所造的透光鏡,。
上古之時,,是沒有現代形式的鏡子的,當時人照面就以盆中盛水為鏡,。商代以后,,始有銅鏡,,至漢以后,方才日益普及,。所謂透光鏡,,乃是一種奇鏡,其鏡面微凹,,將光反映到白墻上,,背面圖案卻如能透過般顯現出來。后世所見透光鏡,,最早也是西漢時所制,。而李伯方所持銅鏡,古意盎然,,鈕為細小弓形,,上飾弦紋,色作深灰,,一眼可知為珍品,,斷代當在秦朝先后。
書中暗表,,李伯方手中這方銅鏡自然是真正的秦鏡無疑,,只是來歷也頗為奇特,乃是楚中貴族,,為秦所逐,,家族后人,暗暗地準備推翻秦國,。為了傳遞信息,,以為符節(jié),特地請高人鑄了這方透光鏡,。那“滅情見性”四字,,表面看如同學術字詞,,其實是暗指“滅秦踐行”之意,。無巧不巧,這鏡輾轉流落到李伯方手中,,被其視為至寶,,當作了學術證據。
這鏡的來歷后人自然無法知曉,。在盧鴻看來,,這秦透光鏡雖然堪稱少有的珍品,本也不至于因此便要動什么心思,。只是那李伯方以這透光鏡為據,,為自己的“性情說”張名,,卻是盧鴻無法忍受的。李伯方所謂“滅情見性”的說法,,簡直就是后世宋時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翻版,如若容他流傳開去,,保不準什么“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言論都要給搞出來。盧鴻有了后世的見識,,自然這知道這類學說對華夏文化及社會發(fā)展有何等負面的影響,,此時自己有了機會,便要想方設法,,將之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便是手法有些下作,也顧不得許多了,。
要造一面假貨出來,,難度倒也頗為不小。幸得盧鴻前世記憶中,,認識幾個專門玩這手的朋友,,總還有些經驗。只是想到自己前世經歷中,,老老實實沒干過賣假貨的事,,偶爾做點高仿,也是游戲而已,。不想這回衣食無憂,,也不用錢財發(fā)愁,倒要拾起這制假營生去騙人,,也不由暗暗有點好笑,。
時間寶貴,盧鴻也不及多想,,便著手準備起來,。下午時盧鴻囑咐洗硯買的一大堆東西,幸得這洗硯記性不錯,,居然也都給弄來了,,擺在屋中有一大堆。
要做銅鏡出來,,第一步便是要制范,,就是做個模子出來。那銅鏡都是澆鑄的,上邊的花紋樣式,,都要將燒化的銅汁注入制好的模子,,冷卻后形成的。
只是這里卻有些個難題,。一則模子要做成中空的,,不然那銅汁注于何處?中空的模子要在里邊刻出花紋來,,這難度自然不小,。二則盧鴻并無現成的樣式可以參考,完全要憑自己的想象臆造一個銅鏡出來,,更是一件難事,。
樣式這事,盧鴻已經考慮成熟,,便以前世曾見的一些戰(zhàn)國后期的銅鏡為底本,,加上自己一些想法即可,估計現在對于銅鏡的研究,,遠不如后世般重視,,尋常人等是決計挑不出毛病來的。就算有人提出些看法,,自然也可以明鏡至寶,,與普通物件不同來搪塞過去。至于那模子,,先祖卻頗多妙法,。盧鴻要用的,便是所謂失臘法,。
后世所見各個時期的青銅器,,往往極盡精美,另人難以置信,。有些造型復雜,、花紋繁密的器物,若真是手工在泥范上雕制,,根本不可想象,。其實這些青銅器,便是用失臘法制成,。失臘法就是在做模子時,,要先用一塊黃臘,以一比一的比例,,制成一件要做物品的模型出來。這臘質地極軟,,自然可以隨意雕刻,,精細工整,。待臘制模型做成了,再無可修改之處,,便將泥水,,一層層澆于其上,達到足夠厚度,,干了以后,,就形成了一個外部泥裹,內實臘胎的模型了,。
然后再將這模型加熱到一定溫度,,那臘一旦過熱,立時便會融化成液體,,自事先預備的孔洞之中流出,;而外面的一層泥殼則不會變化,臘胎流盡,,自然形成一個中空的泥制模具了,。
最后將熔化的銅汁注入其中,待銅汁冷卻凝結,,便可以打破泥范,,將成品取出了。
盧鴻現在做的便是第一步,,將一塊事先備好的黃臘,,先修整成需要的圓鏡外形,然后按照自己想法,,慢慢雕刻起來,。這一步,直接關系到制成品的成敗,,故盧鴻一點也不敢大意,,粗坯制成之后,反復端詳修改,,感覺再無敗漏之處后定型,,直到半夜時方才完工。
做完臘胎,,盧鴻伸個懶腰,,也是覺得有些疲倦了。只是時間緊迫,,也不敢偷懶,,便將六子事先準備的泥水拎來,一點點澆在臘胎上,凝成泥范,。
澆得兩層之后,,盧鴻便將一旁的六子喊過來,示范一下如何澆那泥水,,由六子在這邊一層層澆著,,自己卻是去準備溶化銅汁。
中國古代銅鏡,,各個時期銅與,、錫、鉛的合金比例各不相同,?!吨芏Y.考工記》記載,制造青銅鏡的青銅中,,銅錫比例應該為1/1,。事實上,真正的戰(zhàn)國銅鏡中,,錫含量雖然確實比較高,,但一般是達不到一半的。
盧鴻先是將黃銅與其他金屬按比例準備好,,投入一個小陶鍋中,,將其加熱熔化。若是專業(yè)制假的人做東西,,事先自然要將臘胎體積計算清楚,,換算后再行熔化合金。此時盧鴻也不管那些,,按自己眼力用料,,略多些也不怕,只要比例不差,,浪費些也無所謂了,。
一直忙到快五更時,那陶范已經成型,,陶鍋中的合金已經熔成液體,。屋內溫度頗高,融化合金時還要不停攪拌,,盧鴻與六子均是滿頭大汗,。兩人小心翼翼地將那陶范放置在火旁烘烤。范中臘胎不久就盡熔為臘汁,,自下方一個事先留出的小孔中如線般流了出來,。待其中臘胎流得凈盡,,盧鴻便將這泥范固定安穩(wěn),用一個鐵鉗夾了小陶鍋,,將那其中的青銅合金汁液慢慢地注入到泥范中去,。
等澆鑄完畢,,看看已經無事可做,,只能等那銅鏡冷卻后再見分曉。盧鴻這才收拾一下,,由六子駕了馬車,,再送他回鄭家藏書樓,爬將進去叫開門,,進屋繼續(xù)扮他敏而好學的盧公子形象,。不久之后,天已大亮,,聞得門外有僮子來收拾昨晚的食盒,,并放下新的早飯,不由一笑,,感覺頗為有趣,。
當天白天,盧鴻繼續(xù)補覺不提,。卻遣那洗硯看二童子不在,,得機出去往那鄭桓家走了一遭,打個馬虎眼,,就說自己這些日子要勤苦攻讀,,無暇回府看望,也請府上諸人放心,,無需掛念云云,。
待回來時那洗硯便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而入,進來敲開盧鴻讀書小屋,,拎來了滿滿一籃子鄭夫人,、盧秀兒并鄭柔準備的吃食等物。盧鴻看了一眼就繼續(xù)睡去,,籃中美食倒大半便宜了洗硯,。
當天晚上,六子照方抓藥,,將盧鴻接了出來,,二人趕到租下的小院,繼續(xù)那制假大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