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兆南帶來的官兵瞬間便包圍了整個院子,，并且直接拿著武器開進(jìn)正堂,，絲毫不顧堂上供著常氏靈位，大呼小叫地將堂內(nèi)人等驅(qū)趕到一邊,，又里里外外地搜索,。
章寂氣得直發(fā)抖,，狠狠地瞪著馮兆南：“姓馮的，你不要太過分了,！”
馮兆南輕蔑地笑笑,，又用忿恨地目光瞪回去：“老東西,，是你們不老實(shí)在先,，倒也好意思罵我？”
常森上前一步：“馮將軍,，你這是要做什么,？可有奉旨？,！”他不相信,，皇帝既然傳旨讓他立即出京,，就是有意保全的意思，又怎會對章家趕盡殺絕,？
馮兆南卻避而不答：“常大人,，我記得你是領(lǐng)了旨要出京的人，不遵旨行事,，跑到這里來做什么,？難不成想要抗旨不遵？”
常森冷哼：“我正要出京,，只是臨行前來拜別亡妹罷了,！”
“哦？是嗎,？”馮兆南輕飄飄地瞥了常氏的靈位一眼,，“拜完了就走吧?；识骱剖?，饒了你常家的性命，是你們的福氣,，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常森目光越發(fā)陰冷：“馮將軍,，我還是那句話,，你可是奉旨行事？,！”
馮兆南嗤笑：“奉什么旨,？章家不過是平頭百姓，有犯上之嫌,，大理寺自當(dāng)出面懲處,。圣上日理萬機(jī)，身子又不好,，哪有功夫理會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看了常森一眼：“怎么？常大人想要干涉大理寺辦案么,？”
“什么大理寺,？！我看是你們馮家的意思吧,？,！”常森氣得滿面通紅，“國器私用,，排除異己,，你們這是大逆不道,！”
馮兆南眉頭一挑：“常大人，說話要小心一點(diǎn),，誰排除異己了,？章常氏沖撞圣駕，犯了欺君之罪,，其家人理當(dāng)連坐,，我不過是依國法行事罷了。反倒是你常大人,，有因私情而妄人臣之道的嫌疑啊……怎么,？常大人也想到天牢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你……”常森大怒,，章寂卻飛快地跨前一步將他攔下,，小聲耳語：“三哥息怒，萬不可中他的奸計(jì),！”
常森一愣,，反應(yīng)過來了，目光不善地盯著馮兆南,，卻沒有再沖上去,。
馮兆南有些失望，也不去理他,，徑自吩咐士兵：“都給我押好了,，分了男女送到大理寺去，不許一個逃脫,！奴婢仆從則對照名冊,，雇來的人趕出去，買來的先入官,，等候發(fā)賣,。”
常森氣得眥目欲裂,，章家人也吩咐驚呼出聲,，有女人和孩子哭了起來。章寂卻表現(xiàn)得非常平靜,，匆匆對常森道：“三哥快走,，不能把常家也卷進(jìn)來，那就真的是絕境了,！”常森一震,，回頭看他一眼,，眼中含淚,，鄭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再狠狠地瞪了馮兆南一眼，便匆匆離去,。
宮氏見常森走了,，哭得越發(fā)大聲：“舅老爺！舅老爺,！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笨拗鸵飞先?，玉翟也緊跟在她身后哭,，冷不防一個士兵橫刀擋在她們面前，大力推了一把：“想跑,？做夢,！都給我老實(shí)點(diǎn)！”
宮氏被她推得摔倒在地,，玉翟被帶了一把,，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不知怎的就到了明鸞身邊,，雙臂胡亂揮舞著想要抓住什么東西穩(wěn)住身體,，結(jié)果抓住了明鸞。明鸞本來正跟著陳氏與眾人擠在一處,，被她抓了這一把,，便也跟著摔倒了。另一個士兵走了過來厲聲喝道：“擠什么擠什么,？,！都給我站好了！”二房的文驥不知被誰推了一下,，正好撞到他身上,，他生氣地抽刀出鞘：“都活得不耐煩了？??？！”說著就拿著刀揮動幾下,，想要嚇唬章家人,。
他的刀正好遞到明鸞眼前，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拼命往后退,，卻有人橫臂擋在她面前，被那刀劃了一下。明鸞定睛一看,，卻是陳氏,。
陳氏手臂挨了一刀，袖上很快就出現(xiàn)了血痕,，她含淚哀求那士兵：“官爺,，請不要為難孩子，他們還小,，不懂事……”
章三爺見妻子受傷了,，連忙趕過來擋在她面前，沖著那士兵怒斥：“你想要干什么,？,！對著女人孩子也能下手！”
那士兵見自己傷了婦孺,，本覺得沒意思,，被章三爺一罵，又惱怒起來：“你們這群欽犯還敢在官爺面前擺臭架子,？活得不耐煩了,？看你大爺不活刮了你？,！”
章三爺氣得說不出話來,，章寂見狀，冷冷地對馮兆南道：“小馮將軍,，年輕人還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的好,，你既不是奉旨行事，焉知圣意何為,？若是違了圣意,，到時候難看的可就是你了?！?p> 馮兆南冷笑以對,，卻也下令士兵收斂些：“趕緊把人帶走就行了，別節(jié)外生枝鬧出人命來,！”
他發(fā)了話,，那些士兵也不敢做得太過分，便大聲吆喝著把章家人等分了男女拉開,，押送出府,。期間有些士兵混水摸魚，或是扯掉章家女眷身上的首飾,，或是趁機(jī)占點(diǎn)手頭便宜,。由于章家正值大喪,，全家人的喪服是連夜趕制出來的，除了幾樣簡單的銀首飾,，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物件,，因此損失不大。但身為勛貴官宦之家的女眷,，她們還從沒被身份卑下的士兵這般污辱過,，都?xì)鈶嵅灰?。宮氏仗著自己娘家無事,，又與馮家是姻親，罵了兩句,，結(jié)果被人生生扯去了耳飾,，耳垂上鮮血淋漓，章家的女眷見狀只得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
她們被押送出府，徒步走到數(shù)里外的大理寺牢獄,，路上有無數(shù)行人旁觀,，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私下議論。大部分女眷都覺得羞恥難當(dāng),，忍不住掩面哭了,。明鸞沒哭，只是覺得心頭一片茫然,。她以為這一回多半還會象上次那樣,，官兵圍府，軟禁在一個小地方,，等候皇帝的發(fā)落,，卻沒想到自己全家會被送到監(jiān)獄去。難道自己穿了一把,，還要逛一回傳說中的天牢嗎,？
這運(yùn)氣真是背到家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陳氏,。剛才陳氏為了救她被劃了一刀,，雖然她心中埋怨陳氏礙了她不少事，但經(jīng)此一事后,，還真不好意思再怪對方,。她輕輕拉了拉陳氏的手，問：“母親,，您的傷要緊么,？疼不疼？”
陳氏勉強(qiáng)對她笑了笑：“沒事，只是皮外傷,，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說話如此,，但她臉上卻帶著驚恐與茫然,，顯露著對未來的擔(dān)憂。
明鸞看向走在前方的沈氏,。她似乎顯得非常失落,，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不敢接受現(xiàn)實(shí)的氣息。但她走路的步伐很快就穩(wěn)定下來,，開始低頭思索著什么,。明鸞看得暗自忿恨不已：你還在想什么？都是你惹來的禍,！
到了大理寺,，他們立刻被投進(jìn)了大獄。章寂和兩個兒子以及孫子文驥進(jìn)了男監(jiān),，沈氏,、宮氏、陳氏帶著幾個年紀(jì)小的孩子和兩個姨娘進(jìn)了女監(jiān),。
那牢房地方很小,，章家女眷足足有九個人，住在一起顯得十分擁擠,。而且牢里沒有窗戶,，堆滿了發(fā)黑的稻草，散發(fā)出極重的潮濕發(fā)霉味道,。送來的飯食也十分不堪,，九個人里有五個大人四個孩子，送來的卻只是五人份的飯,，還有餿味,，另有一大盆水煮爛菜葉，汁水里還浮著一只蟲尸,。
誰也吃不下牢飯,，個個都沿墻邊呆坐發(fā)愣，宮氏摟著女兒小聲哭著,，邊哭邊罵獄卒,，偶爾還會罵周姨娘與庶女青雀兩句，周姨娘懷里還抱著不滿四歲的文虎,，因小孩子不懂事,，冷了餓了忍不住哭出來,，宮氏也要罵上幾句。
陳氏聽得不忍,，便勸宮氏：“二嫂,，你別罵了，虎哥兒不過是個孩子,，知道些什么,？”
宮氏白她一眼：“我教訓(xùn)自家孩子，用不著弟妹操心,！”
陳氏聞言有些生氣,，扭過頭不理她，明鸞驗(yàn)過她的傷口,，替她放下袖子,，小聲耳語：“母親別管她了,，讓她罵去,，等她沒力氣了，也就不會罵了,?！标愂系伤谎郏骸安辉S胡說！那是你長輩呢,！”
明鸞撇撇嘴,，走過去看那堆飯菜，聞了聞,，猶豫著是不是該勉強(qiáng)塞些進(jìn)肚子里,，不然餓死了就太虧了。她還沒做決定,，宮氏便在一旁說起風(fēng)涼話：“那樣的東西也是能吃的,？三丫頭，你也不怕吃了會生??！”
明鸞瞟她一眼：“如今只有這個飯，不吃,，難不成要活活餓死,？等二嬸肚子餓了，就會覺得這飯是無上的美味了,！”說罷便挑挑揀揀地挑出幾勺看起來顏色白一點(diǎn)的飯,，再加幾條看起來干凈點(diǎn)的青菜，捧著走回陳氏身邊,。
宮氏臉上有些下不來,，她何嘗不知道人不吃飯會餓死,？但眼下也不知道自家?guī)讜r能出去，若是真的餓出毛病來可就糟了,，可要她去吃發(fā)餿的飯,，她又實(shí)在下不了手。想了又想,，越想越惱火,，她忍不住把氣都撒到了別人身上：“大嫂子怎么不說句話？,！都是為了你娘家,，我們章家才會落到這個地步！你怎么還有臉面裝沒事兒人呢,？,！”
沈氏抬頭看她一眼，沒吭聲,，只是起身走到飯食邊,，也挑揀了半碗飯，回到角落里慢慢地嚼著,。
宮氏更生氣了：“你怎么不說話,？啞巴了？,！”想了想,，便冷笑道：“是了，你是沒話說了吧,？這事兒歸根到底,，都是你們沈家家教不好，居然教出那么一個心狠手辣的閨女來,，虧她平日還自以為賢良,，結(jié)果還不一樣是個容不下庶子的？我平日還奇怪呢,，母親總夸大嫂子賢惠,，嫌我們妯娌幾個不懂事，可我們這些不懂事不賢惠的婦人,，還知道給相公納妾,，開枝散葉呢。大嫂子你這位賢良人,，屋里卻是連個通房都沒有,，更別說庶子庶女了。明明就是個妒婦,，母親怎么就覺得你賢惠了呢,？生生被你連累死了,！”
明鸞暗暗叫好，陳氏卻微微皺了皺眉頭,，沈氏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似的,，慢慢嚼著飯。
宮氏氣急敗壞,，猛地站起身就要沖過來：“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沈氏冷冷地抬頭望向她,，她愣了愣，腳下一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但又馬上仰起頭來：“做什么？我告訴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嚇倒我,！”
陳氏忍不住再次開口：“二嫂子，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正該一家人同心協(xié)力的時候,，你何苦與大嫂再起爭執(zhí),？母親在泉下有知,，也會不安心的！”
宮氏聞言立刻調(diào)轉(zhuǎn)了槍口：“我正是為母親抱屈才罵她的,，難道我說得不對,？若不是她娘家人連累，我們家早就平安離開京城了,，又怎會被關(guān)到大牢里吃餿飯,？！”
陳氏不想跟她吵,，便轉(zhuǎn)頭對明鸞說：“我吃不下飯,，你拿些給你弟弟吃?！泵鼷[回頭看了對面角落的謝姨娘母子一眼,，猶豫了一下，起身走過去,，謝姨娘卻害怕地縮成一團(tuán),，緊緊抱著兒子小聲說：“不勞煩三姑娘了，我們不餓……”陳氏勸她：“大人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我已經(jīng)嘗過了,，勉強(qiáng)還能入口?！敝x姨娘只是猛搖頭,，眼中滿是戒備之色：“我倒罷了，哥兒還小,，經(jīng)不住這個的,，求奶奶饒了他吧……”
明鸞翻了個白眼：“愛吃不吃，誰求你不成,？,！”捧著碗回到陳氏身邊，見她還要再勸,，便斬釘截鐵地道：“這飯是餿的,，咱們怕餓死，所以要吃,，她怕吃壞了肚子不肯,，就讓她受餓去，免得吃出毛病來,，她還要說是我們故意害的她兒子,！”
陳氏又瞪明鸞，明鸞滿不在乎地道：“小心您眼睛瞪出窗來,，傷員還是乖乖吃飯養(yǎng)傷的好,。”陳氏幾乎被她氣倒,。
宮氏見眾人都沒把自己放在眼里,，氣得滿面通紅。玉翟只覺得母親丟臉,，一邊扯她袖子一邊小聲叫：“算了,，母親，別鬧了……”
明鸞低頭吃了幾口沒滋沒味又帶點(diǎn)兒餿味的飯,，忽然抬頭問沈氏：“大伯娘,，祖母那封奏折，您寫完以后,，就直接裝匣子里了嗎,？沒再潤色或是重抄？”
沈氏動作一頓,，抬起頭來,，神色淡淡的：“沒有，你問這個做什么,？”
明鸞吞下一口飯,，慢慢地道：“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大伯娘寫完折子后,，就算是為了等墨汁干掉,，也未免在那屋里逗留太長時間了。更奇怪的是,，舅爺爺說別人告訴他,，皇上看到祖母的折子，見是長長的一篇,，心里煩了,，才丟到一邊沒看完的。祖母的折子也不算長啊,，皇上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沈氏雙眼直射過來，眼神幽深：“皇上的想法,，我怎么會知道呢,？三丫頭，你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明鸞笑了笑：“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封所謂被換掉的奏折,，里面究竟寫了些什么,，以至于皇上會大怒呢？”
沈氏一愣,，轉(zhuǎn)開了視線,，眼中也帶著幾分疑惑：“確實(shí)……不知那些人在奏折里寫了些什么，皇上為何會大怒……”
她也不知道,？明鸞有些意外，正要再問,，忽然聽到牢房大門口的方向傳來重重的聲響,，四名官差走了進(jìn)來：“原南鄉(xiāng)侯章家的女眷在哪里？奉圣上御旨,，將章家罪眷移交刑部大牢候?q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