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縣見歸照磨耍起無賴,心中更怒:“你心中有鬼,,自然怕那錦衣衛(wèi),想你做官這么多年,,究竟拿了多少銀子,,官聲如何,,世人心中自有定論。依照《大明律》,,貪一兩銀子都是死罪,,真認(rèn)真起來,你老歸已經(jīng)翻來覆去死過幾回了,。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你要想在我這里耍狠,,我拿你沒辦法,。可國法無情,,就別怪我胡夢海秉公執(zhí)法了,。”
說完話,,一甩袖子走出屋去,,大喝:“關(guān)門,開考,!”
“不許放閘,!”歸照磨也跟了出去。
兩個衙役正要關(guān)門,,又有事發(fā)生,,只聽得衙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就有人喊:“這里可是吳江縣衙,?”
大半夜的衙門外居然這么多人,,不要說是胡知縣和一眾衙役,,連陳艾都有些愕然,。同現(xiàn)代社會不同,古代的城市,一入夜就要關(guān)閉城門,,還得宵禁。因為在古人看來,,大半夜在街上亂逛的,肯定是犯罪份子,。
如今,,明朝建國快三十年,,社會穩(wěn)定,,宵禁也沒開朝時那么嚴(yán)格。而且,,吳江又是一座水城,,城中水道縱橫,,除了四門,還有無數(shù)條水路,。城門之設(shè)也流于形式,,大半夜的,,普通百姓想出城進(jìn)城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碰到那些販運(yùn)素菜和水產(chǎn)的商販,起個大早也是常事,。
可這么多人黎明時分朝縣衙門沖來,,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陳艾三步并做兩步走到大門口,,大聲問道:“來者何人,,這里正是吳江縣衙門,爾得漏夜前來,,所為何事,?”
“可算是找到了,快開門,?!蓖饷?zhèn)鱽韼茁曅鷩W:“走了半夜,累死個人,?!?p> 陳艾微微一皺眉頭:“這里縣衙,可是你們能夠亂闖的地方,,報上名來,?”
“你幾日人拉,說憑多廢話,,就算是你們縣大老爺來了,,也不敢同我等如此說話?”傳來一聲濃重的湖北口音,,“碰,!”一聲,,大門又被撞開,,大約三個五六十歲的老頭沖了進(jìn)來,進(jìn)門就喊:“胡夢海在哪里,?”
一聽到他們的湖北口音,,陳艾心中一凜,立即明白這是胡知縣的叔伯們來了,,而且是在縣試著要緊關(guān)頭,。
這三個老頭子一身都是泥水,身上也是濕漉漉一片,。
衙門大門口左右本放有兩排長凳,,三個老頭同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脫下布鞋,,就將鞋底板上的黃泥刮在凳腳上,,一邊刮一邊喊:“餓死了,餓死了,,在驛站走了這半月,,一條命反被折去了半條?!?p> 看到這三個不倫不類的老頭,,又聽他們直呼胡知縣的大名,衙役們也不知道他們是何來路,,都不敢上前說話,。
倒是那胡知縣“哎喲,!”一聲,急忙走了上去,,長長施禮,,叫道:“侄子見過大堂伯,二叔和三叔,。侄兒有官服在身,,不能全力,還望各位長輩恕罪,?!?p> “啊,!”眾人聽說是胡知縣的長輩,,都驚訝地叫出聲來。
就連剛才還抓住胡夢海不依不饒的歸大人也愣在那里,。
“哼,,你還記得我這個大堂伯,還記得你姓胡,?”三個老頭中年紀(jì)最大的那個鼻子里哼了一聲,,面色一片鐵青。
“大伯說什么話,,你老的養(yǎng)育之恩,,侄子沒齒難往,只可惜一直沒有機(jī)會孝敬你老,。今日怎么跑吳江來,,又說起這樣的話來?”胡知縣眼中喊淚,,接過大伯手中的鞋子,,也顧不得臟,親自動手就要替他穿鞋,。
那大堂伯哼了一聲將腳縮了回去,,怒道:“你是知縣大老爺,我不過是一芥草民,,可當(dāng)不起,。”
“大伯你說什么話,,侄子父母去世得早,,若不是大伯,侄子早就餓死了,。在侄子看來,,大伯就是侄兒的親生父母啊,。”胡知縣的眼淚就要丟了下來,。
“你這個不孝的子孫,,還記得我這個大伯嗎?”那老頭子越說越憤慨,,一怒之下,,也顧不得地上涼,光著腳站在地上,,大罵:“你行啊,,升官發(fā)財了,卻記不得我們老胡家了,。這些年你在外面風(fēng)流快活,,卻沒想到我們老胡家連飯都吃不上。你哪怕念及半天胡家對你的恩情,,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家里人挨餓受凍,,今年的大旱,我老胡家餓死了三條人命,。若你真記得自己姓胡,,老朽我也不至于跑到你府上來討口。你自己摸著良心好好想想,,這些年你究竟寄回家多少錢,?”
“大伯,,侄……侄子……”胡知縣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侄子就那么點俸祿,,又不貪污腐敗,哪里還有余錢,?!?p> “住口!”老頭子精神極好,,這一聲暴喝,,震得人耳朵里嗡嗡著響:“你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不要緊,我們也不來當(dāng)討人嫌,??赡悴灰耍阈蘸?,就算是死了,,也是我們胡家人。家里正要修訂族譜,,修葺宗祠,,我們都是窮光蛋一群,,可你卻在外面榮華富貴了。沒說的,,這錢你得出,,如果你將來還想進(jìn)宗祠的話?!?p> “修訂族譜,!”胡知縣吃了一驚,跌足道:“大伯,,我哪里還有錢啊,,你這不是逼侄兒去死嗎?”
“你這個不孝的子孫,,我打死你,!”大伯越說越怒,提起鞋子就要往胡知縣頭上拍去,。
陳艾慌忙攔在他們中間,,一把抱住胡知縣大伯,連聲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各位叔叔伯伯,你們走了這么長路也累了,,何不先去廂房歇氣,。我們正在縣試,有什么事情等考完再說,?!?p> “考試,考鬼的試啊,,連祖宗都不要了的人,,還有臉做考官!”胡知縣的幾個叔叔伯伯也大聲痛罵起來,。
見一個縣試弄得一地雞毛,,包括考生在,都是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顯得有些詭異,。
“哈!”歸照磨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大步走到胡知縣面前,,指著他:“胡大人啊胡大人,你剛才說我是貪官,被錦衣衛(wèi)抓了,、殺了活該,,好一副義正詞嚴(yán),好一副大義凜然,。卻不想你竟是一個不忠不孝,,置親友養(yǎng)育之恩于不顧,眼睜睜看著自家親人餓死的混帳?,F(xiàn)在好了,,家里人追上門來了,不過是問你要點錢修訂族譜,,就那么難為你,。還是舍不得錢吧,別忘了,,你將來也是要進(jìn)宗祠享后人香火的,。哈哈,我呸,,你這個偽君子,!”
胡知縣痛苦地?fù)u著頭,什么話也沒說,。
陳艾憤怒地看了歸照磨一眼:“歸大人,,你可別忘了,胡家尊長可是胡大人請過來的,。之所以請各位叔叔伯伯來吳江,,不就是為商議修葺宗祠一事嗎,大人不但沒說不給錢,,反熱衷于此,。依在下看來,胡大人乃是個孝義之人,?!?p> “真的,?”胡知縣堂伯問,。
陳艾微笑道:“老伯,大人能請你過來,,還不說明問題嗎,。這天冷的,沒吃飯吧,。還是先去吃飯,,銀子早就準(zhǔn)備好了?!?p> “好好好,,夢海啊,,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焙h堂伯欣慰地笑了起來,。
陳艾忙一揮手,兩個識趣的衙役忙走過來,,自引三個叔伯去后花園進(jìn)食,。
好不容易從這種尷尬中脫身,胡知縣抹了一把眼淚,,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可面上卻是一臉憂慮。今天算是將伯伯們打發(fā)了,,可明天怎么辦,,又從什么地方變出錢來?
他心中也有些奇怪,,老家訂族譜修葺宗祠的事情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反弄得堂伯他們追上門來。
他看了陳艾一眼:“佩萸,,隨我來,。”
二人又進(jìn)了廂房,,歸照磨也跟了過去,,無奈陳艾已經(jīng)將門關(guān)上,只能站在屋檐下等,。
“你剛才說銀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只要大人點頭,,再多的錢也能拿出來?!标惏坏群h詢問,,就一五一十將這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當(dāng)然,,他不過將自己心中那點小九九和盤倒出來,,只說,休憩宗祠乃是大事,,大人有將一應(yīng)雜事委托學(xué)生處置,。學(xué)生尋思這事拖不得,若再拖下去,于大人名聲有損,,就以大人的名義請恩師堂伯他們過來,。
“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不就是彩票嗎,?”胡知縣垂淚道:“佩萸,,你真要陷為師于不仁不義啊,!”
“學(xué)生知錯了,。”陳艾就要拜下去,。
胡知縣一把將陳艾扶起來,,苦澀地?fù)u頭:“這事不怪你,你沒做錯,。家中要修宗祠,,就算本官砸鍋賣鐵,也得將這錢湊出來,,否則,,我還是人嗎?只是,,發(fā)行彩票一事……實在是歪門邪道?。 ?p> “恩師此言差矣,?!标惏q解道:“發(fā)行彩票并不等于賭博,實際上是為國家湊集資金,,用來應(yīng)付往年和虧空和秋賦的損耗,。有這筆錢在,不但能廢除收取損耗的弊政,,還可以提取一部分修建水利,,獎勵農(nóng)桑??烧f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乃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而且,,大人經(jīng)辦此事,還能得到一筆數(shù)額不菲的經(jīng)費(fèi),,于民于己都是一樁美事,何樂而不為?現(xiàn)在,,恩師的伯伯已經(jīng)來了,,等著要錢,歸大人也在外面等著,。若恩師相信學(xué)生,,我這就替老師把這事辦好?!?p> 胡知縣嘆息一聲,,良久才道:“也只能如此了,我胡夢海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要能為吳江百姓謀得些須福利,,填補(bǔ)上往年虧空,就算斧鉞加身,,也顧不得那許多了,。不過,經(jīng)費(fèi)一事我就不要了,,能湊夠修葺宗祠所需要的費(fèi)用就好,。”
“是,,學(xué)生這就去辦,。”
“耽擱了這么久,,考試吧,。”胡夢海趔趄著走出房門,,對站在屋檐下的歸照磨道:“歸大人你且去后花園歇息,,天明就回蘇州吧,五日之內(nèi),,我一定將所欠的虧空都補(bǔ)上,。”
“好,!”歸照磨知道胡知縣是個君子,,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自然不會誆騙自己,。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兩連拱手作揖,,喜極而泣:“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歸某人這條命算是揀回來了。胡大人,,先前多有得罪,,還望不要放在心上?!?p> 胡夢海擺了擺手:“以前的事情休要再說,,我急著主考呢?!?p> 他振作起精神,,大喝一聲:“放閘,考生進(jìn)場,!”
……
弄妥這事,,陳艾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也不再想其他,,靜下心迎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挑戰(zhàn),。
明朝的縣試卷子都由禮房統(tǒng)一印制,一共有十四頁,,每頁紙上用紅筆畫十四道紅線,,每行規(guī)定只能寫十八個字。這算是科舉考試的一個格式要求,,陳艾對此這個規(guī)則已經(jīng)非常熟悉了,,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卷子上印了考號,,需要按照號碼尋找自己座位,。陳艾的考號排在第一,位于大堂正中第一個位置,。陳艾估計是因為自己在一眾考生中水平最高,,知縣怕別人抄他,特意將他排在最前面吧,。
今天的考題很簡單,,就兩道小題,都取自《論語》,。
第一題是:《子曰:見賢思齊》,。
第二題是:《士不可以不弘毅》。
第一題講的是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第二題是將做人的準(zhǔn)則,。
一看到這兩道題目,陳艾心中就一陣搖頭:實在是……太簡單的,。
這樣的題目就算是在現(xiàn)代,,只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xùn)練,,就算派一個初中生過來,也是提筆就來,,更別說他這個專門研究國學(xué)的碩士了,。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再座的各位考生大多是趕鴨子上架臨時拼湊的,很多人也不過是蒙童水平,,若出題太難,,還真為難他們。
況且,,童子試大多考的是學(xué)童們對基礎(chǔ)知識的掌握程度,,死記硬背的東西更多一些。
再說,,明初八股文剛剛興起,,考題并不像后來那樣已經(jīng)被人出盡,不出難點怪點,,考生很容易就將考官的題目給猜出來,。
就陳艾手中的那本范文看來也是如此,大多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泛汀秾W(xué)而時習(xí)之》之類,,這種題目,在明末和清朝都已經(jīng)被人做爛了,,每一題至少能找出上千篇范文,。
陳艾這些天已經(jīng)將幾百篇范文背得熟了,加上自身的國學(xué)底子本厚,,那到卷子之后,,微一思索,提起筆就唰唰地寫了起來,。
反正八股文就那樣,,你言之無物也好,空洞乏味也好,,只要格式對了,,沒亂用典故,沒病句錯別字就算是一篇好文章,。
同后世在鍵盤上敲字不同,,用毛筆字寫東西速度也上不來。等一篇上八百來字的文章做完,,天已經(jīng)徹底亮開,,天色還是非常陰霾,,凍雨依舊下個不停。
大堂里又冷,,不少考生都凍得不住哆嗦,,更有人小心地跺腳取暖。
那些考生大多是來陪場的,,一拿到考卷就咬起了筆桿子,,久久沒有落筆。
等到第一次放牌子時,,才有人匆匆地在紙上胡亂寫下幾個字,,交卷走人。
陳艾因為寫字慢,,又非??粗剡@次縣考,等到他開始做第二題的時候,,抬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考場中只剩他一個人。
而胡知縣拿著考生們的卷子看得滿面怒容,,如果不是在考場上,,只怕他已破口大罵“狗屁不通”了。
覺察到陳艾的目光,,胡知縣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欣慰:這一科也就自己這個學(xué)生能夠勉強(qiáng)撐一撐門面了。
等陳艾將第二題作完,,恰好到了第二次放牌子時間,。他將最后一個字寫完,有飛快地掃了一眼卷子,,這才起身交卷,。
胡知縣這段時間天天讀陳艾的文章,自然知道自己學(xué)生要應(yīng)付縣試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放在往日,,兩道題目也用不了這么多時間??山袢账詈笠粋€交卷,。看樣子,,陳艾卻是一個慎重老成之人,,也不枉自己對他的苦心栽培。
他讓陳艾別忙走,,當(dāng)場閱起卷來,。只看一眼,,心中就是苦笑。若是在平日里,,這樣的卷子他是不肯多看的,,再看上幾頁,只怕先被郁悶得昏睡過去,。
可也就是這樣的卷子偏生讓人挑不出錯來,,卻也是一樁不得了的本事。
他不住搖頭,,陳艾這一科肯定是會中的,。不過,,還是得找出幾個紕漏來,,給這個學(xué)生一點警示,去掉他的嬌躁之心,??烧伊税胩欤h不得不承認(rèn),,這就是一分標(biāo)準(zhǔn)得令人發(fā)指的文章,,就算放在鄉(xiāng)試會試考場上,也能拿到高分,。
胡知縣無奈的同時,,心中也是一樂,忍不住道:“佩萸,,你分明是在為難我這個考官?。 闭f罷就提起筆來,,在陳艾的卷子上一圈一點,。
一切雖然都在預(yù)料之中,可胡知縣這一圈一點算是現(xiàn)場取了自己,,陳艾的心中一松忙要拜下去:“多謝恩師,。”
胡知縣忙將他扶住,,笑道:“如今你我的師生名分才算是坐實了,,半月之后就是府試,你好生準(zhǔn)備,,別讓為師失望,。”
“是,?!标惏X得肚子有些餓了,,正要退下,胡知縣卻叫住他:“別忙,,去廂房等我,,為師有話要說?!?p> ……
在廂房等了片刻,,胡知縣就喜氣揚(yáng)揚(yáng)地走進(jìn)來:“佩萸,盛世彩票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科舉要緊,,立即動身去蘇州府,這邊有為師呢,?!?p> “怎么?”陳艾有些吃驚,。
胡知縣道:“為師覺得,,不管如何冠冕堂皇,可發(fā)行彩票一事還是有賭博嫌疑,。我一把年紀(jì),,這輩子也就這樣,可你前程遠(yuǎn)大,,若因身上有了污點,,你將來的仕途影響卻大。你只要不在吳江,,將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師都一肩擔(dān)了?!?p> “恩師,。”陳艾心中感動,,想要再說些什么,。
胡知縣打斷他的話:“都不要說了,你寫個條呈出來,,看這個彩票怎么弄,,我照葫蘆畫瓢就是了?!?p> “是,,老師。”
陳艾送走胡說知縣,,提起畢來將彩票如何發(fā)行,,如何運(yùn)作一一寫得分明,又讓衙役去將鄭重傳來,,將細(xì)節(jié)同鄭重說了,,最后道:“員外,不管是雇人還是搭建臺子,,還是拉人來買票,,都需要用錢。按照常例,,我等操辦此事應(yīng)該提取一成的手續(xù)費(fèi),。至于節(jié)余部分,可由你來安排,,對了,,我恩師那里你也得表示表示?!?p> 鄭重會意:“鄭重知道怎么做,。”
他想了想,,又道:“鄭重以前常年在江湖行走,認(rèn)識不少富商大賈,,到時候可著人接他們過來玩兩把,,呵呵,那些豪客們,,應(yīng)該很樂意的,。”
交代完一切,,等走出縣衙,,已是黃昏時分,卻見梅姐等在衙門口:“陳三,,怎么樣了,?”
“應(yīng)該是過了吧?!?p> “太好了,,我家可算是出了個讀書人?!泵方阋粡埬樢驗榕d奮紅撲撲的,。
“對了,回家?guī)臀沂帐靶欣睿荫R上要去蘇州,?!?p> “去干什么?”
“府試,,還有半個月就考試了,。”
回家之后,,陳艾也不耽擱,,拿了行李就走。見他行色匆忙,,又想起昨夜的情形,,素娘心中更怕,可卻不敢問,。
天黑時分,,陳艾起程離開吳江,坐的卻是歸照磨的船,。
二人話不投機(jī),,也沒多的話講,各自在船艙里悶頭大睡,。
一覺醒來,,船已經(jīng)停在蘇州的閭門碼頭,船家說昨天半夜就到地頭,,見兩位大人在睡覺,,不好打攪,也就沒吵醒你們,。
陳艾進(jìn)了城,,尋了一間干凈旅店讀了十日書,這一日清晨,,鄭重就過來了,,說縣試早在六日前放榜,陳艾得了第一,。至于彩票,,卻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說完話,,他雙手一拍,,一個下人就將一個麻袋背了進(jìn)來。
鄭重屏退左右,,將麻袋口一拉,,花花綠綠的鈔票如流水一樣瀉下來,。
鄭重:“手續(xù)費(fèi)的節(jié)余,這是陳先生應(yīng)得的那一份,?!?p> “一共多少?”陳艾淡淡地問,。
鄭重:“一共賣出去三萬多兩寶鈔,,我們幾家一分,各人都有一千多兩,。真是好生意啊,,以后要不要再干幾票?”他不住地搓著手,,不住地贊道:“先生真是大才,,竟然想出這么個好法子?!?p> 陳艾嚇了一跳,,道:“不能再干了,我當(dāng)初也是考慮不周,,這事若鬧大了,,只怕收不了場。彩票的事情以后休要再提,,就算你想再做,,知縣大人也不會再答應(yīng)了?!?p> “好吧,。”鄭重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點點頭:“這事是不能再干了,先生將來是要做大官的,,科舉才是正途,。”
“對了,,這次發(fā)行彩票,,民間是怎么看的?”陳艾還有些擔(dān)心私彩害人,,若真惹出事來,,只怕會有大麻煩。
“這個不用擔(dān)心,?!编嵵匾贿吺帐爸厣系膶氣n,一說:“彩票的事情根本就沒在吳江搞?!?p> “啊,,怎么會這樣?”陳艾張大了嘴巴,。
鄭重得意一笑:“這個知縣大老爺也擔(dān)心賭博一事害民,,可為了填補(bǔ)這個虧空,他也是至生死于不顧了,。我下來也想了想,,這事干起來風(fēng)險實在太大,先生你前程遠(yuǎn)大,,犯不得為這事背上惡名,。因此,我依照你的法子找了個江湖中人悄悄弄,,又聚了一大批富商來玩,。至于那些商人,本就有錢,,輸點也不覺得有什么,,權(quán)當(dāng)是個樂子。
知縣大老爺?shù)膸讉€親戚,,我就借你這個學(xué)生的名義,,從利潤里掏了些銀子把他們送走了。我縣秋稅的虧空也辦好了,,我將賺來的錢發(fā)給各里長,,讓他們以百姓的名義將稅款都補(bǔ)了上去。
至于彩票承頭那人,,分了錢,,早就遠(yuǎn)走高飛,而從頭到尾我都沒出面過,。將來就算有司追究下來,,也沒了人證物證,不用害怕的,?!?p>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标惏闪艘豢跉猓骸拔耶?dāng)初也是急的,卻沒考慮這么多,,還是要多謝你了,?!彼嗣^,心中嘆息,,自己當(dāng)初弄這個彩票還是考慮不周啊,,卻沒想到彩票涉嫌賭博,一旦被上頭知道,,就是滔天大禍,。還讓恩師如此為難,真是有些過分了,。
這也是穿越者對歷史不熟悉才犯下的錯,。想象的東西跟現(xiàn)實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就當(dāng)是買個教訓(xùn),,今后做事還真要小心些才好,。
好在這個鄭重機(jī)靈,總算將此事消弭于無形,。
不過,,得了這么多錢,也算是一件好事,,一千多兩銀子啊,,我也成百萬富翁了。
如此一想,,陳艾心中又高興起來,。
二人正說著話,外面有人高喊:“哪個是蘇州來的陳佩萸,?”
陳艾走出房門,,卻見一個公差正站在院子里,回答道:“我是陳艾,?!?p> 那公差道:“原來你就是陳艾,跟我走一趟吧,?!?p> “什么事?”
衙役:“知府大人正在接待一個京城來的貴客,,讓蘇州府的幾個名士去陪客,知道你已經(jīng)到蘇州府了,,傳你過去,。”
陳艾心中疑惑,,將一張五百文的寶鈔塞到他手里,,問:“京城里來的是什么貴客,,又請了哪些名士?”
“京城來的是魏國公府的一個旁系侄子,,好象叫什么徐增山,。”看到了錢,,那個衙役眉開眼笑,,話也多起來:“哦,也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中山王府了,,徐大將軍去世后,陛下下昭追封他為中山王,,賜謚武寧,,并賜徐府三代王爵,這可是海內(nèi)第一名門啊,?!?p> “啊,大將軍徐達(dá)府的人,?!标惏粤艘惑@,不過,,他心中還是非常疑惑,。若說是徐家的直系子弟來蘇州,知府高規(guī)格接待還可以理解,。一個旁系子侄,,不至于弄出這么大動靜吧?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毖靡坌Φ溃骸按蟾攀侵罄蠣斖簢信f吧,蘇州士子有心在大老爺那里賣弄學(xué)問,,都鉚足了盡要出彩,。來的除了各縣的考生之外,還有不少士林中的名士,。知府大老爺說了,,準(zhǔn)備在虎丘弄個詩會,并拿出一副黃什么庭什么山谷抄錄的《金剛經(jīng)》出來做彩頭,。其中呼聲最高的卻是陳先生你和歸照磨的兒子歸元節(jié),。”
“黃山谷,,黃庭堅,?!?p> “對對對,就是他,?!毖靡圻B連點頭:“陳先生,快隨我去虎丘吧,,我尋你半天,,總算把你找到了?!?p> PS:阿彌陀佛,,彩票的事情總算寫過去了。書評我也有看,,當(dāng)初是考慮不周,,今天總算圓了過去,對幾個留言的讀者表示感謝,。接下來的情節(jié)重點還是在科舉上面,,前一段情節(jié)寫得不太好,至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