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主子這般一提,那旁的林媽媽也已頷首應(yīng)道:“怎么不是好處多多哦,!林間空地上播種下嫩草與羊吃,,土層下面的草根剛好可以用來堊田。即不用咱們再尋人手,,忙活這一樁了,,倒是兩全齊美?!闭f著面上愈發(fā)添了幾分篤定,。
徑自幫著方鄭氏收攏了桌面上的書稿,邊繼續(xù)道:“聽老奴那日與另兩家,,本就慣懂打理桑園的佃戶細講了之后,,更引得這四家是吃驚不小。想來表小姐說的種草喂羊,,堊田肥地,,還可減少桑樹的早衰的確不假!”
“不單如此,,以養(yǎng)蠶余下的老葉,、殘渣,一并投食與羊只,,又可省下不少草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边@旁方鄭氏也不免,,含笑點頭接了一句來。
此刻回想起,,當(dāng)日侄女與自己的那張生動圖例,,確實無需太多繁復(fù)之言,,便讓人一目了然。這般將羊放養(yǎng)在桑園里,,即避免了雜草叢生搶了桑樹的養(yǎng)分,,又可在年底多添一份進項,何樂而不為,?
再則,,多添了羊糞與草根這兩樣肥田之物在,還怕自家這三十六畝桑園,,不夠人手打理,。單是追加肥力這一項,便可省卻,,另有羊只幫手除了雜草,,才是兩全齊美之法。
想著自家昨日已在衙門入了檔的文書,,方鄭氏不免過問一句,,關(guān)于如今在別莊,給孩子們啟蒙的女先生,。
“賀先生名下的那塊桑園,,可曾叫人幫忙移栽完了?”
見主子問起那位名下的桑園,,林媽媽已然面露喜色道:“虧得那位賀先生的娘家兄弟有些門路,,咱們才以荒山的價錢,將那兩片桑園中間的林地,,一并拿了下來,。就算去了那十兩銀子的酬謝,也是再劃算不過的,!”
忙又比了一手勢與自家主子:“既然人家肯為咱們的事出力,我們也不好虧待賀先生,,所以就照著表小姐的意思,,直接移了八成盛產(chǎn)期的桑樹與她。至于佃戶一事上,,那位倒是不貪心,,說定了與咱們一樣出三成半與那幾戶佃農(nóng),叫大家伙偷樂了好半響,!”
“這就好,,原先婍姐兒有意幫村她一回,我還擔(dān)心此前借了后半年的束脩銀子與她,,方才順利拿下那三畝半桑園,,倘若再添佃戶們的那份,,只怕難以支撐到年底之時?!?p> 一旁林媽媽聞言,,亦是同樣點了點頭:“這么說來,只怕還是他娘家兄弟們在暗中幫村了一把,,要不然還真不敢如此行事的,。雖說不用似咱們這般,每日里還要供一頓中飯與佃農(nóng)們,,可仔細算來那筆銀子也是不少,。”
“當(dāng)初婍姐兒有意拉她一把,,想來也是看得分明,,這位女先生倒是頗有些胸徑!當(dāng)年她夫君為官清廉也是不無道理,,實在值得交結(jié)一二,。本來他們姐弟交付與她也不過一、兩年罷了,,真要另尋一戶這般的人家,,不說萬難,只怕也是不容易,。所以,,此刻得了婍姐兒的圖例細看,也是不待考慮多時,,便直言想要入一份股,。”接過林媽媽遞來的茶盅,,吃了一口,。
繼而微微一笑道:“也虧得咱們婍姐兒明白,既不叫咱們與她生分了,,也可讓兩家互不關(guān)聯(lián),。畢竟時日一久,易生變故也是常用,?!?p> “這話想必也是表小姐在卓家那事上吃了暗虧,才不得不防上一手而已,。不過正如主子您提的那般,,本就外姓人,眼下即便再是親近些,,日后可不敢斷言半分,。有道是親兄弟明算賬,,何況賀先生這般頂多留在別莊兩年時日的?”不緊不慢搖了搖頭,,卻是不再言語了,。
就在這頭主仆倆細說起圈地之事來,卻不知另一邊小院里,,同樣才交了功課,,正準(zhǔn)備提筆整理賬目的婍姐兒,被女先生朗聲喚住,。
“先生留了學(xué)生下來,,不知所為何事?”
見這不滿十歲的靈巧丫頭一臉的疑惑不解,,這旁的趙賀氏不免略顯為難道:“先生我雖提前借取了后半年的束脩,,可到底這啟蒙的時日也不會久長,就不知小姐可愿意留我在身邊做一幕僚,,如何,?”
“幕僚,還是位女幕僚,?”若是尋常之人,,一聽之下必定驚得說不出話來,更何況還是位不滿十歲的孩子,。然而此刻站在趙賀氏面前的這位,,卻并非明面上所見的那般,的確是一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先前應(yīng)了方鄭氏之請,,來為其娘家侄兒三人啟蒙之時,哪里又會料到,,自家原本再無退路可行之際,,卻遇上如此一戶好人家。其中這讓人眼前一亮的閨閣千金,,更叫自己是喜愛非常,!
才思敏捷與她一個此生無緣科舉之人而言,雖有些多余,,卻也正因如此,方能將一個優(yōu)勢運用在了經(jīng)營之事上,。就憑她能翻盡家中藏書,,將桑園養(yǎng)羊互惠互利一樁,生動繪于紙面,,便知其用心之深,。
只是她不知,,其實早在舊年里,這位女學(xué)生的經(jīng)營之能,,便已付諸實施了,。不過暗將自家名姓埋與幕后,不為人知罷了,。
直到如今,,那中年牙郎還以為陸娘子與林媽媽是一對母女,與那溢州城中的霞光閣一般,,皆不知其背后還有真正的主家在,。要說這顏姓,本就是此處的大族,,不敢說旁支數(shù)以千計,,至少也位列這一方地界上七大姓氏之內(nèi)。
想當(dāng)初,,婍姐兒聽聞后,,便立馬定下了往后出門在外,都以此姓自稱,。前世種種于此時回頭無望的她而言,,無疑就是最后一絲紀(jì)念。
本來也想是否用上前世本姓,,卻在一陣失望之后,,果斷用了前世里老媽的姓氏。想到當(dāng)初自家外婆常說的,,其實當(dāng)年自己這個意外頗讓大家有些措手不及,,最后還是外公與爺爺一致定下了,這個將父母姓氏合二為一,,才得了景顏這個名字,。
其實,有時自己也會為此嘟囔兩句,,該不會因為來得太過突然是個多余之人,,所以才敷衍了事,索性就這么定下吧,?
不過,,自己也沒料到,來到此世在外行事之時,,卻會以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顏字,,作了化名的姓氏。的確是世事難料,,倘若還能回去說與人知,,或許也會同自己當(dāng)初的心情一般無二,。
半響躊躇后,心中忐忑的趙賀氏便聽了一聲,,令自己驚喜萬分的答復(fù):“可以,,只不過眼下我自知年歲尚小,也行得什么大事,,先生又要同我姐弟三人啟蒙,。但不需幾年,學(xué)生定有實力再請了賀先生常駐家中,,輔佐身旁,。”說著便執(zhí)弟子之禮,,唱了個肥喏,。
說罷正事目送婍姐兒出門,才開始收攏書稿,,一路往自家去,。明日剛好是半月一回的休沐,本來自己聽說這家啟蒙,,不單有二兩銀子一月的束脩可得,,他家的長輩還同樣是一寡居之人,才使得自己安心不少,。但在經(jīng)歷了這此后的種種,,她趙賀氏不僅慶幸當(dāng)日未曾一口回絕,自家嫂子的好意,。
果不其然,,是個門風(fēng)端正的好人家,而在親耳聽到方家七夫人的一番言語之后,,更是深信此舉不錯,。倒不如自家能與方府有些關(guān)聯(lián)便可保得孤兒寡母,不受族中那些虎視眈眈之輩的窺視,,卻可順勢有了一份倚仗,。
而此刻對于她趙賀氏而言,這份倚仗并非是那方家之勢,,而是鄰近那姑侄倆名下桑園一側(cè)的那三畝半,。自家祖上也是耕讀人家,只是能夠順利入仕者寥寥無幾罷了,。
倒是自家的亡夫,,卻是位真正任過一方父母的,只可惜積勞成疾終不得治,未過而立便已撒手人寰了,!
徒留下孤兒寡母,被受欺凌,。幸得母家兄弟幾個,,都有些能耐才堪堪保下了,夫君留于母子三人的水田一塊,、小院一座,。
自當(dāng)日來東翁家中授課,便已托付給了跟隨亡夫多年的一對老夫婦,,看顧兩位小主,。每當(dāng)授課時,趙賀氏也難免心中感嘆,,自家兩個孩兒也不過僅比那對小兄弟倆,,大了兩、三歲而已,,卻不得不跟著自己這個寡母,,辛苦過活。
然而當(dāng)自己獲悉了,,他姐弟三人所遭遇的不幸后,,卻是訝然許久都不曾吐露任何一字來。原來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為不堪的,,好歹自家兩個孩兒還有生母一旁看顧,可那姐弟三人若沒有這么一位姑母牽掛,,又有何人會援手一二,?
心中嘆息連連,正抬手打了兩下門,,就聽得屋內(nèi)傳來自家兄弟的朗聲高呼:“可是二姐回來了,,快來瞧瞧,你兄弟我今日稍了什么好東西來與外甥們,?!?p> 這旁慢了一拍,忙又轉(zhuǎn)身將手上的書稿交于老家人,,這才含笑進了正屋:“還有莫要慣壞了他們才好,,月初時不是送來了半套文房四寶與他們倆,如今配上家中原有的,,已經(jīng)齊整了,。哪里還需……。”
此時眼光落在一旁的桌面上,,不禁有了片刻的遲疑:“三弟這是哪里來的,?莫不是,又將自己的私房銀子,,胡亂花在你外甥身上了,?”
“哪里是什么私房銀子,都是這回咱們幫著你那東翁圈下那片荒地后,,人家另謝了老主簿的十兩銀子,。而我雖沒要那份銀子,可老主簿卻是另許了一套他當(dāng)年應(yīng)試的書稿,,算是補償,。”
“這到使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