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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陽道上,,一隊馬車正在緩緩駛出君國邊境,朝著顏國而去,。
一名身著暗紅色的嬌俏少女飛快地趕上最前面的馬車,,一邊疾速地跟著馬車跑,一邊撩起車窗的簾子,試著將腦袋往里面鉆,。
馬車?yán)锩娴牧硪晃磺嘁屡右姷剿哪橗?,微微有些詫異:“紅月,你怎么來了,?”
雖然腳下一直沒有停過,,但是紅月除去呼吸有些急促意外,竟然是絲毫不受腳下的影響,,皺起秀氣的雙眉:“青陽,,陛下呢?雪公子又吐了,?!?p> “噓,小聲點,,陛下還在休息呢,,”青陽連忙瞪了紅月一眼,眼睛卻在下一刻瞟了一下車廂里面,,臉上亦是泛起擔(dān)憂之情,,“陛下她……累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濕潤,一邊含混不清地問道:“青陽,,出什么事了,?”
兩人見我,俱是一愣,。稍微年長一點的青陽連忙俯下身,,恭敬地答道:“回陛下,雪公子又吐奶了,?!?p> 我正起身,看了一眼馬車外面的紅月:“大夫看了嗎,?”
“看了看了,,”紅月忙不迭地點頭,臉上的擔(dān)憂卻愈加明顯,,“可是大夫抓的藥,,雪公子一口沒落地全給吐了?!?p> 我皺起眉頭,,繼續(xù)問道:“除了吃藥,,大夫就沒有其它的醫(yī)治方法嗎?”
紅月張了張嘴,,視線在最后還是落在了青陽的身上,。
青陽起了身,不急不忙地解釋:“雪公子年紀(jì)太小了,,針灸這些都不能輕易使用,,平時該做的養(yǎng)護(hù)奴婢們一件沒少做,可是雪公子依舊是抵死都不肯吃東西,,而且還大哭不止,,奶媽也換了好幾個,大夫和父親大人全都束手無策,?!?p>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看向紅月,,想要她去把雪兒抱過來,,可是一想到梅太傅那副老頑固的模樣,心中頓時就沒了準(zhǔn),。
青陽似是看出了我的為難,,婉言勸道:“父親大人也是為您著想,畢竟雪公子與您非親非故,,能夠答應(yīng)讓他送你到離開君國,,就已經(jīng)是破例了。要是您再不忍心,,真的將雪公子帶到顏國的話,,只怕是會招來更多的非議,這于陛下的名聲不利啊,。還請陛下多多思慮,。”
紅月聽到青陽的勸說,,再看到我臉上的猶豫不決,,心中有些忿忿不平,聲調(diào)立即提高幾分:“陛下,,雪公子是您帶到君國的,他把您當(dāng)成了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您怎么能夠輕易就放棄他呢,?!”
青陽視線不斷地射向紅月,,希望她能夠立刻閉嘴,,可是紅月卻是絲毫都不肯買她的帳,,自顧自地將肚子里的話全部倒了出來:“他一定是因為知道您馬上就要離開了,所以才會拒絕進(jìn)食,,才會抗拒大夫的醫(yī)治,,他這是在拼了命地想要再見您一面啊……”
“紅月!”青陽再也忍不住了,,厲聲打斷了她的話,,“雪公子不過是一個兩個月大的嬰孩,哪里曉得你嘴巴里的那些事情,?,!更何況,父親大人和您的母親郎夫人會好好照顧他,,他會比在顏國得到更好的生活……”
話音還未全部吐出,,青陽就急忙收住了話尾,俯身趴在地上,,不敢再多說一句,。
就連紅月也突然沉默了,她咬著下嘴唇,,眼角時不時地瞟向我的臉龐,。
一句話就勾起了大家有一藏起來的那根心弦,這趟前往顏國的旅程,,終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啊,。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不過十來歲的孩子,小小年紀(jì)就要背井離鄉(xiāng),,去往異國飽受欺凌之辱,,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同情和酸楚。
我伸出白乎乎的小手,,拍了拍青陽的肩膀,,語調(diào)輕松地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進(jìn)入顏國邊境還要幾日時間?”
“回陛下,,尚有兩日可余,,”青陽的聲音依舊是平穩(wěn)如初,這讓我的心里的擔(dān)憂多少去了點,,但是隨之而來的心酸卻是又增加了幾分,。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車簾子,,也不管車外的車夫是如何的詫異,,我只管提高嗓音,放聲大吼道:“停車————??!全部停下來——?。 ?p> 車夫猛地一拉韁繩,,馬匹一聲長鳴,,馬車卻順著慣性直直地往前倒去,我的腳下一滑,,整個人就這么順勢栽了出去,。
青陽和紅月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叫:“陛下——”
忽然,一雙結(jié)實的雙臂就在此刻伸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我的身體,。
我一邊謝天謝地,一邊掙扎著從那個人的懷里爬出來,,對上的卻是一雙寒氣逼人,,猶如老鷹一般陰蟄的雙眸,我的身子立刻隨之一僵,。
還真是冤家路窄,,本以為躲在馬車?yán)锊怀鰜砭筒粫匆娝@倒好,,自己居然不怕死地送上門去了,。
我一邊僵硬地扯著嘴角,一邊晃動著小手,,皮笑肉不笑地向他打招呼:“慕容將軍早啊,,吃過早飯了嗎?”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我,,微微鞠了個躬,,算作是行禮,隨即甩也不甩我便轉(zhuǎn)身離去,,走之前還不忘丟下一句話:“現(xiàn)在是下午,。”
我渾身一顫,,這個家伙就像是塊千年寒冰,,隨便丟出來的一句話,也足以凍死當(dāng)場的所有人,。
“陛下,,您沒事吧?”青陽急忙跳下車,,將我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直到確定我的完好無損之后,這才輕輕舒樂口氣,“陛下,,您方才真是嚇?biāo)琅玖耍 ?p> 紅月的腦袋忽然從青陽的身后冒出來,,盯著慕容將軍遠(yuǎn)去的方向,,眨巴著眼睛感嘆道:“陛下能夠被慕容將軍那么溫柔地?fù)碓趹牙铮墒侨煜碌呐佣紩奂t的事情咯,!”
青陽反手就給了她額頭一下:“這里面最眼紅的女子,,只怕是郎家大小姐吧?,!”
紅月聞言,,嬌俏的小臉蛋上立刻就浮上了兩朵紅云,摸著自己的額頭,,笑得甚是嬌羞,。
紅月暗戀慕容將軍的事情,早已是君國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兩個人無論是家世還是相貌,,皆是門當(dāng)戶對,要是真的結(jié)成一對連理,,倒也是一樁值得稱贊的美談,,甚至還有傳聞,說慕容將軍和紅月其實本就是指腹為婚,,只可惜之后慕容家出了變故,,郎家忽然悔婚,這樁婚事才變成了一段傳言,。
我望著紅月臉上的羞澀之情,,心中亦是有些感嘆,想紅月這般生在武將家,,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子,,陷入了戀愛之中,竟也是與尋常女兒家無甚分別,。
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對于她想要嫁給慕容將軍這一點,可能性怕是不大,。
慕容將軍的冷淡性子是人盡皆知的,,他又常年奔波于戰(zhàn)場之上,兒女私情對他而言,,除去可以給傳宗接代以外,,已經(jīng)不存在任何意義。
相對于其他人的惋惜,郎夫人倒是感到甚是滿意,,甚至有些慶幸,。
郎夫人曾經(jīng)向我直言,無論慕容家的興衰,,郎家皆不會再提及姻親之事,。至于這之間的恩怨糾葛,我們這些外人也就無從知曉了,。
望了一眼紅月眼中的期盼,,心中滑過一絲可惜。
青陽在逗弄完紅月的少女情懷之后,,站起身面對我恭敬地問道:“陛下,,現(xiàn)在天氣開始轉(zhuǎn)涼,您還是先會車內(nèi)歇息吧,?!?p> 我朝她吐了吐舌頭:“我才不要!”
說完,,我便跑到紅月身邊,,拉住她的衣袖撒嬌,讓她帶我去找雪兒,。
雖然青陽在旁邊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可是紅月可是樂意之至,正準(zhǔn)備拉著我去找雪兒的時候,,一個侍衛(wèi)從前方快步跑了過來,,低頭俯身道:“陛下,太傅大人差屬下過來問一句,,馬車為何突然停下,,是否有事?”
我眉毛一挑,,輕輕笑了起來:“這倒好,,老頭兒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擺了擺手,,讓這名侍衛(wèi)去把梅太傅帶過來,。要想徹底解決問題,還是要先把這個油鹽不進(jìn)的老頑固給解決掉,。
青陽無聲地嘆了口氣,,卻是沒有說什么。紅月自然一臉喜色,,滿是期待之情,。
車隊全部停止前進(jìn),一起停靠在路邊小坐休息,。
我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耷拉雙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跪在地上,一直不肯起來的老頭兒,,心里還真是有些煩躁了,。
青陽亦是跟著那老頭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看著地上,,不多說一個字。
紅月被我打發(fā)去照看雪兒,,我想待會兒再親自過去一趟,,老實說,雪兒的情況令我很擔(dān)憂,。雪兒實在是個粘人精,,除了我以外,是誰也不愿意親近,,只希望我去了之后,,他的情況能夠好轉(zhuǎn)一點。
“陛下,。老臣還請您收回圣意,!”已經(jīng)步入花甲之年的梅太傅一字一句地說著,感情那些字兒都是青銅做的,,落在地上“叮當(dāng)”作響,,“雪公子與您無親無故,陛下又尚未出閣,,若是帶上他前往顏國,,定會招來各種非議,有失國體??!”
我挑了挑眉,伸手指著自己的笑臉,,扯了扯嘴角:“我不過是個四歲的女娃兒,,連生育能力都還沒有,他們能說什么閑話呢,?”
太傅微微一頓,,花白的山羊胡子因為我這一句超出女兒家本分的話,而氣得直發(fā)顫:“陛下,,請慎言,!”
“該慎言的是你們這些老家伙!”我直接從石頭上跳了起來,擺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我白白給你們這些糟老頭子做了國君,,還辛辛苦苦地跑去顏國,幫你們這些窮家伙去借兵,!而現(xiàn)在,,我只不過是提了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們就全部老臉一橫,,沒一個好臉色,!你們根本就是吸血蟲,就知道壓榨我這么一個無依無靠的孤苦女娃兒,!”
“陛下,,讓您繼位國君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派您來拯救正處于水深火熱中的君國,!”梅太傅趕緊伏在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老臣們自知無能愚笨,,竟然讓陛下淪為他國人質(zhì),,但是請陛下深信,只要有老臣在一天,,君國就不會放棄將陛下迎回君國的那一天,!”
我無語地看著他顫抖不止的背脊,聽著他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心中那股罪惡感又不知不覺地泛起來,。
欺負(fù)老年人,自己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太傅一邊哽咽著聲音,,一邊強行按捺住心里的悲痛,一陣涼爽的秋風(fēng)拂過,,帶起他頭上幾根花白的頭發(fā),,蕭索之情油然而生。
青陽掏出巾帕,,遞給他:“阿爹……”
梅太傅微微顫顫地伸手接過巾帕,,胡亂地擦去淚水,哽咽聲卻是一直都停不下來:“先王已經(jīng)駕崩,,陛下現(xiàn)在就是君國上下的希望,,老臣再次向天發(fā)誓,無論如何,,老臣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絕對要讓陛下安然回到君國,!”
此情此景,卻讓我想起臨行之前,,君國上下為我送行的那一幕,。
大臣們強自控制嚴(yán)重奔騰的淚水,帶領(lǐng)全國子民跪在送行的道路邊,,整個場面除去隱隱的啜泣聲,,靜得好似一場壯觀的葬禮,令人心痛不已,。
我望著自己這一雙白凈的小手,,不禁苦笑道:“希望?只怕是絕望吧……”
梅太傅依舊伏在地上啜泣不止,,就連一向以自制力稱強的青陽亦是紅了眼眶,,低下清秀的小臉,不敢再抬頭看我,。
我搖了搖手:“罷了罷了,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p> 話畢,我便提步轉(zhuǎn)身離去,。
青陽見狀,,連忙站起身:“陛下,您去哪……”
“不能帶走,,去看看總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