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熙和已經(jīng)不該抱怨了，最最倒霉的是書僮染墨,。
二爺病弱,，拿不動?xùn)|西，他拿著。
二奶奶身為女子,，不能拿東西,，他拿著。
四爺忙著逛呢,，哪有工夫拿東西,，他拿著。
結(jié)果他手里捧的東西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遮擋住眼睛了,，連道都看不清，還要緊盯著這三個人,，防著他們逛高興了走散,。
天下最苦的差事，莫過于此,。
他原先還為了誰跟著四爺出門,，同滌硯爭破了頭，如今不覺深深的懊悔,，早知道會是這樣,，他就不爭了，興許此刻還能坐在生梅閣里吃香喝辣,。
舒歡總算比另兩個人有點心肺,，看見染墨累得揮汗如雨，衣裳都濕了大半,，就有些看不過眼了,，畢竟，這書僮看上去只比顧熙和大了一兩歲的樣子,，還是個孩子呢,！
她伸手從染墨那里接了些盒子抱著。
染墨要攔,，但雙手騰不出空來,，沒法攔，只好苦著臉道：“您別動手,，還是讓小的替您拿吧,。”
舒歡搖了搖頭道：“不用,，我如今是滌硯,，不拿點東西才奇怪?！?p> 話是這樣說,，但染墨還是不敢勞駕她,，追在她身后，纏著要她將東西再擱回來,。
被纏得煩起來,，舒歡轉(zhuǎn)眼四下里看了看。
她記得方才瞧見不少衣著粗鄙的閑漢在附近游蕩,，問過顧熙和才知道,，那些人沒事就在街上打混，專干些替人傳口信,，買送東西的活兒,，因此就想花點錢找一個人，幫著拿拿東西,。
只是她對這門職業(yè)不太了解，不知該怎么挑人,，又覺得那些閑漢們看上去都很像街痞流氓,，生怕沒挑好，回頭被人搶著東西跑,，那就真是自找的麻煩了,。
正躊躇間，忽然對上一雙炯然有神的眼,，她不禁怔得一怔,。
發(fā)怔，倒不是由于那雙眼的目光太過凌厲,，而是恰恰相反,，當(dāng)她仔細(xì)去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雙眼中的炯然之色泯滅無蹤,，瞧上去平淡無奇了,，似乎剛才那一瞥，只是她的眼花,。
“怎么,？”
就這一怔間，顧熙然已覺察到了她的失常,，停下了腳步,。
舒歡沒有言語，只是抬起下巴往那人站立的方向指了指,。
顧熙然順著她的指點望過去，看見一名年青人貼墻而立,，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jì),，著一身粗布衣裳，上面打滿了補丁，但異常的干凈和整潔,。
才打量間,，那年青人已經(jīng)朝著他們走了過來：“請問，你們是不是要雇人……”
舒歡還沒答話呢,，街頭那些閑漢們,，瞧見這邊似乎有買賣，呼啦一下就圍了三四個過來,，其中一個伸手將那年青人推開,，其他人就點頭哈腰的獻(xiàn)著殷勤。
“幾位爺上哪去,，要不要人幫著拿東西,？”
“送到城北城東，只需十個銅板,，若是往城南城西送,，也只要二十個銅板?！?p> 有的說著就動上了手,，去接染墨手里捧的東西，還笑道：“小爺,，東西太沉,，還是我替您拿著吧！”
……
染墨到底是常被打發(fā)出來買東西的,，教這起閑漢們圍住也不驚慌,，只是見身邊兩位爺都沒發(fā)話，哪敢就雇人拿東西,？躲了躲道：“去去去,，別添亂！”
這邊亂著,，顧熙然卻只顧著看方才那位年青人,，見他被推得個趔趄后，面不改色,，只是緊了緊拳頭,，又松開，轉(zhuǎn)身要走,，不覺微揚了頭,，喊住他道：“請等一等?！?p> 一句話出口,，那些閑漢們頓時不亂了,，而那年青人略帶詫異的轉(zhuǎn)過臉道：“喊我？”
顧熙然點了點頭,，對著那起閑漢們道：“各位,，不好意思，我打算雇他,，你們請去別處忙吧,。”
他話說得客氣,，那些閑漢們再不情愿也無計可施,，正打算散開呢，就見方才推人的那個,，轉(zhuǎn)過臉去狠狠的瞪了那年青人一眼,，隨后又對顧熙然道：“這位爺，您大概不知道,，我這些兄弟往常都在這片街上討生活,，附近鋪子里的掌柜都與我們相熟，要送什么東西,，使喚一聲便得,，您還沒到家,，東西就先到了,！萬一要出了什么差錯，您只管上這里找我們,，不像那起不知道打哪來的,，誆走弄壞了您的東西，您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去,！”
他一番話倒是說得在情在理,，而且還意有所指。
顧熙然邊聽邊微微點著頭,。
那人自以為兜攬到了生意,，大喜道：“那……”
話剛出口，就被顧熙然笑著截斷：“下回吧,！”
……
閑漢們無奈的散去,，經(jīng)過那年青人身邊時，都伸手推搡了他兩把,，還有人朝他啐了口唾沫,。
那年青人低頭不語，態(tài)度極為沉默堅忍,，倒是看得舒歡微微皺眉,，覺得這些閑漢還真是很像地痞,，搶個生意，都搞得跟搶地盤一樣,。
其實她猜對了,，這些人偶爾也兼職地痞的，而且把地盤看得極重,，只不過多半情況下他們都會安分守己,，就算要欺負(fù)人，憑著他們多年在街頭打混的經(jīng)驗,，眼睛稍稍一瞟,，就能猜出對方三六九等的身份，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碰,，完全一目了然。
且不說這些閑漢,，單說那年青人接了染墨手里的東西,，就一句話也不說，甚至不討價錢的跟在了他們身后,，若是不去留意,，甚至都可以忽視他的存在。
四人在街頭又逛了一陣,，日頭就已經(jīng)升得老高了,，顧熙和餓了，就不高興再逛,，撿了一家口碑較好的酒樓,，準(zhǔn)備進(jìn)去吃頓飯。
有人付錢請客,，舒歡和顧熙然自然不會反對,，再說他們也已經(jīng)逛累了，正要找個地方歇歇腳,，就跟著進(jìn)了酒樓,，找跑堂的要間雅座。
可惜的是雅座客滿,，四人又的確累壞了,，不高興再挪地方，便將就著找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主仆有別，染墨不敢坐,，侍立在一旁,。
舒歡看他這樣規(guī)矩,，倒是怔了一怔，覺得自己好像也該站起來才對,，但她著實很累,，屁股粘到了椅子就不想再動了，正猶豫呢,，就聽顧熙然道一聲：“你也坐吧,。”
染墨一臉惶恐：“小的不敢,?！?p> 顧熙然淡淡道：“又不是在家，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p> 染墨還在遲疑，顧熙和已經(jīng)不耐煩了：“讓你坐就坐,，屁大點事,，這么婆婆媽媽的干什么！”
說著,，他從荷包里取出一小塊銀子,，豪氣萬分的往桌上一拍就喊道：“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別替爺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