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身世
現(xiàn)在整個將軍府,,不,,應(yīng)該是整個岑州城,,都在議論著長風(fēng)將軍的獨女,,這自小失蹤如今又奇跡般尋回了的妙事,!
不過人多口雜的將軍府,,議論更多的其實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長風(fēng)將軍的女兒,!
若說是,,可娘子都入府三日有余,,長房這頭沒有一個長輩來看過,就是連半個婆子丫頭,,都從未派過來瞧一眼問一聲,。
二房那頭,在她初入府那日,,倒是尤氏身邊的丫頭想著過來問候一聲,,不料想,這丫頭半只腳還沒跨進那西楓苑,,就被大夫人身邊的婆子給截了下來,,第二天就被尋個由頭,捏出去胡亂配了小廝,。
從那日起,,下人們就是再好奇,也都不敢靠近西楓苑了,。
若說不是,,可聽那日去搬行李的好幾個丫頭說,這娘子是由官爺一路護送著回的咱將軍府,,據(jù)說還是那霽州的縣太爺親自送出的霽州縣城,。
想想看,她要是個來路不明的,,只是個普通的鄉(xiāng)野村婦,,那霽州縣老爺又何必如此重視,還巴巴地寄了信告訴咱岑州的縣老爺,。
哦,,還忘了說,那日岑州縣太爺可是急趕著過來道喜的,賀禮現(xiàn)在還鎖在庫房里吶,!不過聽前頭說,,咱大老爺當(dāng)天對著往日里再親熱不過的縣太爺,笑得比哭還難看,!
哎,,這神秘娘子到底是不是長風(fēng)將軍的骨血呢?
其實,,當(dāng)事人自己也很想知道,!
現(xiàn)如今,名聲在外的蘇娘子捧著向管事婆子討來的破舊史書,,腦子里卻是一團漿糊,!
說起來,自打一年前得了那場莫名其妙的風(fēng)寒后,,蘇牧梨就再也記不得從前的事了,,連身邊的半香和塵素婆婆都是不認得的。
好像也是從那之后,,她變得甚是怪異,。外人許是不知,可她自己心里頭卻是多少知道些的,。
就說這五官感覺,,從那會起,眼前的景象無論何時何地都如夢似幻,,總覺著眼前蒙著一層厚厚的紗,,看什么都如同霧里看花;而那入耳的聲音,,不管遠近都好像是從遠遠的天邊傳來似的,,模模糊糊聽不十分真切不說,更煩人的是稍大點的聲音,,還會產(chǎn)生反反復(fù)復(fù)纏繞著的回音,,一聲聲不絕于耳,甚是讓人苦惱,;這味覺,,那就可以說完全沒有了,無論是甜的蜂蜜苦的黃連,,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按著半香丫頭的說法,她家娘子是吃嘛嘛香,,還有腳踏地的感覺,,一步一步就如同踩在厚厚的棉花上,,柔柔軟軟不說,讓人總覺著下一腳會踩空掉下去似的,,所以從那時起,,她都要攙扶著才敢下地。
不過,,這些在蘇牧梨看來都是小事,。更令她害怕到寢食難安的,是那無處不在又隨時隨地會出現(xiàn)的奇怪幻覺,。比如說,,前一秒還在努力聽清楚清半香說話的她,下一秒?yún)s發(fā)現(xiàn)自己已置身熱浪翻滾的火海,,而滾滾濃煙里,,還有一個穿著奇異的自己,正被滿目猙獰的兇漢死死掐住脖頸,,有意思的是,那男子反復(fù)咆哮著的問題卻正是牧梨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你是誰,?快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半香說,,蘇娘子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年,她因貪玩不小心被毒蛇咬傷,,幾經(jīng)救治都未能得命,,外加家境貧寒,那狠心的父母便擇著一日深夜,,將咽咽一息的她遺棄在荒山野嶺,,是蘇娘子,不顧婆婆反對,,解了她的毒,,留了她的命。
婆婆說,,娘子是她的親人,。
十四年前,是她親手將娘子接生到這世上,,也是那年,,她不顧危險,從西域賊子手上搶回性命垂危的娘子,,還是那年,,她向蘇娘子薄命的娘親承若,,護她一世無憂!這十余年來,,也唯有婆婆,,隱姓埋名,不問世事,,拉扯著體弱多病的她成長至今,。
如今,世人都道自己是英勇善戰(zhàn),、壯烈犧牲的將軍獨女,,可她內(nèi)心深處卻總有一個聲音努力反駁,“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不是這榮耀滿門的將軍之女,,那是誰,?每當(dāng)她靜下心來想反復(fù)詢問這來歷不明的聲音時,卻從未有過回答,。
這幾天回了將軍府后,,隨著病越發(fā)好轉(zhuǎn),她這人也越是清楚多了,,眼見耳聞慢慢變得正常了些,,聽隔著近點人說話幾乎沒有了擾人的回聲,看平常事物景象也不再是朦朦朧朧的,,只是不能用眼時間過長,,腳踩著下面終是可以感覺到地面的堅硬穩(wěn)固,這不都可以細細翻閱史書了,,今兒個晨起,,還獨自一人圍著小院溜達了幾圈吶,可把半香高興壞了,。
可是,,蘇牧梨知道自己這病怕是沒這么簡單。
其他不說,,最近自個兒越是清醒些,,越覺著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說她好端端地怎么就失去記憶呢,,就因著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還有,她若是這將軍府的娘子,,怎的又流落在外十?dāng)?shù)年無人不知不說,,還有著一身獨特的醫(yī)術(shù),,從哪學(xué)來的,誰又是教她一身本事的師父,?若她不是這將軍之女,,那她普普通通的鄉(xiāng)野女子又怎的學(xué)到這些獨門絕技?
蘇牧梨越想越混亂,,總覺著真相似乎要噴涌而出,,又覺得有人死死抑制著自己去尋找事實。而那個聲音卻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她放在破舊笨重書上的纖細玉手,不自覺地狠狠用力緊握成拳,,白皙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根根分明可現(xiàn),。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中旬,,西楓苑里的桃花開得燦爛無比,,滿樹滿枝的紅粉花朵,迎著輕輕柔柔的春風(fēng)搖曳多姿,,斷斷續(xù)續(xù)的還有些調(diào)皮的花瓣兒,,耐不住春風(fēng)的盛情邀請,跳入溫柔得宛如情郎懷抱的春風(fēng)里,,與之翩翩起舞,。遠遠看來,,在這甚是簡陋的院子里別有一番滋味,。
而此刻,身臨其境的蘇牧梨卻是頭痛無比,,是的,,真的是頭痛!
剛剛好不容易才把這一年多來的種種變故理清,,好不容易抓著那個聲音追問,,好不容易像是聽到有個模糊的回答,猛然的眼前一暗,,頭便開始痛了,,特別是兩眼外側(cè),一跳一跳的搏動著疼痛,,像是有什么要噴涌而出,。
“啊,!痛,,痛,,痛啊~”她終是忍受不住,雙手死死抱著頭腦,,全身顫抖反復(fù)**,。
塵素婆婆端著湯羹進院時,看到的便是如此場景,。
令人詫異的是,,這婆子并未高聲喚人,也未焦急哭叫,,連外院的丫頭都未驚動,,而是利落地扶著娘子到內(nèi)室躺下,從袖口里掏出一小袋墨綠色的粉末,,輕輕倒入床旁的焚香鼎盒內(nèi),,待那裊裊清香撲鼻而來,床內(nèi)尚在渾身顫抖的娘子慢慢陷入熟睡,,婆子方才長舒一口氣,。
不是不焦急的!
娘子雖說已有好轉(zhuǎn),,可她的病仍是偶有復(fù)生?,F(xiàn)如今住到了偌大的將軍府里,數(shù)日來,,一無人探望,,二無人問候,就是連半個奴仆都未派遣過來,,一應(yīng)飲食起居,,仍是她與玲瓏料理,想來府里兩房人是不想承認娘子的身份了,。若此時,,再讓他們知道娘子有這醫(yī)藥難治的病,那正名之事,,怕是此生無望了,。
婆婆看了眼已睡得香甜的娘子,小心地放下質(zhì)地粗硬的床帳,,輕巧地轉(zhuǎn)身出門,。
香料的效果依舊顯著,只是所剩不多,,得再多要點,,也順便問問,所謂的最后期限到底是何時,想來這時機也快了吧,!
婆婆端起石凳上的湯羹,,步子急切地出了院門,卻不知身后屋頂上,,正有一男子,,清貴俊朗,迎風(fēng)而立,,隨風(fēng)飄動的衣袍一角,,細密針腳刺繡的朵朵墨梨,在三月午后的暖陽下,,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