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兒,，該喝藥了,！”
阿文捧著碗進(jìn)來,，端到羅清鳳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自從挨了那一頓打,，看著開朗一些的姐兒又冷了臉,，仿佛隔著一層什么,，有些無法靠近的感覺,。
“嗯,。”羅清鳳點點頭,，把書放到枕邊，肩膀略一動,，牽得后背就疼，蔡大夫給開的藥是極好的,，羅奶奶也沒吝嗇藥錢，冰涼涼的藥敷上去就覺得好多了,，可這疼，到底是要全好了才會全消的。
一口氣把藥喝完,，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阿文拿走空碗,，看到羅清鳳再次拿起書本來看，愈發(fā)覺得不妥了,，“奶奶也沒催,，大夫也說要好好休息一下,，姐兒還是多睡睡吧,！”
因為傷在后背，敷藥后便不好蓋被,，敞著上身,，深綠色的藥膏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有點兒發(fā)黑,，一片一片地壓著青紅色的淤痕,，看著都可怕,，好像傷到自己身上一樣，阿文看著十分不忍,，把目光移到了羅清鳳的臉上,。
這一頓打徹底把前面養(yǎng)的肉打掉了,，巴掌大的小臉頓時消瘦，下巴尖尖,，愈發(fā)顯得眼大,，明亮靈動的眼眸這會兒也幽深晦暗了許多，看書的時候倒是專注,，黑白分明的眸子錯也不錯一下,，可看人的時候……
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知道她在看,，卻感覺那目光沒有落在實處,，空透得讓人害怕。
“沒事,，這些天都沒去書院,，要把書好好看看才成，不然下回去了,，被問起來,，答不出就丟臉了?！绷_清鳳緩聲回答著,，掃了阿文一眼，看到他擔(dān)心的模樣,，擠出了一縷笑意，他被羅奶奶在胸口踢了一腳,，夜里常聽他咳嗽,，怕也是傷著了，“那傷藥不是還有么,？你也用點兒,，我的那個傷藥估計你也可以吃的，都是被打出來的，料來病同一理,?！?p> 蔡大夫是個好大夫，有些仁慈心,，羅清鳳的病都是她在看,，但阿文，因為身份問題,，蔡大夫再怎樣也不會給他看病的,，這便是女尊男卑的另一種體現(xiàn)了。
“哦,，好,。”阿文應(yīng)了一聲,，羅清鳳已經(jīng)說過好幾次了,，他也沒有再多推拒,。
傷在后背,，阿文卻好像照顧殘廢一樣照顧她，看到阿文又把飯食給端到床上,，羅清鳳笑了笑,，說：“我的腿又沒事，自己下地吃還是可以的,，不用這么麻煩,，放桌子上就好了！”
阿文口里應(yīng)著,，卻還是把飯菜端到了床上,，為了方便羅清鳳吃飯，多了一個矮腿兒的床上桌,，剛好可以架在枕頭上,，方便吃飯。
“這也是奶奶的意思,，這幾天,，奶奶也不好受哪，昨兒我看見……”
“不用說了,！”羅清鳳打斷了阿文的話,，她不耐煩聽這些“勸和”，既然肯下重手又何必用好藥,？即便沒有求打時候的倔強(qiáng)了,，羅清鳳卻還是不愿意簡單地放下怨懟，若非自己的那番話,，若非自己暈倒得及時,，誰知道羅奶奶會不會再打下去,，而再打下去，她的命便要真的丟了,，也或許不會,，誰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魂魄進(jìn)來替代她的存在？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羅奶奶的家法便等同于生命威脅,，就算知道她只是一時火氣大失手，并不是特意要打死人,，羅清鳳也無法簡單地“放下”,，她現(xiàn)在可以關(guān)心是因為自己還沒死，若是自己真的被打死了……羅清鳳惡劣地想她會不會因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而感到悲痛萬分,。
這樣的想象讓她感覺到一陣陣的快意,，連喝下去的藥也不覺得特別難喝了。
阿文閉緊了嘴巴,，暗自嘆息,，姐兒以前怕是從沒有挨過這樣的打，所以才這么受不了的吧,！他不理解羅清鳳的記仇和賭氣是為什么,，也只能夠默默看著羅清鳳和羅奶奶別扭下去。
一個對另一個視若無睹,，什么都應(yīng)著,，好似很平靜聽話，一個是想要關(guān)心卻只會冷著臉訓(xùn)人,，動不動就拿“不肖”說話,，完全沒有一個好詞。
羅清鳳自顧自地養(yǎng)傷,，她可操心不了那么多,，也沒有那么寬宏大量的胸襟，上輩子從小到大頂多也就是在小時候挨過幾個巴掌,，還是打在屁股上的,，哪里有這么厲害的教訓(xùn)？根本接受不了,，而且,，她不認(rèn)為自己的錯值得如此，也就更加無法原諒,，說到底,，對羅奶奶的定位，在她心里是不能夠和自己的親人并列的，因此這樣的家法造成的只會是關(guān)系的惡化,，若是再有一回,，估計就是決裂了。
打是親罵是愛可不是誰都能夠有福享受,，并且可以理解的,，羅清鳳理智上知道是這么一回事，感情上卻無法承受,。就這么一個親人還成天好似你欠了她八百萬一樣地吊著臉,，張口閉口就是訓(xùn)斥，誰受得了,？更不用說一發(fā)火就是棍子教育了,。
再濃的感情只怕都要被消磨掉了，何況本來就沒有什么感情,？
沒有刻意記仇,，卻也不輕易原諒。羅清鳳更加刻苦學(xué)習(xí),，想要離開,，想要改變，也唯有這一條路對她來說是最現(xiàn)實的了,。她也更加謹(jǐn)言慎行,，若是再有個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惹了羅奶奶的性子,，再挨上一頓打,，她可未必還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而她若被打死了,，羅奶奶也不會有什么法律責(zé)任,，奶奶教訓(xùn)孫兒打死了人最多被人說兩句嚴(yán)厲，再不會有旁的了,。
把假設(shè)自己死了的結(jié)果想了無數(shù)遍,，更加堅定的是活下去的決心。不止要活,，還要活得好好的,，這才不算白挨了這一頓打。
在家休養(yǎng)了小半個月,，羅清鳳就開始了繼續(xù)上學(xué),，還是徒步前去，不過有了阿文的陪伴,，也不算太難過,。
“行了，回去吧，前面就是了,，我自己可以過去,。”看到書院了,，羅清鳳就要打發(fā)阿文回去,。
阿文把書院又看了好幾眼，眼中都是渴望,，這樣的地方,，以他的身份一輩子都進(jìn)不去。
生病時候,，因有了阿文的精心照料,，羅清鳳跟他的感情倒好了不少，看到他的眼神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惜,，這樣的事情便是她也做不了主，十來歲的小男孩兒,，正是上學(xué)的年紀(jì),，在這里卻成了奴仆，識字都成了奢望,，還真是……
“以后若是我有能力,，便要建一個男子讀書的書院，到時候,，阿文就可以隨便進(jìn)去看了,！”羅清鳳安慰了一句，畫了個大餅,。阿文一聽就紅了臉,，扭頭往回跑，跑得飛快,，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我說錯什么了么？”羅清鳳摸摸臉頰,，轉(zhuǎn)身往書院方向走,，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虞萬兩的聲音，一輛青布驢車等在路邊兒,，“鳳哥兒,！我還當(dāng)認(rèn)錯了哪，這十幾天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跟我說一聲就不見了,？”
虞萬兩跳下車,，看羅清鳳臉色清白，怒容頓消,，關(guān)心地詢問：“你怎么臉色這么不好,？是生病了么？”
“嗯,，的確是生了一場大病,，若不是命好，怕都見不到你了,！”羅清鳳淡淡笑著,，把自己被打了一頓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這么厲害,！”虞萬兩驚訝萬分,，“我還當(dāng)我母親已經(jīng)夠兇的了，誰想到你奶奶更厲害,，便是用棍子打,，也不是打后背的啊,！”
羅清鳳黑線,，打在什么地方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挨打,！
“你也挨過打,？”羅清鳳好奇地問。
“自然挨過,，來,，上車說,！”虞萬兩眼看著到書院沒有兩步路了,，卻還是把羅清鳳拽上了車，車子里精巧雅致,，暗格里放滿了點心,，虞萬兩一上車就拉開一個暗格，遞了一塊兒點心給羅清鳳,，自己也拿了一塊兒吃著,。
“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強(qiáng)壯，都是挨打挨出來的,，寫不好字打手,，不會算術(shù)打屁股,，不過，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xiàn)在好多了,，頂多是罰罰寫字或者是射箭什么的，沒有再怎么挨過打,?！庇萑f兩滿不在乎地說著，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小時候,？！你現(xiàn)在有多大,？,！聽一個八歲的女孩兒說“小時候”，羅清鳳還真是感覺古怪,，不過,，聽她這么一說，委屈的感覺倒是少了不少,，也不再那樣耿耿于懷了,。
“我還說你這段時間為什么不見人哪，原來是挨打生病了??！你也不說說你家住哪里，我想找都找不到人,，若不是聽說你是請假,，我還以為你被哪家拐了吶！”虞萬兩說了兩句正經(jīng)的就調(diào)笑起來,，“還別說,，鳳哥兒的這張小臉瘦下來愈發(fā)楚楚可憐了，楚楚可憐,，是這詞兒吧,！真是好聽！”
大口咬著糕點,，我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聽到！羅清鳳隨意地問：“這詞兒不錯啊,，跟誰學(xué)的,？”
“不錯吧，我也覺得不錯,，聽起來就文雅,！”虞萬兩笑得得意,，也不忘又遞給羅清鳳一塊兒糕點，“還別說,，李義章那妮子為人還行……”
“李義章,？你說李義章，你不是不喜歡她嗎,？”羅清鳳納悶地看了一眼虞萬兩,，什么時候她們兩個關(guān)系好了？心里悶悶的,，自己才幾天不來啊,，自己的朋友就成別人的朋友了！真酸,！有點兒被背叛的感覺?。?p> “那是以前,！”虞萬兩簡單說了李義章的好,，不外是某次她發(fā)現(xiàn)李義章打人是因為那人說了羅清鳳的壞話，她便覺得這人夠意思,，有點兒改觀,。后來李義章不知道哪里開了竅，在騎馬課上幫了虞萬兩一把,，說了一下騎馬竅訣,，兩人就此揭過前嫌，本也沒有大仇恨,，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了,。
“咱們?nèi)齻€以后做好朋友吧，你這段時間不見,，她也挺關(guān)心你的……”虞萬兩還在說著李義章的好,，跟以前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羅清鳳點頭稱是,，和平相處是最好的了,，但怎么有一種自己的朋友被搶走的感覺，一定是錯覺,，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