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關,,嚴絲合縫,,羅清鳳退后半步摸摸鼻子,轉過身來,,就看到虞萬兩一臉好奇之色,。
“你跟他說了什么,,怎么關門關這么快?”
“沒說什么,?!绷_清鳳隨口一句,見虞萬兩還要再問,,便道,,“李義章剛才可是生氣了,咱們快過去找她吧,!”
“正是,,這拜師成了的事情也應告訴她一聲!”虞萬兩被分了神,,不再追問,。
李義章在車上端坐,看到兩人上車,,臉色和緩,,道:“怎么樣,可是成了,?”
“自然是成了,,我還說曲先生大約不太好說話,沒成想鳳哥兒一開口,,她就應了,,也是投緣,要不怎地鳳哥兒別的先生不拜,,偏偏拜了她為師呢,?”虞萬兩這般說著,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算她還識人,!”李義章氣猶不平,說了這么一句,也不再問她,,轉而問現(xiàn)下要去哪里,。
虞萬兩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附近也沒什么地兒好玩兒的,,便提議道:“我家城南還有一處院落,,旁的沒有,唯冬日梅花最盛,,左右離這兒不遠,,咱們在那里略坐坐就是了,鳳哥兒家禁嚴,,莫要讓她誤了時辰,。”
“若說家禁,,我家才是最嚴的吧,!”聞言,李義章斜了虞萬兩一眼,,“你怎不說為我多盤算,?”
虞萬兩呵呵一笑,道:“你家禁再嚴也不會誤了一時三刻便有家法加身,,鳳哥兒可不一樣,。”
李義章點點頭,,似是接受了這個解釋,,說:“那行,就去你家,!”
朱姐聽得發(fā)話,,詢問了那宅院住址,車子轉向,,才行不過數(shù)十步,,車中三人正在說話,羅清鳳才了解到自己剛才拜師的意思,,就聽得幾聲爆竹響,,聲音聽著極近,驢子叫了一聲,,驚了,。
“小姐小心!”朱姐在車轅上坐著,,不曾防備,,車子猛地一轉,,她先掉下車來,摔在了地上,,不及拍凈身上泥濘,,一骨碌立起馬上高聲提示車中人。
李義章還算穩(wěn)當?shù)?,扶住了車中橫木,,呵斥著前頭的車夫,讓她穩(wěn)住車子,,羅清鳳晃蕩了兩下,,被虞萬兩拽住了胳膊,,也學著樣子扒住了橫木,。
驢子驚了竟也如此悍烈,雖是顛簸了些,,羅清鳳卻不怎生懼,,反而有閑心想到了這個,外頭亂哄哄的,,正是互相拜年的日子,,多有人上街走動,也非一輛驢車而已,,嘶鳴聲,,人叫聲,交織一片,,也聽不清楚什么,。
前頭車轅一聲重響,似乎有人上車來了,,驢車漸漸行穩(wěn)了,,停到路邊,朱姐這會兒攆上來了,,氣喘吁吁之余先問了李義章安好,,便開始大聲罵車夫不中用。
李義章聽得不耐煩,,掀開簾子問:“剛才怎么回事,?聽著好像是有人幫忙停穩(wěn)了的!”
“啊,,是,,是……”朱姐來得晚了一步,到底什么也沒看到,,支吾著答不上來,。
“是對面兒騎馬的一個男子給幫的忙,,這不,還沒走哪,!”車夫接口說,,指了指無人牽韁的駿馬,馬主人就在斜對面兒,,“那男子真是厲害,,一下就止住了?!?p> 朱姐眉毛一豎,,張口又罵:“是你自己不中用,倒說別人能干,!……”
“男子,?”李義章皺著眉頭,向車夫指著的方向看去,,因那爆竹的緣故,,驚了車駕的非止一家。
大路上平時可容得兩輛驢車并行,,眼下年節(jié),,原先占地擺攤的小販都回去過年了,更顯寬敞,,容得三輛驢車也不會嫌擠,,此刻,便是三輛驢車,,李義章的車子在路這邊兒,,那邊兒還有兩輛車頭相對的,歪停著,。
其中一輛上,,一個身著狐裘的男子正站在車轅上,拽住了韁繩,,男子面容冷硬,,衣飾素雅,身材高碩,,一雙粗手與衣裳極為不配,,拽住韁繩時十分用力,淺咖色的肌膚上暴露出青筋來,,更顯粗獷剛烈,。
“該死的,哪家的小王八蛋往大街上扔爆竹,,觸你奶奶霉頭,!不想活了不成,?!”另一輛青布驢車也才停穩(wěn),,駕車的女子很是兇悍,,不等車中人發(fā)話,驚容稍定就開始破口罵街,,語言粗俗難聽,。
男子皺眉,似是不喜這樣言語,,卻到底沒說話,,撂下韁繩跳下車,往這邊兒尋自己的馬來了,,這一扭頭,,被虞萬兩看個正著,一聲“小叔叔”叫出口,,那男子也愣了,。
“我還說看著這馬眼熟,原來是小叔叔的?。 庇萑f兩滿臉的笑容,,跳下車子就上前打招呼,,“小叔叔幾時回來的,竟不說一聲,,母親早就念著了,,小叔叔可狠心,一走就是一年音訊全無,?!?p> 許是見到熟人的緣故,男子臉上的冷色稍退,,嘴角微翹,,流露出一絲笑意,道:“今日才回的,,才去看了你母親,,正準備到城南寓去住?!?p> “好巧,,我正說領同窗去城南寓賞梅,路上卻碰到小叔叔,,真是巧極了,!”虞萬兩一拍手,,笑容更勝,“小叔叔可介意我等前去做客,?這一年不見,,不知小叔叔又去了什么地方,可要給我好好講講,!”
“想去就去吧,!”男子的表情愈發(fā)柔和了幾分,笑著應了,,牽了馬來利落地翻身上馬,,跟在車旁徐徐而行。
“這是我小叔叔,,復姓西門,,其家與我家是通家之誼,小叔叔與母親是一起長大的,,親如姐弟……”虞萬兩簡單介紹了一下男子身份,,便掀開簾子與之聊天。
城南寓沒有正式的牌匾,,平時也不曾住人,,只有一家人在此守著院落,時時打掃,,老婦人見到一馬一車停在門前,,先是愣了一下,笑迎道:“管家只說君實少爺過來,,誰料到竟還有小主子,,且先到暖閣略坐,房舍還未清掃完畢,,進不得人,。”
西門君實點頭應了,,也不說話,,把馬韁交給了一個下仆,徑自往里走,。虞萬兩笑應了一句:“可不是好巧,,我正說領著同窗過來賞梅,路上就碰到了小叔叔,,小叔叔也是的,,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讓我好迎上一迎,?!?p> “若是提前說了,,這驚喜不就沒有了!”羅清鳳笑著插言,,她看出虞萬兩是真心親近這位小叔叔,,也樂意湊趣。
李義章從見到西門君實就不再開口,,此刻跟著走入院子,,一眼見到紅梅滿樹,蕊上猶含素雪,,暗香撲鼻,,聞之怡神,“這幾株梅樹極好,!”
“自然是極好,,不光這幾株,里面還有幾株異種,,白如雪,,瑩似冰,極難求的,,都并在這一院之中,,院子建好之后母親便說這院名不如就叫‘梅苑’,我父嫌俗,,又聞慶陽書院也有梅苑,,母親不喜重名,便曠了牌匾,,至今沒有名字,說起來也只道‘城南那所院落’,,倒是更俗了,,后來小叔叔看這院子好,要了去,,他也不喜文辭,,便簡稱‘城南寓’,久之也成了名字,,家里人便這么混叫著,,定了俗稱了?!?p> 虞萬兩慢慢說來,,也是一段淵源,李義章又有了興致,,道:“可別光說,,我也不是沒見過白梅的,,誰知道你這里種的怎樣,還是看過再說,?!?p> “這可是小叔叔的房子,咱們算是客,,先問過他,,再去看吧!”虞萬兩說著喚過了一個仆人,,讓他通知西門君實一聲,。
三人緩步往暖閣而去,所謂暖閣原就是個八面來風的亭子,,加了窗框門架,,又布置了厚厚的帳子,便成了暖閣,,暖閣四角有四根銅柱,,冬日取暖便靠此柱,若是火燒的旺些,,帳子不放,,開著窗,也是暖的,,卻是賞景的好地點,。
小廝把糕點瓜果擺上,新鮮的反季節(jié)水果讓羅清鳳瞠目結舌,,暗自佩服古人的智慧,,拿了個蘋果切開四份,各分了一份給虞萬兩和李義章,,自己也吃著,,脆甜脆甜,讓人口齒生津,。
帳子掀開一處,,暖閣的門開著,正對來時路,,羅清鳳才咬了兩口蘋果就看到西門君實帶著兩個小廝往這邊兒走來,,他脫去了狐裘,換上了一層華麗的錦緞披帛,,拖曳違地,,一路行來頗有大家之風,卻讓羅清鳳擔心他的衣角,這樣的綢緞就這般在地上磨著邊角,,耗損可不嚴重,!
“小叔叔這一年又去了哪里,可能給我們講講,?”
互相見禮畢,,西門君實剛剛坐下,虞萬兩便舊話重提,,又對羅清鳳和李義章解釋道:“小叔叔弓馬嫻熟,,經(jīng)常自己游歷,去過的地方可不少,,經(jīng)常有所見聞,,鳳哥兒,你可記得你上次拿來問我的那本游記,,就是小叔叔假托‘山野愚人’之名所寫,。”
“竟是這般么,?,!”羅清鳳驚喜,再次起身施禮,,“我還說寫書人必是年齡不輕,,誰料到小叔叔這般年輕竟能寫出那樣的文字來,真是佩服之至,!”
聞人說起得意事,,西門君實表情不變,道一聲“慚愧”也就揭過了這個話題,,就此不提,,虞萬兩也不再提,轉而讓西門君實講述此次游歷見聞,,西門君實的語言平直,,略略說來,其實并無太多趣味,,可其所言地方的風俗習氣本就有意思,那樣平鋪直敘的話語反而更增添了真實性和可信性,。
這人倒是適合寫史,,歷史不是最講究真實直白的么?
西門君實陪坐了一刻鐘便自去了,,虞萬兩又領著李義章和羅清鳳在院子里轉了轉,,看了那晶瑩如雪的白梅,還有成片的粉梅紅梅,見天色漸晚,,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