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前幾場考試,殿試就是走一個過場,,按理說殿試應(yīng)當由皇帝親自主持,,但實際上則是由皇帝派了身邊親近的大臣來主持,或者委派殿學士來主持,,或者直接是禮部官員來主持,也就是略問幾個問題,,聽聽回答就罷了,,若無重大意外,也是不會更動名次的,。
羅清鳳并沒有怎么準備,,不是單人問問題的,她排在第三,,或許會得到重視,,但有了前兩位的風頭,多半人都不會把目光分到一個還未及冠的文士身上,。
殿試之后便是選官,,主考官把各人性情,,考試成績等做成冊子,供皇帝翻閱,,然后由皇帝任命幾個主要的官職人選,,其他的則由吏部的大臣來任命。
等到選官的結(jié)果下來了,,羅清鳳才徹底放心,,果然,是翰林,!
當官和不當官的差別是很大的,,稅賦,福利,,都有不同,,而當官和當京官,差別更大,。翰林屬于京官,,雖然沒什么太大的前途,只和書本打交道,,但說不定皇帝有什么要問到的,,一時賞識的,也算離皇帝比較近的官員,,不會得人小視,,但因為到底不是重要職務(wù),沒有實權(quán),,也沒人拉攏就是了,。
既然是京官,就要在京中常住,,羅清鳳想要買個大點兒的房子,,把羅奶奶接過來一起住,若是可以,,她還希望把蔡大夫和曲明也接來,,蔡大夫的醫(yī)術(shù)是經(jīng)過事實驗證的,又是熟人,,定然比外面的大夫更可靠,而曲明是師傅,,是以后要奉養(yǎng)終老的,,自然最好也是就近照顧。
這樣一想,,房子就要買得大一點兒,,還要清幽一點兒,,還要算算錢是否足夠。羅清鳳還未正式工作就開始盤算月俸幾何,,那副財迷樣子讓虞萬兩很是笑了一通,,但看到羅清鳳拋給她的《牡丹亭》,她連取笑的工夫都沒有了,,直接翻開看,,看完了就要去出書,羅清鳳就坐等著分錢,。
“唉,,我還沒說找房子的事情哪,跑得倒快,!”羅清鳳一回頭不見了虞萬兩的人影,,哭笑不得。
“找房子的事情還是咱們自己來吧,,我已經(jīng)找了幾個中人,,看了幾處房子了,有一處極好,,就是還差點兒錢,。”韶光端著茶盞過來,,放在羅清鳳的面前,。
“哪一處?我去看看再說,,這事情還不急,,這房子租期還沒到,便是接人還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看好了就成,,實在不行跟房主商量一下分期付給她錢,總不會虧了她就是,!”翰林已經(jīng)是必然的了,,羅清鳳是徹底輕松了,說起話來也是底氣十足,。
韶光抿嘴一笑,,說:“正是這么說的!”
次日,,天氣有點兒陰,,羅清鳳想著還有兩天就要正式到翰林報到了,愈發(fā)抓緊時間看房,,才去城西看了一處房子,,那城西多是貧民,,混混鬧事的多,氣氛并不好,,羅清鳳一看便把那里否定了,,告辭了中人回來。
“咦,,這是……”
眼見一人衣衫凌亂從巷子中跌跌撞撞走出,,似乎是體力不支,趴倒在巷子口,,手扒著磚縫,,極為用力不甘心的那種,羅清鳳看他長發(fā)覆面,,不辨面容,,正準備裝作看不見就此走了,卻又見他指上一個戒子熟悉,,她曾在西門君實手上見過一個一樣的,。
“西門、君實,?”輕聲呼喚著,,走近了,撥開他面上散發(fā),,果然是他,,臉上雖有淤青,但因為膚色微黑,,也不顯眼,,倒是身上,這般不整潔,,可是被搶劫了,?
既然是認識的,不能裝作看不見就這樣走了,,羅清鳳想了想,,跑去找了一輛車來,和車夫一起把他抬上車,,才弄好了,,就見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女子從巷子中走出,嘴里罵罵咧咧地,,似乎是在找人的樣子,。
羅清鳳心頭一跳,跟車夫說:“快走!”
車夫應(yīng)了一聲,,鞭子一抽,驢跑起來,,速度也是不慢,,羅清鳳從車窗往后看,見那幾個女子在巷子口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輕輕松了一口氣,。
回身靠在車壁上,看到西門君實的衣衫幾乎是散開的,,胸膛半裸,,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羅清鳳垂下眼簾,,小心地給他合攏了衣衫,,想要系帶子,才發(fā)現(xiàn)沒有帶子可系,,手緊握成拳,,這是什么人做的,怎地這般可惡,?,!
西門君實早年定親左相家三女,今年夏便是婚期,,如今發(fā)生這種事……這……羅清鳳百般思量,,也唯有一聲嘆息,只希望沒人知道,,或許還可以……
到了自家門口,,叫了韶光出來抬人,又給車夫許多錢,,讓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人放在韶光床上,韶光幾乎沒怎么在這個房間睡過,,他每夜都在清鳳房中睡地板,,清鳳也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呼吸伴著自己入眠,所以并不曾更改,,只在自己房間中又放了一張床給韶光,。
“我路上碰見他,好歹是認識的,,你去給他整理一下吧,,看看他有沒有……有沒有受傷?!绷_清鳳說著出了房門,,也不知該如何做,,這樣的傷害案件無論怎樣都不能鬧開,否則西門家丟臉不說,,左相家也要丟臉,,更可怕的是,若是鬧大了,,搞不好西門君實連命都保不住,,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這樣的婚前失貞都足以要了一個人的命了,。
女尊社會對男子的限制是極為嚴格的,,一如男尊社會用種種道德規(guī)范女子一樣,他以后,,可怎么辦,?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韶光端著水盆出來,,說:“沒什么傷,但……貞潔已失,,他……”
“他可醒了,?”羅清鳳低聲問著。
“醒了,,就是……”韶光話未說完,,羅清鳳已經(jīng)錯身進去了,看到了屋中情形,,順直的黑發(fā)堆在枕邊,,被子蓋到頸部,全身只露出個腦袋,,眼睛睜著,,卻是直勾勾地看向房頂,連點兒光彩也沒,,一片死寂,。
“你……”羅清鳳想說點兒什么,開口卻啞然,,這樣的事情怎么說呢,?問了是傷,不問亦傷,,想到初見時的英氣男子,,現(xiàn)今竟沒有半點兒鮮活氣息,到底是什么人,這么可惡,!是偶然,,還是……
“我知道這樣問很殘忍,但現(xiàn)在你準備怎么辦,?先回家,,還是……要不,我往你家報信一聲,,只說你去虞家小住幾天,我會跟虞姐姐說的,?!?p> “不,不要說,!”西門君實猛地伸出手來拉住了羅清鳳的衣袖,,他身上換上的是韶光的褻衣,有些短,,倉促伸出,,露出了半截小臂,臂上的標明貞潔的紅點已經(jīng)煙消,,那一截小臂白皙,,全不似手背上的顏色。
“好,,我不說,,什么也不說,可,,若是你夜不歸宿,,總也瞞不住,我已經(jīng)讓那車夫不要說,,那些害你的人又怎么辦呢,?總要想出一個方法來,便是除了她們,,也要盡早,!”羅清鳳從來不是什么善心的人,想到那幾個從巷子中走出的女子,,若是她此刻能夠,,定然會找人殺了她們滅口,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傷害這么好的一個男子,,她們有沒有想過這樣有可能毀掉他的一生,葬送了他的性命?
西門君實的眸中閃過恨意,,隨即又平復(fù),,閉了閉眼,再睜開,,哀傷一片,,淚水潸潸而下,“沒用的,,就是都殺了她們也沒用,,那個人一開始就想毀了我,她做到了,,我現(xiàn)在做什么也沒用了,。”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羅清鳳追問。
西門君實卻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說:“若是可以,,能不能讓我在這里住兩天,誰也不要告訴,,這就算不枉你我相識一場了,。”
話已到此,,羅清鳳也沒有什么好說的,,拿了手絹擦去了他臉上淚水,把手絹塞到他的手里,,輕聲道:“那你好好睡,,我會讓韶光照顧你,不要太擔心,,這件事我不會說的,。”
眼睫輕顫,,西門君實沒有睜開眼睛,,卻抓緊了手絹,也不擦淚,,淚水順著眼角流下,,濕了枕巾。
關(guān)上門出來,,看到韶光還在外面站著,,羅清鳳愣了一下,,囑咐他不要說出去,這些天先讓西門君實好好住著,,韶關(guān)點頭應(yīng)了,,又是一陣默然。
晚間下起雨來,,這場雨悶了一整天,,下起來的時候聲勢浩大,羅清鳳久久沒有睡意,,起了身,,站在窗前,打開一條縫,,看著院子里的牡丹被大雨擊打著,,落下不少的花瓣,盛放已過的則凋零了,,只留下花枝在風雨中搖晃。
即便都沒有宣揚,,可第二天韶光出門買菜回來,,帶回的消息卻是不好,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西門君實不貞的事了,,甚至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一般,連西門君實以前寫的游記都拿出來說事,,說其不安于室,,保不準早就許身他人了。
羅清鳳聽了自有算計,,說不定就是害西門君實的那人所為,,就是不知道她所為何事,竟要這樣害一個男子,,真是歹毒,。可偏偏,,西門君實知道這人就是不說,,莫不是還要包庇?
在西門君實的房前踱了幾個來回,,終究還是沒有進去逼問,,羅清鳳嘆息一聲,也沒心情出去找房子了,,在家呆坐了一天,。
第三天,,情況更加不好了,衙門捉住了幾個自稱辱了西門君實清白的人,,左相要求退婚,,西門家不愿,正僵持著,。
這會兒,,羅清鳳十分慶幸西門君實一直悶在房間里沒出來,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怕是會受不了。
第四天便要去翰林院了,,羅清鳳強迫自己入睡,,夜里似乎聽到樓下有響動,卻因前兩日困倦,,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待到早上,韶光去給西門君實送飯,,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不在了,,大門虛掩,想來他昨夜便走了,。惆悵一會兒,,擔憂一會兒,羅清鳳還是按時去翰林院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