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動了,,果然動了,!”圍觀的百姓又是一陣躁動,。
那金器店的掌柜收回手,,張開自己的巴掌給眾人看,,證明他手中并無什么東西,。聽到眾人的驚呼,,他臉上的得意又多了幾分,,然后大聲道:“買一個回去,,每日只需動一動機關,便可讓這刻鐘走上一整日,!”
“可否讓俺也動一動機關,?”石抹廣彥心中還有些懷疑:“若是果如你說言,俺便買一個回去,!”
圍觀者里有好事之徒便開始起哄:“讓他試試,,讓他試,!”
掌柜的看了看周圍,令伙計將一座刻鐘搬了回去,,又重新搬了座停下的出來,,對著石抹廣彥耳語了一句,還做了個向右扯動的手式,。石抹廣彥點了點頭,,將手伸入新搬出的刻鐘后孔中,果然摸著一個鐵制的鎖鏈,,他用力向右扯動那鎖鏈,,只聽得咯吱咯吱的機關聲響,然后,,刻鐘的鐘擺與秒針竟然真的開動活動了,。
“果然如此!”石抹廣彥大喜:“世上竟有如此精巧之物,!”
“這用的可是諸葛武侯木牛流馬之故伎,!天下獨一無二!”金店掌柜捋袖拍胸:“俺在這御家開店也有十數(shù)年了,,左鄰右舍作證,,俺可有虛言誆騙之事?”
“這刻鐘多少錢,?”石抹廣彥懶得聽他吹噓,,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p> “俺這有三種刻鐘,若是客官有意,,還請入店賞玩,。”聽得石抹廣彥真有意買,,那掌柜地臉笑得有如花一般:“請,,請,小二,,給客官泡茶,!”
史彌遠放下轎簾,捻著須微微沉吟,,這刻鐘果然是稀奇實用之物,,他家中宅院廣大,放上兩三座也不嫌多,。
他原本不是個物欲強的人,,最愛的是權,至于財色則要淡得許多,,他也算不得風雅,,大宋歷代丞相幾乎都善詩,他卻是例外,。他自家也知道這一點,,故此盡可能藏拙。只不過這刻鐘卻是極方便實用,,讓他這般人物,,也不禁動了心思。
“去打聽一下價錢,?!笔窂涍h輕輕敲了敲轎壁,一個管家會意,,立刻湊到窗前,,聽他吩咐之后,便穿過人群,,向那金店中走去,。
史彌遠放下簾子,閉目養(yǎng)神,,過了片刻,,聽得外邊圍觀者又是一片呼聲,他悄悄掀起簾子一角,,向外窺探過去,,發(fā)覺是兩個金店的伙計,抬著個木盒出來,,看這木盒便是極華美的,,其中裝著的刻鐘,想必更是美倫美奐,。
石抹廣彥自帶了伴當,,在街市上租了輛馬車來,將那木盒放置于車中,。周圍百姓都嚷嚷著要他打開木盒瞧瞧,,石抹廣彥卻是滿臉喜氣地拱手婉拒。
史彌遠心中也是好奇,,不知那盒中裝的是何種式樣的刻鐘,,瞧那買者的神情,總不與店家擺出來的一樣吧,。
又過了會兒,,他派去問價的管家走了過來,貼著轎子低聲道:“回稟相公,,他這有三種座鐘,,最貴的要一千貫,,最便宜的要二百貫,中等的要五百貫,?!?p> “好貴的價格!”史彌遠吸了口氣,,即便是在兩浙,,三十余貫便可買到一畝水田(注1),一千貫,,那可是三十畝水田的價錢了,。
不過,對于史彌遠來說,,錢不是什么大問題,,他家世代仕宦,父親史浩和他自己都曾任高官,,不僅公俸優(yōu)厚,,家中廣置田產(chǎn),而且還有些旁支子弟經(jīng)商,。這東西若是精巧經(jīng)用,,能體現(xiàn)他丞相氣派,倒也當?shù)靡磺ж灐?p> “讓他每樣送一座去府中,,我要細細把玩,。”史彌遠又吩咐道,。
他是大宋丞相,,自然與普通富貴之家不同,那管家得了吩咐,,便又進了店鋪,。史彌遠踏了一下轎底,轎夫得了暗示,,立刻起轎,,抬著他離開。
“也不知此物自何處來,,倒是個賺錢的買賣,。”史彌遠心中如此想,,然后搖了搖頭,,將這事拋到腦后。
與前朝國都中宮城多居城北不同,臨安因是臨時行在之故,,宮城居于城北,,獨攬鳳凰山,史彌遠自家府邸在慶元府,,那是當今天子賜地建的,,名為“大觀文府”,但因為他常年居于臨安的緣故,,在臨安城中,也有他的丞相府?。ㄗ?),。暖轎一路行來,史彌遠心中長長吁了口氣,,覺得這些日子令他煩惱傷神的事情,,似乎消失了許多。
“古人忘情于山水,,我卻是忘情于市井,。”下得轎子,,他對迎來恭候的家中西席余天錫道,。
余天錫不過三十出頭,微微有須,,他字純父,,家中與史家是世交,,他的父親余滌曾被史彌遠之父史浩聘為家塾塾師,,到得他這一代,又被史彌遠聘為西席,。他為人穩(wěn)重少語,,故此雖來史府不久,,卻深得史彌遠信重。他聞言微笑道:“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如相公這般,便只能隱于廟堂之上了,?!?p> “純父此言……”史彌遠笑著搖了搖頭,用手輕輕拍著余天錫肩:“若非本相相知甚深,,便要說你胡吹亂捧了,。”
“學生可不是丁謂之,相公也遠勝寇萊公(注3),?!庇嗵戾a虛引道。
兩人相視一笑,,待進屋落坐之后,,史彌遠道:“今日在御街上倒見著一樣新奇之物,本相覺得頗為有用,,便讓人送來,,純父且與本相一起把玩一番?!?p> “能入相公法眼,,此物定是不俗?!庇嗵戾a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看來學生今日得以大開眼界了,。”
二人閑聊了會兒,,那個管家走了進來,,在門口時便深深施禮:“啟稟相公,那店家掌柜來了,?!?p> 史彌遠收住臉上笑容,整了整衣冠,,擺出當相丞相的氣派來:“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那個掌柜點頭哈腰地進了門,,也不敢正眼瞧史彌遠,只顧得翻身拜倒,,接二連三地磕頭:“小人拜見相公,!”
“聽聞貴號在賣一個叫刻鐘的物什,據(jù)說是了不得的寶物,,用的是諸葛武侯木牛流馬之機關,?”史彌遠慢慢地說道:“不知可曾帶來,本相意欲見識一番,?!?p> “能得相公青眼,實是小號之福,?!睕]聽到史彌遠讓自己站起來,,那掌柜便一直跪在地上回話:“帶來了帶來了,相公府里管家有吩咐,,小人帶了三座來,!”
注1:史彌遠的親信程覃在嘉定年間為整治湖泊,一次用官錢三萬二千貫買田一千畝,,此為史實,。
注2:寧波大觀文府為史實,其部分后來并入著名的“天一閣”,,但史彌遠在臨安城的居所,,卻未能找到相關史料。
注3:指丁謂與寇準,,丁謂為寇準一手提拔起來,,兩人宴飲時,丁謂見寇準胡須上沾有湯水,,便為之抹盡,結果被寇準教訓說“參政國之大臣,,乃為宰相溜須耶,。”二人自此反目,。